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92章
席家給陳默安排的房間, 原本是在席司宴旁邊的。
可幾天之後,不論是席家的人,還是傭人, 撞見兩個養傷的人每天大清早從一個房間出來,都已經見怪不怪了。
雖然他們确實沒幹什麽, 大多數時候只是相擁而眠, 但說出去也不會有人信。
陳默不在乎。
席司宴就更別說了。
偶爾遇上席家比他倆年紀小的小輩好奇, 席司宴也有無數種辦法, 治得人哭爹喊娘。
直到陳默發現席司宴存在頭疼的毛病。
加上兩人身上的傷都好得差不多了,就還是決定搬回雲頂灣的別墅。席司宴的頭痛不算嚴重, 不過在休息不好的時候還是會犯。
陳默為此有些心焦。
畢竟無法确定到底是爆炸的後遺症,還是跟他看見那些記憶有關。
“我知道有個老醫生,專治頭痛病的。”這天袁浩來雲頂灣取資料, 看見茶幾上的藥瓶知道後說了句。
陳默不太抱希望, 畢竟連席家找來的醫生效果都不好。
但他還是問:“在哪兒?”
“我老家。”袁浩說:“我媽十幾年的偏頭痛就是那醫生給治好的, 不過我老家在縣城, 過去的話可能需要好幾個小時。”
陳默還是找袁浩拿了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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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算在繁忙的行程安排中, 看看有沒有兩人都有時間的時候,過去一趟。
“師父。”袁浩是第一次來, 打量周圍, 眼裏帶着豔羨, “席總家這房子這麽大, 平日裏就你們兩個人啊?”
陳默拿着手機笑了聲:“阿姨還沒來。怎麽?羨慕啊?”
“羨慕。”袁浩毫不猶豫點點頭,“雖說咱們公司工資不低, 也有項目獎金, 可我算了下,我要在綏城買下一棟這樣的別墅, 起碼還得工作兩百年,兩百年吶,我能再活五十年就不錯了。”
“什麽五十年?”這時候有人從樓下走下來。
袁浩擡頭看見穿着拖鞋,像是剛睡醒從樓上下來的男人,差點被吓了個魂飛魄散,小聲且快速道:“席總。”然後拿過茶幾上的資料,對陳默說:“師父,席總,我就先回公司了。”
說完一溜煙沒了影子。
陳默搖搖頭,回頭看着下來的人問:“昨晚什麽時候回來的?我睡着了都不知道。”
“兩點。”席司宴還穿着一身睡衣。
沒了在外西裝革履的樣子,頭發軟塌塌的,讓陳默想起他們曾在一中外面那房子住過的那段時間。
席司宴繞過來在沙發上坐下,朝陳默伸手,“過來。”
“應酬這麽晚,不再睡會兒?”陳默很自然過去,他長腿一擡跨在席司宴腰上,伸手在他後腦勺抓了抓,摩挲過那條不太明顯的疤,問:“昨晚沒頭疼吧?”
“你不用太在意這個事。”席司宴摟了他的腰,“小問題。”
陳默無法将此時當成小問題。
正是因為自己一身毛病,更體會過傷病帶來的漫長的不便和痛苦,所以也就更在意這個事。
陳默說:“我看了看,下周元旦,正好咱們都有時間。袁浩說他老家有個很有名的專治頭痛的醫生,我陪你去看看。”
席司宴往門外看了一眼,嗤笑:“你那個一見我就吓得跟只逃竄的老鼠的徒弟?”
“我發現你對他總是格外刻薄。”陳默拍在他肩膀上,“席總你的心眼就這麽大,人一應屆生,你非跟他過不去幹什麽。”
席司宴掐在他腰上的手微微用力。
倒是不介意被拆穿,直白:“沒辦法,第一印象太差了,誰讓他眼光太好,上來就看上我的人。”
陳默挑眉:“職場裏對比自己有經驗的前輩,有點仰慕情緒不是很正常?”
