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章
34章——撿回一條鮮活有趣的生命
不,是肯定來得及。
一股罕見的熱血感瞬間盈滿我的全身,我沿着一條路向前邁進。
——重點不是去哪裏,而是要先讓身體跟着精神一起活躍起來…就和做熱身準備差不多。
快步走的同時,雙手的指腹在屏幕上敲擊個不停,大腦迅速投入運轉,十幾秒後,我已經定下了初步的計劃方案。
目标:解救(删除)見到九井一,阻止他的死亡
必經之路:和梵天扯上關系
讓九井一他主動在我面前現身是不切實際的,他巴不得單方面宣布自己已經人間蒸發。
該死的“不說分手還玩消失”的初始線!
初始線的梵天可可和東萬的可可不一樣,雖然年紀相仿,但他們的經歷不同。最重要的是做出的選擇也不同。
在我看來,梵天的九井一似乎給自己設置了孤身一人的劇本,不僅遠離我,還遠離阿乾。
證據就是乾青宗那個原本能在未來東萬當幹部的家夥,現在正和人搭夥開摩托車店,日子過得平凡又安穩,估計努努力還能競選一下社區勤勞三好公民。
而我…也曾經在這個世界,選擇當一名普通的打工人。
【我可以理解他的做法,但不會和他做出相同的選擇。】那只染了黑白毛的九井一曾如此評價道。
如今,又到了我該做出選擇的時候了。
Advertisement
我浏覽起手機上保存的工作短信,大致熟悉一番過後,在短時間內重新拾起了當初打工人的身份。
随後跟着無數的行人擠入同一班電車,握着搖晃的懸挂扶手靜靜地望着窗外。
窗外的景象飛速變換着,耳邊的站點播報聲也在不斷地更改,我走下電車,在步行到工作單位前發了一通簡訊。
【夏川優茗:您好,午間多有叨擾,我要辭職。】
嗯,就是這麽簡單明了。
一想到我接下去的安排,肯定沒時間準點打卡、按時工作,不如早點斷舍離。
工作的地點是位于一棟高樓大廈中的一層。
公司的市場地位、規模和聲譽都是勉強過得去的狀态,每名基層員工只要沒有升職,就會不分前後輩地被安排在一個小小的敞開式格間裏。
一套桌椅,一臺電腦,啪嗒啪嗒的鍵盤敲擊聲,我在以此為背景音,走向經理辦公室的途中路過茶水間,意外聽到了和自己有關的閑聊。
“你聽說了嗎?工號xxxx的那位前輩啊……她居然直接發短信說要辭職诶。”
“那麽突然!等等,那不是夏川前輩嗎,今天原本請了休假去相親,結果還沒到下午的上班時間,就急着要辭職了…”
“不會是相親順利,準備閃婚後當家庭主婦了吧?”
正在聊天的是兩名比我晚幾年畢業的女生,剛入職沒多久,我微微擡起頭,對上了其中一人的視線。
她們發現是我,大大方方地喊我的姓氏打招呼。也對,她們聊的是基于霓虹傳統的正常話題,并不算背後嚼舌根,我對此沒有意見。
當然了……八卦乃人之天性。
我停下腳步,朝她們眨眨眼:“想不想現場吃瓜?”
她們似懂非懂地看着我,眼神透露着不解。
我語氣放開了不少,輕快地說:“我的意思是…我現在就要去辭職,你們快跟上,聽我和經理大戰三百回合!”
“!!”她們一下子來勁了,抱着手裏的熱茶和咖啡激動地走在我後面,為我的直率真性情歡呼。
“今天的夏川前輩帥氣得像變了個人一樣…!”後輩亮出星星眼。
謝謝誇獎啊,沒換人,就是習得了穿越技能。
“給經理一點顏色瞧瞧!”另一名後輩激動道,“全靠你了,加油啊夏川前輩!”
“叫我優茗就可以。”我說。
從後輩的期待的目光中便可看出經理在員工間的風評有多不好。
印象中他特別喜歡組織開會,并且還愛在每一次會議上發表類似“你們今天不努力,明天就等着去死吧!”的奇葩思想,讓員工們對他怨聲連天。
我淡定地敲門,片刻後收到了一句“進來吧。”
“您好,我是來辭職的。”我開門見山地說,“今天的面談結束後我會在未來的一個月內完成交接工作,一個月的時間到期結束,我會自行離開。”
我這次是有備而來,翻開公文包裏拿出了一張申請書:“沒什麽問題的話,我先回去交接工作了。”
“慢着。”經理拿起了那張離職申請書,他沒能控制好手上的力道,指間捏出兩排褶皺。
“離職理由填的【特殊原因】是什麽意思?先提前和你說明清楚,理由不夠詳細我也是不會給你審批的!”經理不停地點戳着桌面,發出節奏混亂的敲擊聲。
我懶得去編謊話,張口就來:“特殊原因就是不方便詳細說的意思,和我個人的生活變動有些關系。”
“是要回去結婚?”
