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93章
那天夜晚的倉庫, 慘叫聲時不時就響起。
席司宴中途退場,半路找底下的人要了個根煙,出了倉庫在外邊抽。
明滅的星火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韓乾出來找他,聽見裏面沉悶不絕的聲音, 轉向席司宴說:“怎麽突然想起讓楊家人過來了?”
“查出來到底是轉了口的東西, 有些話總得親耳聽一聽。”席司宴單腳抵在身後, 卷起的袖子能看見明晰的青筋, 抽煙姿勢熟練,“楊跖是個好人選, 他可以一字不落傳給他爸媽。”
韓乾挑眉:“不是說斷絕關系了?”
“是讓他們看清現實。”席司宴覺得自己頭痛的毛病又開始犯了,陳建立每多吐露一句話,他心裏的陰暗就多滋長一分, “他們最近沒少借着機會接近陳默, 總得讓他們想明白, 從走錯的第一步開始, 就已經失去了資格和機會。”
席司宴無法感同身受陳默再一次經歷剛回楊家的處境時的心情。
但他很清楚。
放不下的人從來不是陳默。
和血親背道而馳或許是一種痛苦。
可如果有些挽回, 是在一切都已經發生之後才來的,那不如不要。
同時又有些後怕。
畢竟連他自己, 都曾踏進過和曾經相同的路。
韓乾是不太理解席司宴這種做法的, 問:“萬一人陳默自己沒這樣想呢?”
席司宴并沒回答韓乾的話。
Advertisement
正是因為足夠知道, 所以有些事, 席司宴如今一點不想讓他再沾染。
正在這時,遠處有車開來。
車前大燈燈光倏然照來, 将倉庫門前一字排開的幾輛車看得分明。
同時精準照在了席司宴他們所在的位置。
保镖瞬間警覺起來。
韓乾哎了一聲, 連忙阻止:“自己人。”
在他說出自己人的同時,席司宴側頭朝他掃來, 眼露危險。韓乾舉手投降,“他打你電話不接,就聯系我了,你知道的,我沒法拒絕。”
韓乾話剛落。
正前方那輛車上就走下來一人,反手關上車門,發出嘭一聲響。
陳默身上的黑色大衣及膝,襯得整個人在黑夜裏長身玉立。
如果不看他如今的履歷身份,就會發現他此刻周身的氣質更接近前生,那個曾獨行過漫長黑夜,歷經不少陰暗波折的陳默。
他一步步近了。
韓乾在旁邊看了看,識趣躲開。
陳默的目光掃過席司宴指尖的東西,皺眉:“什麽時候學的?”
“沒學。”席司宴穿着黑色襯衣,聲音透着一點啞,第一時間就想掐滅,“頭疼,壓一壓。”
結果還沒按到牆上,就被陳默伸手拿走。
他拿走也不是替他掐滅,而是放到嘴邊深吸了口,吐出煙霧的同時,一直看着席司宴的眼睛。
席司宴無奈,“我錯了,沒有下次。”
“你說的下次是指什麽。”陳默指尖轉着那截煙,聲音近乎冷淡,環視周圍:“不抽煙,還是……不幹這麽危險的事?”
席司宴迎上陳默的目光,多了些微認真,“都是。”
下一秒,陳默就将煙丢到地上,擡腳踩熄了。
陳默伸手将口袋裏帶出來的治頭疼的藥拿出來,并随手招來旁邊的一保镖說:“去我車上,駕駛位右手邊放着一保溫杯,給你們席總拿過來。”
“專門來給我送藥的?”席司宴挑眉。
陳默沒好氣白了他一眼,“我是怕你失手沒了分寸。”說着語氣平靜下來,“說到底,都是過去的事兒了,你跟韓乾他們在國外這幾年是怎麽應對這種事的我不了解,不過宴哥,真的都過去了,我都不在意的事情,不想你為此大動幹戈。”
席司宴伸手拉人拉開來,站在自己兩腿中間。
“放心。”席司宴說:“你也看見了,我身邊的人對你都沒有防備,沒打算瞞你,只是不想讓你參與進來。”
陳默瞥了他一眼,“最好是。”
“默哥。”席司宴輕笑,“你一來,把我這裏的人都給吓得話都不敢說了,挺兇啊。”
陳默沒理這調侃,拿藥瓶打開,倒了兩顆放他手裏。
席司宴剛把藥吞下去。
倉庫的門再一次開啓。
陳默看着失魂落魄走出來的楊跖,露出一點意外。
楊跖顯然也沒想到會在這裏看見陳默,下意識掃向陳默後邊的席司宴,席司宴起身插着兜走到陳默旁邊,開口叫了聲:“大哥。”
這聲大哥叫得楊跖微微閉目。
看着眼前并排站在一起的兩個人,楊跖雖然早就知道他們的關系,還是為席司宴的預謀已久感到暗悔。可他早已沒有立場,此刻看着陳默開口說:“爺爺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我已經簽過轉贈協議,不是今天簽的,簽了很久了,只要你……”
“用不着。”陳默打斷,“我對楊氏集團的股權是真的一點興趣也沒有。”
楊跖張了張嘴,幾次欲言又止。
最後幹脆放棄了這個話題,轉向席司宴。
“陳建立出獄這一年多的時間,身上又背了另外的案子,這事兒你交給我處理。”
席司宴沒說話。
楊跖強調,“五年前他入獄是楊家提告的,如今我出面也更合适,這一次絕對不會輕易再讓他出來。”
席司宴虛了虛眼睛,緩緩開口:“精神病院或許更适合他。不過既然陳默不願在這事兒上計較,就按照你說的來吧。”
楊跖愣了下。
他意識到席司宴原本給對方設定的結局更慘。
也證明他對這個人厭惡到了極致。
雖然知道席家背後有些手段絕對稱不上良善,但楊跖還是下意識看了看陳默,不知和這樣的人在一起,到底是好是壞。不過又想,兩人十幾歲就認識了,是分開還是在一起,大多也用不着外人置喙。
楊跖頗有些狼狽地離開了。
回程的路一路安靜。
從郊區到霓虹閃爍的城市,陳默靠在車門邊,看着外面稍稍走神。
身後的身影悄無聲息附上來,将陳默整個人圈在胸前,和他一起看着外面。
陳默稍稍側頭:“好點沒有?”