“正常。”席司宴咬他喉結,“可我不爽。”
陳默:“……你真行。”
親昵來得很自然,就在席司宴的手将陳默紮好的襯衣從褲腰裏扯出來的那一瞬間,陳默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提醒:“我得出門。”
“去哪兒?”席司宴問。
陳默:“上午去房子那裏看看裝修,順道去趟公司,下午回一趟學校,有幾項實驗數據要對一下。”
“比我都忙。”席司宴說了一句,不過到底不是耽誤正事的人,重新替他整理好衣服。
出門的時候,陳默添了件大衣。
如今已是十二月底,天氣寒涼,席司宴最近不知從哪兒搜羅來的專治寒濕的藥。陳默前幾年在這個季節還是會有些腿疼的問題,一直沒有犯過。
但他也沒有大意。
該注意的時候自己都會注意。
去往萊茵方舟的路上,陳默總有種自己被人注視的感覺。
隐隐的不太舒服。
不過席司宴最近在他身邊安插了保镖,陳默知道這事兒,沒有拒絕。
直到他上了自己所在的那一層。
當時買房的時候買的高樓層,自從被燒,能留的東西都是席司宴找人來清理的,陳默還是第一次來。
眼前所有燒毀的殘渣都被清理幹淨了,塗料只塗了不到三分之一,而整個客廳黑乎乎的牆壁,可以表明當時的那場火有多大。
“陳先生是吧?”裝修團隊的包工湊上來,從兜裏掏出一包玉溪給陳默遞了一根,熱情說:“你一大早打電話說要過來,咱們也沒怎麽整理,現場有點亂。”
“沒事,你們忙,我就是來随便看看。”
陳默擺手拒絕掉對方要替他點火的打算,煙轉在指尖,目光不動聲色在現場的幾個裝修工人臉上掃了掃。
倒是沒看出什麽異常。
半個小時後,他從樓上下來。
來時除了司機沒有其他人的車上,副駕駛坐了個戴着墨鏡的保镖,見陳默上車了,回頭道:“陳先生給信號,是發現了什麽問題嗎?”
“沒有。”陳默搖頭說:“可能是錯覺。”
不過很快陳默就知道不是錯覺了。
因為車剛開到新銳辦公樓下的時候,前臺急匆匆朝他跑來。
“陳總,出事了。”
不知道哪來的一群記者,一窩蜂朝他湧來。
“陳總,網上至今幾乎查不到你和楊家相關的新聞,是為了掩蓋什麽嗎?”
“請問你真的不肯認自己的養父母,并設計将對方送進了監獄嗎?”
“陳先生,新銳合夥人蘇淺然是楊氏總裁的妻子,是否證明楊家養子坐牢也是楊家財産争奪的一環。”
“陳先生,請正面回答!”
爺爺當年在這件事上,為陳默斷絕處理得很幹淨。
就連之前為了楊氏對付UA那會兒,也幾乎沒人對他的身份存疑。有懷疑的,也有些模棱兩可的證明,但都沒有坐實。
如今突然來這一出。
還處處牽扯着陳默的身世以及過去。
老K也在這時候出來,擋在他前邊說:“你先進去,我來處理。”
“這事兒和公司沒多大關系。”陳默攔住老K,虛了虛眼,冬日寒涼的風裏,脫了手上的皮手套塞老K手裏。看向剛剛聲音最大的那個記者,直接說:“我要是有那麽大本事淩駕在法律之上,至少也得告你們一個诽謗罪。誰讓你們來的?”
