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陳默回給了老茍六個點。
老茍锲而不舍, “你就說是不是你吧?”
陳默:“是不是不重要,這些猜測都是胡說八道。”
老茍立馬回:“好了,不用說了, 我就知道是你!”
都不用陳默繼續說什麽。
老茍就先劈裏啪啦一通輸出。
“作為你兄弟我真是操碎了心了我。你昨晚太傷心, 宴哥安慰你來着是吧?我說有些人也是閑得蛋疼, 沒事兒拍什麽拍,還胡亂造謠。”
老茍自認找到了再合理不過的理由。
陳默沒好意思說, 昨晚他倆還嘴對嘴親了一口,他怕說出來把老茍吓死。
老茍雖然常年奔走在吃瓜第一線,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直腸子。
陳默當着他面說過席司宴不喜歡男的, 他只怕會比自己更加信以為真, 不然之前在冰原鎮, 也不會把他擠去和席司宴一起住。
陳默回複:“小事, 你別去群裏胡說八道啊。”添一句:“匿名的小號也不行。”
“我才不會幹這種事。”老茍給他發了個白眼,“你和班長要是真有一腿,我還能暗搓搓上去爆點料, 看人抓心撓肝想吃瓜的快樂你不懂。可你倆這不是沒啥嗎?我難道上去見人就說,昨晚拍到的人我認識!是我兄弟哦,而且還他媽是個男的!好笑嗎?造謠班長搞基, 我害怕他弄死我。”
陳默哭笑不得。
都不知道該說老茍這家夥敏銳,還是說他遲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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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是丁點沒覺得不對勁。
陳默結束和老茍閑扯。
拿上自己的銀行卡, 房卡,還有錢包等物品, 起身對着席司宴說:“現在沒有別的事了吧, 讓林叔送我一趟。”
“走吧。”席司宴看了他一眼, 什麽多餘的話都沒有問。
那個時候是下午四點左右。
這一整天日頭高照, 地表溫度高達四十多度, 這個點太陽西斜明顯,但是溫度也僅僅往下降了少許,路上都看不見多少行人。
不過車內冷氣很足,溫度剛好,不至于讓人覺得冷。
林叔還是和往常一樣,沉默寡言。
陳默看了看坐在旁邊跟來的某人,他翹着腿,膝蓋上的筆記本界面是國外一所名校的官網界面。
陳默簡單掃了一眼,問:“學校定好了?”
“沒有。”席司宴看着電腦并未擡頭,挑了下眉簡單解釋:“小叔發來的讓看看,他最近剛好在國外,說是必要時他要提前準備推薦信。”
陳默實話道:“機會不錯。”
這時候席司宴才看向他,“你覺得機會不錯?”
“是啊。”陳默點頭。
席司宴又問:“想過出國嗎?”