“嗯,沒事。”席司宴抓着陳默的手臂,整個人壓在椅背上,承擔着兩個人的重量,同時埋首他在頸邊,緩緩開口:“擔心了?”
陳默放任自己靠着,輕聲:“我只是經歷過,知道人一旦陷進某些思維當中,算不上好事。”
就這麽待了一會兒。
陳默說:“有點暈車。”
“怎麽暈車了?”席司宴問。
同時他按下車窗。
窗外的風一下子灌進來,陳默看着遠處那片建築,突然開口提議說:“要不要去Q大逛逛?”
“你學校?”席司宴跟着看過去問。
陳默笑:“嗯,去嗎?”
“去。”
深更半夜,Q大正大門的門衛還在裏面打瞌睡。
席司宴牽着他,“偷溜進去?”
“這是大學。”陳默有些好笑,“本科生周一到周五晚上十一點有門禁,不過我早就本科畢業了,而且我有學校實驗樓的員工卡,不會被攔的。”
果然,兩人順利進校。
因為已經快十二點了,學校裏只有零散的人還在閑逛。
陳默帶着席司宴一一從學校走過。
也許是上半夜的氣氛太沉重,也許是席司宴身上淡淡的煙味兒讓陳默覺得不太适合他,陳默主動說起自己大學時候的生活。
“這是一號教學樓,我們大一的時候大部分課程都在這裏上的。理論課多,背得人頭大,我記得你那時候說國外的課程也很緊對吧?”
“這是實驗樓,我的導師希望我替他帶兩個人,不過我拒絕了。太忙的時候,不太想為這種事分心。”
“宿舍,我在502的床鋪保留了整整四年,雖然住得不算多,和舍友關系都還行。□□旦放假前一天,還有個女生突然在樓下表白,可惜我當時看着你發來的元旦快樂的信息,連人女生臉都沒記住。”
宿舍樓前,看席司宴看來的專注眉眼。
陳默說:“我果然還是太喜歡你,對嗎?”
“嗯,分手那會兒看不太出來。”席司宴說道:“算是後知後覺?”
陳默搖頭:“我覺得不算。”
真要後知後覺,就不會果斷分開。
不會後來對任何人都沒有感覺。
不會輕易松口,承認時間沒有帶來遺忘,複合也只是順其自然。
他們慢慢晃到了操場。
操場的人比其他地方的人要多。
居然還有兩隊人在打籃球。
他們在旁邊看了會兒,剛好其中有人覺得累了,以為他們都是學校的,問要不要上場。
“我來吧。”席司宴将外套遞給陳默,說:“他腿不行。”
席司宴很快融入。
下場的男生是大二的,和陳默一起坐在石階上。
看了一會兒,說:“你朋友打球好厲害。”
“是挺厲害的。”陳默笑了笑,“他以前是校籃球主力。”
男生又說:“你們看着不太像學生。”
“嗯,他畢業了。”
場上熱鬧追逐。
十二月底的夜晚有些冷,陳默抱着席司宴的外套汲取到一點體溫。
旁邊的男生還是時不時側頭看向陳默,幾次之後,終于遲疑問:“你是不是智能科技技術專業的陳默學長啊?”
陳默沒有否認:“是,你也是?”
“我是你直系學弟!”男生激動得差點跳起來,有些緊張和興奮:“沒想到我這麽幸運能在這裏碰見你,我一直關注着R2D的所有進程。你是我的目标,我将來畢業後的夢想就是能進新銳,一直做研發。”
陳默有些意外對方的反應,随即笑笑,“咱們學校博院導師每年手裏的項目都不少,學校在智能研發方面也一直得國家大力扶持,機會很多,加油。”
“謝謝。”男生難掩心緒。
席司宴下場打了半個小時就回來了。
陳默把外套遞過去,起身說:“不打了?”
“嗯,風大,回去吧。”
場上的人也都下場休息了。
追過來,“哥,這就走啊?”
“下次還有沒有機會一起打球?”
“你不是咱們學校的吧。”
“我不是。”席司宴看着身邊已經被認出來的陳默,不動聲色牽住他的手說:“不過你們陳學長是,以後應該有不少機會能看見我,下次約。”
席司宴說完帶着陳默離開了。
陳默邊走邊笑他,“你這客套也不實際一點,席總日理萬機,還能經常來這學校裏打球?”
“你在啊。”席司宴開口道:“男朋友太受歡迎了,我有危機感。”
陳默:“……這麽酸?”
當晚偶遇大神陳默的消息侵占了Q大留言板。
與此同時,大神驚現神秘男友的傳聞也就此流傳開。
消息越傳越廣,好像也越來越失真。
“深更半夜遇上默神就算了,你說你好像和CM的老板打球了?”
然後甩出一張新聞标題。
——席家家族特标牌照驚現郊區,CM老板上任後動作頻繁,家族或将重新洗牌
“你打球的當晚,人在郊區,臉疼不?”
“默神是Q大的,別随便給人安男朋友,CM的老板也不行。”
“CM,陳默啊?這是華點嗎?”
“勸有些人,腦洞不要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