一群記者面面相觑。
于此同時。
一則采訪悄然在本市掀起風浪。
被采的人背對着鏡頭,可以看出是個中年男人,聲音也做了變聲處理。
對方情緒似乎有些激動,“你們以為他是什麽好人嗎?這個人就沒有心,養了他十幾年的父母說陷害就陷害,這還不算,楊家知道吧?楊家那個養子就是被他逼出國的,最後的下場還不是坐牢。現在外面都在說他無心楊家的財産,那之前的股權争奪總能說明一切吧,我還知道楊家那老爺子是他親手拔的管,就因為拖下去對他拿下楊氏股權不利……”
這則采訪之後,還有一個人的采訪。
是已經出獄的陳建立。
五十多歲的男人看起來像六十多,眼白多,垂着頭像是受了刺激:“沒錯!都是他!靠上了楊家就不當人,害得我老陳家家破人亡,我媳婦兒在牢裏得急病死了,剩了個兒子也被他們送進了監獄。我就想問問,天底下還有沒有講理的地方。”
後一條采訪,像是佐證了前面一個人說的。
他們試圖給如今新銳的這位陳總貼上某些标簽。
例如表裏不一,為了利益不擇手段,或者還利用了有錢人的身份鑽法律空子等等。
新銳的辦公室裏。
老K坐在陳默的辦公桌前,已經麻木得不想探究他身上到底還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事了。
眼下他最好奇的。
其實只有一件事。
問:“其實他們說的這些東西,只要稍微查一下就知道站不住腳,也不會有人信,這是為了什麽?訛錢嗎?還是單純壞你名聲?”
畢竟這采訪底下的評論全是。
【笑死,說得我以為那位陳總真能只手遮天,可我記得人家的履歷清清白白,白紙黑字官網都能查證的。】
【我法律系的,都給我看無語了,這世界已經這麽癫了嗎?】
【還有後面那男的,你要真像你口中說的好好養了人十幾年,你和你老婆還能進去上演鐵窗淚嗎?搞笑。】
陳默坐在桌子後面,開口道:“這就像楊氏股權争奪當中,“社會資本控制”環節,說白了就是輿論戰,是不是真相不要緊,有沒有人信也不要緊,只要有了這股風聲,對方的目的就達到了。”
陳默猜,這事兒應該牽扯了席司宴最近在處理的事。
對方試圖以自己這邊作為突破口,争取時間也好,反擊也罷,只能說大費周章了。
下一秒,老K突然咦了聲。
陳默擡頭,“怎麽了?”
“咱們公司網是不是出現問題了?”
陳默随手打開浏覽器,莫名,“沒問題。”
“那我怎麽什麽也看不見了。”老K持續刷了刷,不知道想到什麽,突然反應過來,看向陳默:“你……”
陳默挑眉:“怎麽?”
“你應該沒什麽把柄在那位席總手裏吧?”
不等陳默回答,老K就繼續道:“就對方這給公關的能力跟速度,哪天你倆感情破裂,咱不得悶着頭挨打。”
陳默扯扯嘴角:“那我真是謝謝你啊,還想着替我一起挨打。”
陳默給席司宴去了電話。
沒接。
就給他留言:“你別亂來。”
那一天傍晚,郊區某廢棄倉庫。
席司宴半身隐在陰影裏,問趴在地上的人:“我再問一遍,任賢森在哪?”
“我不知道。”中年人在此之前顯然已經被吓夠了,什麽都肯說:“他只是給了我一筆錢,讓我那樣說的。至于他利用這段時間去了哪兒,我是真不知道。”
席司宴從陰影當中出來。
緩慢蹲下,“既然不知道就算了,不重要。”
不等男人欣喜,就聽見他接着道:“我本來也是要來找你的,陳建立。”
脊背已經有些佝偻的中年人莫名一抖。
“不如接下來你跟我說說,他身上那些傷你都是在哪一年,什麽時間,因為什麽,用什麽留下的。你慢慢想,我有的是時間。”
陳建立顫抖地擡頭看面前幾乎看不清臉的男人。咽了咽口水,“你說誰?”
“連我說誰都不知道。”席司宴起身,像看蝼蟻,也仿佛在看時間回溯裏跌跌撞撞長大的那個小孩兒,聲音沉而殘忍,“那你更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