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章
04章——要小心上頭喊出不存在的名字
我對着眼前的瓦牆陷入了沉思。
翻牆、逃課，陌生的名詞。
老實說，我對自己的身體素質不太了解，不知道算是什麽水平…能夠支撐我安全地翻過牆嗎？
我捏着裙擺思考，企圖用小學生的數學公式計算如何行動，腦補出了一個半圓的抛物線。
腳腕處突然被人碰了一下，我低下頭，看見乾青宗蹲下身，眼神堅定，理所當然地開口：“快借力跳上去啊，優茗。”
我當即就是滿臉問號：？？？
這家夥最近在看什麽電影啊！你這樣的小身板我一腳下去你可能要沒！
當然，絕對不是我的體重原因。
我握住拳頭，瞄了眼纖細手臂上勉強擠出的肌肉，強裝鎮定地說：“你們先走，等我消息。”
兩個男孩的身影消失在原地，我偷偷摸到一樓的空教室，搬出一把校園開放日時才會用到的塑料椅，踩上去。
定定神，我做完心理準備，用力一跳，雙腳離開地面，一直升到我所能躍到的頂點後，距離扒到圍牆上沿只差一小截。
第一次嘗試失敗…我心中默念。
原本準備好接受下落，突然間，一股莫名出現的力道攥住我的手腕，将我的身體向上提了一些又松開。
我趕緊反手抓住牆頂，雙腳淩亂地踏着磚瓦，最後憑借自己的臂力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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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發生得太快，落地後，我喘着氣，手按在膝蓋上回顧這段記憶，緩緩擡頭，見乾青宗專注地盯着我看，還說：“優茗現在成了我認識的最會翻牆的女生了。”
我愣一瞬，回他：“你也不認識第二個會翻牆逃課的女生吧？”
乾青宗點了下頭，咧嘴笑：“對啊，所以優茗很有意思啊。”
說完這話，我很快意識到什麽：既然乾青宗早早就站在外面等了，所以在牆上拉了我一把的是——
“九井君！”我喊道。
九井一才跳下來，被我這一叫喚驚得差點沒站穩，差點崩了他時常走的坦然淡定耍酷路線，嚴謹地說：“小點聲，別把門衛召來。”
他伸出一根手指對我指指點點，我張開嘴，欲言又止，還是說出了口：“…你說出這話的時候，為什麽那麽熟練啊？”
“哈？”
小學生心思單純，九井一沒有get到我的梗，他走在最前頭催促我們快走，我們自然不會傻傻地站在原地唠嗑。
所以是在跑路的過程中，我發出了那聲吐槽，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說了句異常羞恥的東西。
我在幹嘛啊！！！
臉頰旁反複滾起了熱意，我的臉皮還是太薄，恨不得把幾秒鐘前的自己給按到地底下去。
……
抵達街機廳，推門而入。
由于今天是工作日，室內一片空曠，偶爾會從側門口裏冒出幾個人撥弄機器，但也沒見到有我們年齡那麽小的。
我慢吞吞地掏出零錢包，發現那兩個家夥已經坐在街頭霸王機子前，殺上兩個回合了。
乾青宗一把拉我過去跟他們對打。
“本來一排凳子坐着就很擠了，你為什麽非得卡在中間？”九井一頗為嫌棄地說。
我光明正大地聽他們的對話，按下随機角色，街機屏幕上的像素點快速跳動起來，不動聲色地把屁股往旁邊移了移。
确實擠。
拗不過九井一的埋怨，加載進地圖之前，乾青宗直接跨步邁出座位，雙手勾肩搭背，把腦袋湊到中間。
他是一副興沖沖看熱鬧的表情：“不要輸了啊，夏川優茗！”
喂！不帶這種情況下突然喊人全名的吧！
九井一咬定不幹：“你手碰我會影響我的發揮啊！”
相比起我的不動聲色，現在的九井一顯然還不擅長搞些小動作，他慢慢地把位置往離我遠的那一側挪動，故作淡然地和我進行着互相削對方血皮的下飯操作。
我神色嚴肅，不自覺地彎下眉毛，手心始終貼着反擊鍵。
随着時間的增長，熟悉的手感和音效畫面漸漸喚醒了我記憶中那段打遍天下無敵手的街機本領。
“嘁。”九井一的角色被我揍得無力反擊，他再也不敢小看我，打起十萬分的精神。
脆弱的長排椅忽然劇烈抖動了一下，我轉頭一看，是九井一坐的位置實在太靠邊緣，打破了我和他并排坐的平衡。
搞什麽啊，別被場外因素影響了啊。
滿心沉浸在1vs1的競技當中，我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神情十分不耐煩，攥住九井一的袖口把他往我這拉。
“九井！”乾青宗拍背大喊，雖是無意，我卻立馬意會到對面出了破綻，揚起笑意。
能量槽宣告滿盈，我猛地拍在機子上，發動大招。
機器發出響亮的哐當聲，一個巨型的紅色“K·O·”閃動在我們三人的眼前，我激動得差點蹦起來，急于向兩人求證：“我厲害吧！”
“厲害！”乾青宗很捧我的場。