“不——”
一聽到我的否定回答,經理頓時拍案而起,火冒三丈道:“那你憑什麽提出離職?”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進公司這些年到底是怎麽糊弄工作的,澤川。”
“如果你是在稱呼我的話,我姓夏川。”我忍不住壓了壓眉梢,平靜地看着他。
經理沒理睬我,繼續滔滔不絕道:“成天不思進取,一點也沒有對個人發展的意識觀……”
哎,好吵。
我在他換氣的時候打斷:“前輩,我對自己的未來發展期望就是平凡和普通。”
“過着普通的日常,有着普通的學歷和工作,就連成功和失敗的頻率也是普通得剛剛好。”
沒有撒謊,至少在被車撞死重生穿越前确實是這樣的。
經理不屑地瞪我:“真是自大,把沒能力吹成向往,也難怪你什麽事都幹不好,這麽大年紀了也嫁不出去,連最基本的賢妻良母都當不上,沒人要……”
辦公室的門拉開一條小縫,又在此時慢慢合上了一些。我想起自己答應過的事,手往後腦勺伸去。
按下暫停鍵。
“啊呀!”我舉止誇張地把綁頭發的錄音筆摔在地上,捂嘴說,“天吶,我怎麽不小心拿錯頭繩了,該不會把剛才的對話全部錄下來了吧!?”
經理:???
我抹抹眼角,一秒入戲:“前輩您說得都對…可是,問題在于我的工作成績和您形容的并不相符诶?”
“我是入職超過五年的老員工了,公司到處都是我辛苦工作的影子,哦對了,五年來所有工作過程和成果我都有備份建檔,您的話不能亂說,傳出去怕是要被人誤認為這裏苛待員工。”
經理:“你……”
醞釀了那麽久情緒,眼淚水都靠幹瞪眼積攢好了,我馬上進入到抽泣模式。
“我按照正常流程辦理離職,您要是覺得不妥可以和我協商,怎麽能靠随便污蔑人呢?”
“莫非是想把我趕走嗎?要是傳到上下級、同行、尤其是地方裁判所耳邊,又要增添一條,說您不正當解雇了。”
“天吶,苛待員工、不正當解雇……”
經理聽到這終于發現自己上了我的套,他的臉頃刻間氣得通紅,直勾勾地盯着那只錄音筆仿佛要把它碾碎,一巴掌拍響桌面:“你就是在騙——”
我掏手機:“其實我手機也開了全程錄音。”
經理強行鎮定了下來,他幾度欲言又止,剛到嘴邊的話硬生生給咽了下去。
我反客為主,給他畫大餅:“你猜我還有多少備用機錄下了我們的對話?”
看把他給憋的,臉變得一青一白。
我放下手機,繼續委委屈屈:“我不是有意的…只不過碰巧我是個喜歡記錄生活的、普通又勤勉的人,誰成想恰好錄下了所有對話呢。”
我終于沒忍住笑出了聲:“前輩,您覺得呢?”
結果是經理不想把事情鬧大,以飛速打入我卡上的補償金和快到離譜的離職手續想讓我早日圓潤地離開。
看到他如此幹脆利落的表現,我一時之間頗有感觸:
後面還有好多底牌沒揭露,陰陽怪氣的語錄也沒說完,我本打算他絕不松口的話就把這段話剪下來,每天統一時間在廁所門口循環播放,清潔工阿姨我都想好怎麽聯系了……他怎麽慫得那麽快?
真是太可惜了!
第二天,我将那只錄音筆送給了扒門縫吃瓜的兩名後輩作為臨別禮物,她們已經把經理那副吃軟怕硬的嘴臉描述給所有同事聽,笑得合不攏嘴。
“優茗前輩好樣的!狠狠地搓一頓他的銳氣,這兩天他連開會都沒有開!”
一人看見我兩手空空,又看了眼我工位的方向,疑惑道:“優茗前輩還沒整理東西嗎?”
“理完了…雖然跟沒理一樣。”我嘴裏叼着一根棒棒糖回話——這還是剛從工位的抽屜角落裏翻出來的,除了棒棒糖以外,就沒有值得我帶回去的東西了。
我雙手插在風衣的口袋,明示那幫子關系沒有多親近的同事不用道別,就這樣吊兒郎當地往大門走。
下了電梯,走出幾米遠的路時突然聽見有人喊我的名字,小跑着追了上來。
我回過頭,那名後輩咬了咬嘴唇,似乎是在下定決心後才開口:“我…我很羨慕優茗前輩。”
“如果我也有像前輩你一樣從容不迫的勇氣就好了…”她說到一半,火速出賣了自己的好奇心,“前輩這麽多年來,是有意裝成一聲不吭的性格嗎?”
