第8章 軍妓
第8章 軍妓
次日雞鳴五更,天剛破曉,展戎便睜開了雙眼。
他自小長在軍營中,日日操練,早養成了習慣,縱是如今已成了将軍,仍有親自督查士兵早校的習慣。展戎坐起身來,應在此時伺候盥洗穿衣的奴隸卻是沒有動靜,展戎目光掃向窩在獸皮上睡得正熟的從君,眉頭一皺。
哪有比主子起得還晚的奴才,果真是不通一點規矩。展戎站起來,走近一步俯視從君,這獸皮短小,小公子沒有被子可蓋,只披着那層半透明的紗衣,縱是夏日,夜間睡在地上,想必也是要惹了寒氣,小公子縮成一團,一雙長腿蜷得不能再蜷,方才能把光裸着的腳丫置于獸皮上。
他一頭烏黑長發披散着,想必昨晚真被折騰得過了,這般窘迫的樣子竟還睡得很熟,長睫在下眼睑打下一道影,煞為乖巧地蜷縮在獸皮上,猶如寵物貓兒一般。
這模樣自是不自覺讨到了将軍的喜好,展戎心頭一緊,心中的淩虐欲與征服欲皆是大為滿足,念在小公子初次侍奉,留了幾分恩寵,沒把人惹醒,自顧自地盥洗更衣去了。
行軍打仗不比府中,展戎到底是個将軍。他在營中時從不在帳中留寵妓侍奉,其餘事皆有親兵來做,紅藥亦會來照料帳中其餘事物,他大多時候并不需人照顧起居,因此自己盥洗穿衣,并無不便之處。
展戎走出帳中,門口衛兵行禮,展戎颔首,朝校場走去,頭也不回地說:“叫紅藥到帳中。”
“是!”
從君這一夜睡得并不安穩,卻遲遲醒不過來,與其說是睡,說昏倒還差不多。一路車馬颠簸至這軍營,不待回過精神便遭受這等蹂躏,精氣神差不多都被抽盡了。迷糊之間腦子裏盡是破碎的景象,時而是太子時期的皇帝,時而是長明公主,畫面一轉,又能看見陰沉的父親,與他那鐵甲徹寒的阿哥。
皆隔得太遠,碰也碰不到,喊着叫着,總覺得發不出聲音,那二人遠遠站着,任他怎麽喊,連頭都不肯回。
叫不回來的。
他迷迷糊糊有些夢魇,眉頭皺起來,在睡夢中搖起頭,跪在高堂之上再度擡頭看高高在上的皇帝的時候,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從君緩緩睜眼,模糊之間見一女子明豔面頰,一時有些恍惚,半晌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身處何地。
他仍有些茫然地看着紅藥,紅藥見他醒了,似乎是松了口氣,說:“大清早他叫我到帳中,我就知道是你。”
從君慢慢坐起來,腿早已麻了,一時站立不能,腰肢和大腿皆是酸痛,某處不可言亦是腫脹如含着珠子一般,叫人感到不适,這一動作,肌肉拉伸,鞭痕的刺痛又湧上來,叫從君徹底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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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可憐。”紅藥說,将手遞給從君,為他披上新的布衣白袍,說:“你去我帳中清洗上藥,辰時營妓受教訓,你也要跟着。”
從君扶着紅藥的手站起來,動了動嘴唇,嗓子一時沙啞得說不出話來,走出幾步才嘶聲說:“将軍為我免了。”
紅藥轉頭看向他,嘴角挂着笑意,眼睛尤為明亮,好似既覺意外又不出所料似的,不知是打趣他還是嘲諷他:“你倒真有本事。”
從君不出聲,踉跄地跟在紅藥身後,走路已邁不開腿,脊梁卻還是筆挺的,瞧出受了蹂躏折磨,卻不見狼狽的樣子,叫人見了只覺得堪憐,生不出鄙夷來。配上那張冷淡俊秀的臉,這等美人被弄成這副樣子,怕不是只會讓人覺得愈多愈好。紅藥瞧着他,便知他合将軍的口味,昨日受的苦,只是個開頭罷了。