“我啊?”陳默愣了下,笑了,“沒這打算。”
前邊的林叔咳了聲,接話道:“默少爺,其實去國外上學也挺好的,國內不是早就流行什麽鍍金了嗎?就連我自己那倆孩子,要不是成績稀爛,早年間就沾老太爺的光送外面去了。可惜了。”
陳默看出來林叔是真覺得可惜。
他笑笑:“林叔,別這麽叫我,以後都不用這樣叫我了。”
林叔頓了下,在後視鏡裏看了看席司宴,見對方沒什麽反應,這才應了聲。
沒多久,車子就停在了楊家大門前。
隔了老遠,就看見門外站了不少扛着攝影機的記者。
席司宴看着外面說:“林叔,找人把這些人弄走。”
“好。” 林叔道。
林叔只是打了幾個電話,楊家的門外的記者在十分鐘內就撤了個幹淨。
“你自己沒問題吧?”席司宴問他。
陳默往楊家的別墅看了一眼,開口:“嗯,我很早就在等待這一天了。”
上輩子的這天,推遲到了多年以後。
那時候多年矛盾激化到了頂點,所有情緒都已經消磨幹淨。他和楊家的每個人彼此憎惡,用最陰暗的想法猜測對方。甚至超過了陳建立和李芸茹。
徹底決裂那天,鬧得相當難看。
股份,金錢,權柄,誰穩操勝券就像是能握住對方的命,醜惡得陳默每每想起,都覺得自己也格外的面目可憎。
這一次,陳默在一個豔陽高照的下午,用再平和不過的心态回到這裏。
這時候,他也才十七歲,回到楊家不過一年時間。
不過一年已經足夠了。
親眼看着這池水變得混沌不堪,他對過去的自己也有了交代。
他問上輩子的自己,這次看清楚了嗎?這就是你汲汲營營一生不斷去追問的真相和本質。絲毫不值得你為此耗費多年。
在他的身後。
林叔問後座的人:“讓他自己進去确定沒問題?楊家這會兒估計正亂呢。”
“亂有亂的好。”席司宴收回目光,“楊家就是安穩得太久,忘了初心。”
林叔嘆了口氣。
“可惜了陳默這孩子,方方面面都好,就是運氣差。”林叔說到這裏,回身,“阿宴,你不打算告訴他,老爺子非讓你出國的事?”
“沒确定的事,有什麽好說的。”席司宴聲音淺淡兩分。
林叔似是苦笑,“席家年輕一代要是多有幾個孩子,也不至于一切都壓在你頭上。可惜你爸媽沒這心思,你二叔更是個不靠譜的,這次說是去國外替老爺子盯着生意,可他壓根沒接觸過這塊,少不了吃虧上當的。”
席司宴關上筆記本,再次将目光看向窗外。
林叔就沒再說什麽了。
他活了大半輩子,以前給老太爺開車,印象中的阿宴一直還是個孩子。兩年前,他被老太爺指派給他,那時他就知道,席家未來的繼承人不會再是別的任何人。
可只有這一刻。
林叔才覺得自己印象中的孩子是真的已經長大了。
或許他早已有了能反對忤逆老太爺的能力。
但他到底在想什麽,卻不再輕易能被人猜透了。
此時的楊家別墅裏面,氣氛凝滞。
因為一大早外面就堆滿了記者,楊家啓動緊急公關,面向媒體做出解釋和聲明。明明一切看起來都在往好方向發展,就因為下午的一個李芸茹的采訪,讓一切功虧一篑。
楊舒樂已經歇斯底裏發過一場脾氣了。
砸了客廳裏無數杯盤碗盞,一片狼藉。
但是占據了小半個牆壁的屏幕上,還一直循環播放着女人的聲音:“那是個下雨天,我打工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被人送進醫院……我帶着那孩子逃出醫院的,好幾天東躲西藏就怕被發現,小孩兒的臉好長時間都是青紫的,我以為他活不下來了……”
“關掉!能不能關掉!!!”
楊舒樂對着傭人大聲指責。
可惜這一次,沒有人聽他的。
楊啓桉還站在窗邊打電話,聲音疲憊:“對,是我們做大人的昏了頭……起訴已經進入流程了,會發公告。要告,不止是勒索,還有虐待兒童罪……”
平日裏要是楊舒樂發這麽大脾氣,早就順着哄着他的周窈茕,這會兒怔怔地看着屏幕,神情恍惚。電視裏那個臉色憔悴的女人的話,徹底打破她一直以來的自欺欺人。
她想起自己生産那天的痛。
她滿心期待着自己的丈夫能早點來,最後醒來的第一眼卻是大兒子握着自己的手,興奮說:“媽媽,是個弟弟。”
聽見孩子身體不好,她下意識就落了淚,自己都不曾發覺。
這些年來,因為這個兒子,緩和了他們夫妻關系是事實。她一邊傾盡全力培養他,一邊愧疚于沒有給他一個好身體,把所有在丈夫身上缺失的感情都傾注在了孩子身上。
所以得知兒子不是親生的,她潛意識裏一直無法接受。就算是事實,她養了十多年,不是親生的也早變成親生的了。
尤其是發現陳默和她理想中的樣子相去甚遠的時候,逃避,敷衍,視而不見。
可惜,這種自我欺騙終有破碎的一天。
這天來得猝不及防。
尤其是在聽見李芸茹說,她把一個早産的孩子偷出醫院,輾轉躲藏。
她才恍然想起,她拼盡力氣生下來的那個孩子,都沒來得及看一眼,就差點再也見不着的事實。她想起陳默不太好的胃,傷病的腿,去了學校很久都不再回來一次的本質原因。
她擡頭問旁邊的大兒子,“陳默人呢?還沒找到?”