我琢磨了一下她的這個問題,就好像在詢問我:“十多年前那個努力做家務練習做飯的預備主婦是你,還是十多年後那個因為某種特殊原因當起倔強打工人的才是你?”
答案是兩者都是我。
“為什麽我不能都是呢?”我微微眯起眼睛,朝她露出一種漫不經心的笑意。
“我自己和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是具體的而并非抽象的存在,無法用單一的形容詞去簡單概括。”我想了一個例子,“你是怎麽去理解尊重他人的?”
她和思考了一段時間,才說:“只要不是那種天天害別人害社會的混蛋,那我就沒什麽特別的想法,TA喜歡吃黃金還是喜歡吃石頭都和我沒關系。”
這種比喻大可不必…不過還是挺形象的。
“你還記得下樓後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嗎?”我問。
“嗯…我很羨慕您?”她說。
我:“不用羨慕我,羨慕你那願意思考和做出改變的勇氣吧…那是你應得的。”
後輩若有所思地睜大眼睛:“感覺前輩把生活過得非常通透!”
我閉口不答,餘光看上了隔壁自動售貨機的飲料罐頭,順手買了杯橙汁給她。
将很多事物看得較為通透…這其中注定伴随着一個漫長的過程,最直白的一點來看,是我的理念逐漸從“長大以後要嫁人”向着“不一定必須要結婚”前進開始的。
因為前者所處在的時期關系到家庭對我的教育,讓那時候我很難意識到一些想法是錯的……
寫作錯誤,讀作不夠自由。
所以我想要改變,我急切地做出改變。
從一個差點到死都沒有出完一口惡氣的好人,變成了一個會有組織有預謀地為自己出口惡氣的壞人。
過去的黑歷史不值一提,但現在的我可以選擇走得最痛快的路,一步步向前進。
是的,任何時候重新做出選擇都不會晚。
“我覺得自己這些年來過得有些麻木,說話開始變得無聊,都找不回想要的那種性格了。”趁後輩噸噸噸喝果汁的工夫,我一邊伸手握着空氣一邊傾訴道。
她很捧場地追問我:“前輩最真實的性格是什麽樣的?”
“是個壞蛋。”
“啊?不可能!完全沒想到……”
“大概是因為我遇強則強、遇弱則弱吧,八歲生日許的願望是成為一條鮮活有趣的生命。嗯,我會考慮把它撿回來的。”
我的思維很跳脫,話題一轉:“假如你以前曾和一個男生交往,然而突然有一天,對方玩人間蒸發消失不見了,并且不來找你說明情況,你會怎麽做?”
後輩嘴裏快速念叨了幾句“遇強則強,遇弱則弱”,還真的把我的話學到了精髓:“先問他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的,接着看情況揍他!”
“可惡的家夥,等着變成我的前任吧!”
有點道理。
現在能讓我解氣的最好辦法就是當着他的面喊一聲“我宣布我們分手了!”然後仔細觀察他的反應和表情。
嘶…該死,有點小期待。
揮別了後輩,我在手機上搜索了一個地址,跟着導航一路坐電車擠公交,最後抵達目的地。
擡頭望着挂有“S·S Motor”的店名招牌,我無視了翻過去的“歇業中”标識,推門而入。
“店已經打烊了,請明天…優茗?”乾青宗認出了我,但關注的側重點有些奇怪,竟然問我,“你什麽時候染的黑發?”
“這不重要。”我有些沒繃住。
“阿乾,你想不想圍觀我幹票大的。”
此刻的我語氣比他更像是一個不良。
初始線的我在未來和他的關系雖然比不上“這條命交給你”,但姑且還稱得上是能夠正常聊天的普通友人吧。
乾青宗對我的來意尚且不知,只是面無表情地盯着我:“你想做什麽?”
殊不知我像開挂一樣早已了解他的本性,甚至都沒有用上疑問句,因為我知道他肯定會有興趣。
“我要見可可——九井一,我想把他逮出來。”我萌生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後路我都處理妥當了,現在的我什麽也沒有,也什麽都不怕。”
“我直接去找梵天。”我說,“告訴那個、那個混蛋,我要和他分手!”
還好我語速快,要是再慢半秒鐘,表情都快支撐不住我的氣焰了。
全怪未來東萬線的可可對我太好,讓我有些不太舍得。
“然後狠狠揍他一頓!!!”我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