掀開帳子,外面熙光大好,從君一出了帳子,周圍的人皆看向他,軍中男子盡是兵,哪有這樣精致的人物,從君這副模樣,連路都走不順,想也知道昨日被玩弄至何等程度,這一路走來所有人無一不對他投來目光,觀望什麽奇景一般。紅藥都替他覺得折煞,休說其他,光是這刺探的目光,對男子來說就已是奇恥大辱,紅藥瞥向從君的面頰,卻發現這人恍若未見,不知心中是否也如面上這般平靜。
西北之戎地盡是風沙,在營外許遠的湖是這片營地的水源,每日負責運水的士兵會運來幾車做生活之用,分配皆是限量,軍妓那一營的水源也少得可憐,皆想痛快地用水是不可能。想要多些幹淨水或熱水,得求着相好的兵爺為其打水過來,求着夥頭軍管事的讨要柴禾,身子叫人家白睡,哄得開心了,才能洗個痛快的澡。普通軍妓,除卻奉獻身子,後勤的雜活也是要做的,不得寵的,自是越來越灰頭土面,淪落成後勤雜役。僧多粥少,漂亮的妓子被旁人占了,剩下的沒得選,縱便灰頭土臉又哪能放過,只是哪能有半分疼愛,只是發洩罷了。
白日裏做大量苦役,夜晚任人發洩,除卻被将領看上的,大多軍妓的命運都是如此,本是明珠般的女兒家,只因父兄之罪,就這麽在土灰中碾落成塵了。
紅藥自是沒有這番顧慮,熱水也好,其餘用度也好,皆是不缺的。她将從君帶進帳子,冒着熱氣的浴桶已備好了,擋在紗簾的那邊,紅藥解開從君的袍子,又伸手扯掉了從君身上那破爛的紗衣,從君身體微微一僵,似是本欲推拒,終是作罷了。
他在浴桶中輕輕阖上眼,紅藥在紗帳外側說:“你先沐浴淨身,出來我替你塗藥,教訓雖是免了,你卻也要去觀刑,我給你備了些吃食,你先吃了吧。”
從君這才看向架邊,他昨夜叫得兇,今天嗓子不大中用,正是焦渴得狠,先取水喝了潤喉,才說:“謝過紅姐。”
紅藥似是輕笑了一聲,走進紗簾裏,為他梳洗頭發。從君出身高貴,以前沐浴起居,亦是丫鬟伺候的,并不覺赤裸身子被女子看了有何不妥,況自己現在淪落成軍妓,哪有矜持的資本,因此反應平淡。
漂亮的小公子,很有些随遇而安的灑脫,又比紅藥年幼,自然是讓她心生幾分憐愛。
不到半個時辰從君便沐浴完畢,伏在床上,紅藥為他上藥。
身體的酸軟沐浴過後緩和了一些,鞭痕自然還是疼,展戎第一鞭打得太重,把皮肉都咬破了,此時結了一層薄薄的血痂,饒是紅藥動作輕,被碰觸到時,從君亦是顫抖不休。
紅藥眸中閃過嘆息之意,口中輕輕說:“這是軍中的創傷藥,那畜……将軍賞我的,塗抹過,不會留疤,過幾日便好了。”
“謝紅姐。”小公子又抖着嗓子說。
如此便好,免得日後将軍嫌他身上添了瑕疵。
“将軍對你心意我尚且摸不透,不過你昨夜剛剛承歡,今日我不給你安排雜事,也算不得偏頗。你且自作打算,若将軍當真将你留在身邊侍奉,那營中大小雜物,均都與你無關了。”紅藥說,合上了藥瓶的塞子。
從君又輕輕“嗯”了一聲,好半天才坐起身來,布衣粗粝,他咬着牙才敢往身上披,蹭到後背鞭傷,又冒出一頭冷汗。
紅藥看着他背影,不知在想些什麽,待從君穿完了,紅藥開口:“《禮記》有雲,士可殺不可辱,這等淩辱尋常男子必不受,公子為何?”
從君似乎沒想到紅藥會出此言,他微微一怔,并未看向紅藥,站起身來,綁好腰間布帶,淡淡道:“總得活着。”
紅藥瞧着他裹在布衣中的清隽背影,依稀看到的仍是位長身玉立的公子,縱便受盡萬般淩辱,不得以委曲求全,身子裏終歸是貴族的骨子,生不出一副奴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