“我厲害吧！？”我問得更大聲了，順勢攥緊了九井一的袖子，他沒法一下子掙脫，只好手足無措地回答我：“算你贏…算你贏這一回好吧！”
九井一咬緊嘴唇，慌亂地抽開手，面色漲紅地往乾青宗身後縮，眼神就是不往我這裏看，我想他是為落敗而感到羞恥。
而且是因為小看了我這樣一個外表欺詐的女孩子！
我的心情大好，從口袋裏翻出兩塊糖果繼續每日投喂。
乾青宗從來不會拒絕，他幹巴巴地咀嚼，問：“優茗，你現在開心嗎？”
話題轉變得太快，我沒反應過來：“啊？”
“該怎麽說好呢，應該是阿九先提醒我的吧，哎呀。”乾青宗肩膀被九井一撞上，轉而嘀咕着解釋。
“總之，我以前對優茗的态度很差，沒打算讓優茗當場原諒我，對不起！你要是記我的仇就直說好了。”
我呆楞在原地。
乾青宗：“優茗一直很厲害啊，不需要我多說的吧。學校裏考試能拿第一名，如果你想的話，大家都願意投票讓你當班長，做飯很好吃，社團活動的成績也很高，性格很溫柔…”
停停停停一下…再說下去快要成我的表彰大會了啊，我的腦袋暈乎乎的，聽見九井一出聲打斷。
“等一下，阿乾，性格溫柔…你确定說的是她嗎？”九井一疑惑地發問。
然後，成功收獲到了來自乾青宗詫異的直視。
我大概猜到這種誤差産生的原因。畢竟上小學前，我就和青宗認識了，四舍五入就是發小。
因過去的家教原因，我對外的營業狀态總是圍繞着“溫和”沉穩”等關鍵詞，當然，那是在過去。
幾個月前升入小學二年級，我才通過介紹“認識”了九井一，而那個時候，我決意重新來過，放棄循規蹈矩的生活，開始我的轉變。
這條轉變道路上的第一個收獲就是和阿乾的友誼。
他沒有選擇抛棄我。
“阿茗她就是這樣的人，不然你怎麽想？”乾青宗不解地反問，
我無比感動：“阿乾！”
九井一僵硬地側過頭，看了看我，又轉了回去。渾身上下寫滿了別扭。
乾青宗說回正題：“所以，為什麽總是一副不開心的樣子呢，阿茗？”
“我…”
千言萬語到了嘴邊，最後彙聚成一句話。
其實我不擅長打街機。
或者說，我不擅長做任何事情，在一些特定領域上碰巧取得的成就是基于我日積月累的努力的結果。
就像我能通過不斷學習和更進讓我的家政技能全部變成優異，我打街機的本事也是未來的“那個家夥”教我的。
有次補習班下課，可可帶我出來玩，是我第一次進街機廳。
那時候，我的腦海裏還沒有競技游戲的概念，僅僅是因為可可定下的地點——這件事就已經占據了我全部的認知。
是約會吧。我全身繃緊。
可可跟我玩遍了街機廳的每一款游戲，而我的注意力集中在陪伴，以及不想讓他失望。
但我初次接觸街機，沒什麽天賦，次次打次次輸，那天的最後，可可拍了拍我的發頂，眼裏看不出半點失望，而是說：“看來你不喜歡這些。”
點了點頭，可可敲定道：“下次試試別的去。”
等等。
我忽然有了一個全新的猜想，為了證實這點，我跑在前面，催促他們跟上。
在街機廳的角落，我找到了那臺第一人稱射擊游戲。
這兩年不算火爆，簡單來說，就是一個會顯示敵人的大屏幕投放在兩三米遠的正前方，連着線路的塑料模型準心有感應裝置，扣動塑料板機，擊殺敵人就能拿分。
同一局游戲的參加人數不超過兩人，我投幣進去，閉目養神，深呼吸一口氣…睜開眼。
場景載入完畢，闖進屋內的第一個敵人被我一槍爆頭。
是了，之前提到過我會用學習與更進改變我的能力，在某段我曾抱着操練的心态奮力學習玩街機的黑歷史裏，我最拿手的是射擊游戲。
厚重的劉海撩到耳側，麻花辮被我甩到腦後，當我全神貫注地沉浸在用塑料槍命中屏幕上的投影時，可可從來沒有贏過我。
我擁有很多、很多的耐心。
“砰砰砰！”
虛拟敵人的數量越來越多，幾乎是接踵而至，距離游戲解釋還有最後三十秒，我開始了不間斷的連發，為了省出換彈浪費的時間，控制在最高精準度的瞄準頭部。
“你現在開心嗎？”“下次試試別的去。”
兩句看似毫無聯系的話穿破了時空的隔閡，在我的腦海中相聚。
所以說到底，他們兩個都為了我能夠找到開心的事…為了我能找到自己生活的意義而努力過嗎？
在這場由我一人主導的射擊游戲裏，我感受到從未體驗過的熱血沸騰，忽然明白未來“那個家夥”的意思……
不要把自己寄托于別的人身上。
倒計時歸為0:00，我放下塑料槍的模型，結算的積分在顯示屏上急速上升，我盯着最後一個虛拟敵人倒在紅色的“血泊”裏，心頭碾過一陣癢意。
什麽嘛…
超爽的啊。
在他無法親眼見證的現在，我将會獲得很多、很多專屬于自己的東西。
我從游戲裏收回神，身旁好像站立着一個比我高上許多的人影，過于興奮的心情沖擊我的大腦，視線一恍惚，我将他幻視成了什麽人，脫口而出：
“可可！”
香煙灰掉落在地，我看到阿乾和九井一被兩個成人背影擋住，他們掙紮着瞪出雙眼，卻無法靠近。
而站在我身側的，不是未來的那個家夥，取而代之，第三個雙臂有紋身的高大男性轉動起脖子，饒有興趣地朝我開口：
“好高的分數啊，竟然還破了我的記錄…你是怎麽打的？”
糟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