楊跖的臉色也相當難看。
因為連帶着他都因為一個報道,想起母親還懷孕的時候。那時候父母關系不好,他也真心渴望過一個和他有着血緣關系的兄弟姐妹作伴,他對這個弟弟,是期待過的。不含任何目的,不摻雜任何別的想法。
楊跖搖頭:“還沒有。”
“這時候找人是不是晚了。”因為來找楊跖談合作的蘇淺然,因為記者被困在別墅裏一天了,此刻坐在沙發的另一頭,對看過來的楊跖嘲諷一句:“我要是陳默,我是絕對不會回來的。”
楊跖臉上一僵。
捏了捏眉心:“你別添亂。”
蘇淺然冷哼了聲。
她想她是絕對不會告訴楊跖,他的弟弟估計壓根沒把這事兒放眼裏。
她見識過他的聰明和能力。
深知沒有楊家,他一樣可以活得很好。
而此刻發完瘋才意識到家裏的每個人态度的變化,楊舒樂徹底慌了。
“爸媽,大哥。”楊舒樂紅腫着一雙眼睛靠近沙發。
他習慣性去抓母親的袖子,聲音顫抖:“對不起,我知道這次我讓你們失望了。我給陳默道歉,我不該因為嫉妒他在學校混得比我好,就主動聯系陳建立,結果還連累了家裏。我……”
蘇淺然在旁翻了個白眼。
周窈茕卻沒有給出特別的反應。
打完電話回來的楊啓桉,坐在沙發上,揉了揉太陽穴。
“爸。”楊舒樂忐忑喊了一聲。
楊啓桉擡頭看了他一眼,眼底帶着冰冷,開口說:“你不用擔心,楊家做不出把人趕出去的事,尤其是這風口浪尖的關頭。你依舊是楊家的兒子,但是我必須說明一點,以後你絕對不能和陳默争任何東西,楊家也會竭盡全力補償他,還有……”
楊啓桉說到這裏,就發現門口的傭人突然叫了兩聲。
“默少爺?”先是小聲震驚。
然後才揚聲:“默少爺回來了。”
一屋子的人全部起身。
看着那個踏着滿地碎片,緩慢從門口進來的人。
少年人穿着簡單,和他第一次走進這個門口的時候一樣,又完全不一樣。
他環視一圈,平常:“都在啊。”
“小默。”
“你這兩天在哪兒?”
“快快,先來坐。”
“坐就不用了。”
陳默給沖他眨眼的蘇淺然一個微笑,從口袋裏摸出一張銀行卡,放到茶幾上。
緩緩卻絲毫不遲疑道:“這張卡裏一共是十五萬八千三百二十五塊錢。”
“五萬是這一年的零花錢,十萬是我進楊家那天起的所有花銷,吃穿住行,沒辦法算,就湊了個整。至于另外八千三百二十五塊,是你們去榆槐村那天帶給我的禮物的錢,我看過發票,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全在這兒了。”
現場懵了的,不止一個。
楊跖皺眉,像是已經有所預感,問:“陳默,這是什麽意思?”
“很明顯,我陳默和楊家兩清了。”
楊啓桉怒言:“你是我們楊家的兒子!”
“爸。”陳默笑得輕抖,然後冷淡下來,“我不記得自己姓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