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席司宴橫穿過馬路, 一步一步走到陳默面前的時候,陳默能在車流嘈雜的喇叭聲中,聽清雪粒打在雨傘上細細簌簌的那點聲響。
很快, 那把黑傘有一半落到了自己頭上。
席司宴的視線掃過他微濕的頭發和肩頭, 問:“怎麽沒帶傘?”
“今天回來的?”陳默同時問。
問完了, 陳默先回答。
“沒想起來。”說完又補一句:“放學的時候雨停了,也沒覺得會下雪……籽。”
席司宴似乎被他特地強調的字眼逗笑, 畢竟陳默說過,他長大的地方,每年冬天的雪能深到小腿肚。
席司宴手裏的傘又多往這邊傾斜了一點。
同時回頭往陳默剛剛出來的那條路看了一眼, 嘴上和他科普:“綏城有一些年份也是有大雪的, 只不過這剛元旦, 即便有也不會這時候下。”
說完的時候已經收回目光, 開口:“走吧。”
陳默莫名:“去哪兒?”
席司宴看他一眼說:“元旦三天,你打算一直待在學校?”
“是這樣計劃的。”陳默和他并排重新走到紅綠燈那兒,說:“老茍他們原本約了去下邊一個叫冰原鎮的地方過節, 說是有很多跨年項目,還有滑雪場,我懶得去湊熱鬧, 就拒絕了。”
恰巧到了綠燈。
席司宴先他一步跨下馬路,舉着傘回頭等待, “我恰好要去,他們讓帶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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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有點意外, “你不是剛回來?”
“冰原鎮不遠。”席司宴失笑:“主要還是複賽成績還行, 他們讓我過去給請客的。”
陳默評價, “心挺黑。”
他沒問席司宴, 是因為他知道他口中的不錯, 其實是拿了市級賽第一。
不光市級賽,後面還有全國賽,他甚至還得參加國際奧林匹克物理競賽。上輩子陳默甚至以為他會在這條路上一直走下去,事實證明,他放棄了保送名額順利出國,幾年後回來接手偌大的席家,做得有聲有色。
席家出身的人,人生路怎麽可能只有一條。
無論如何選,都是普通人一輩子拍馬都難以追上的。
席司宴問:“去嗎?你為數不多能跟着宰我的機會。”
陳默還是順勢問了一句:“進了全國賽,訓練什麽時候開始?”
“估計開年過後。”
陳默點點頭表示聽見了。
知道從下半學期開始,應該很少能有機會再在學校裏看見他。
此時他們已經走到了車邊,席司宴打開後車門,極度紳士地替他擋住車頂,側頭示意:“先上車,不然會到得太晚。”
“我還沒說要去吧?”陳默站在門邊,低頭看了看自己,“再說我什麽也沒帶。”
席司宴輕扯了他一把,提醒他先上去。
直接說:“到了買。”
等車都已經駛出去好幾百米了。
陳默才回過味來。
看着坐在旁邊閉目養神的人說:“你別告訴我,你壓根就沒打算載我回學校吧?”
席司宴睜眼,側頭看來。
挑眉,“特地來接的你,确定不去?”
車內燈光有些暗。
陳默看着席司宴的眼睛,倒是察覺出兩分不做假的困倦。
問:“沒休息好啊?”
“嗯。”席司宴擡頭捏了捏眉心,無奈笑:“為了一個實驗已經快連續兩天沒有睡覺了,所以默哥勉強感動一下?我睡會兒。”
陳默一下子啞口。
去不去對他來說其實沒多大差別,只是這會兒再讓人掉頭回去這話他肯定是說不出口的。
手機裏老茍來了消息。
老茍:“到哪兒了?”
陳默:“……你怎麽知道我要來?”
老茍:“班長在群裏問你在哪兒?我說你沒來,他就說帶你一起。”
陳默:“不是你們讓他帶的我?”
老茍:“有差?”
陳默:“……”
老茍:“反正宴哥出馬,你就算是土遁冬眠,他估計也能掘地三尺給你挖出來。”
陳默:“我謝謝你啊。”
陳默其實不算是特別怕冷,他是不喜歡冬天帶來的一切麻煩以及身體的不适應。比如膝蓋的酸痛,比如手腳冰冷,泡再多的藥也沒什麽效果。
此刻車上的暖氣很足。
陳默靠着椅背都有些昏昏欲睡,更別說旁邊還有一個四十八小時不睡覺的神人。
林叔開車很穩。
陳默是什麽時候睡過去的壓根不知道。
只知道自己在颠簸裏醒過來時,肩頸痛得都跟着發麻,起身才發現,自己和席司宴頭抵着頭睡了一路。而自己的頭大部分都磕在對方的肩膀上,席司宴抱着手,岔開的長腿還有些伸展不開,想來他這姿勢應該比自己還要難受得多。
不過他還沒醒,陳默瞄了一眼他身上的衣服,下意識給他拍了拍肩膀褶皺的地方。
下一秒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席司宴睜眼看來,聲音還帶着剛睡醒的沙啞:“幹什麽?”
“這麽警覺?”陳默示意他松手,“我愛護一下我出錢買的衣服,順便問問你,上身的感覺怎麽樣?”
席司宴仰頭起身,動了動自己的肩膀,估計和自己感受差不多,皺了皺眉。
聽見他的話然後看他:“脫下來給你試試?”
陳默:“倒也不用這麽實在。”
這會兒外面的天已經黑了。
冰原鎮距離綏城少說也有一百多公裏,天氣比綏城要冷一些,現在快晚上八點,已經能看見路邊的草叢有了積雪,而不是綏城那種落地就化的情況。
可能也已經要到了,前邊的車流慢慢密集起來。
陳默問司機林叔,“您來過這邊嗎?”
“經常來。”林叔笑着回頭看了看席司宴,又望向陳默:“司宴沒跟你說嗎?席家在這邊有一個度假村,這裏冬天的客流量年年創新高,很熱鬧的。什麽冰火節,冰雕火鍋,游樂場,跨年篝火晚會,能玩兒的地方不少。”
陳默看向席司宴那張沒什麽反應的臉,“感情這是上了你自己家的地盤了,班上那些人還不知道吧?要是知道,就不會嚷着讓你請客了。”
“嗯,不知。”席司宴邊回他邊摸了摸口袋。
陳默:“找什麽?”
席司宴很快拿出一獎牌,扔他懷裏,那動作随意得就像掏了一包衛生紙似的。
“走的急,也沒回過家,身上就這東西。”
陳默拿起來對着光看了看,給了他一個疑惑的音節。
“給我?”
“給你拿着玩兒。”
“賄賂我啊?”
“能賄賂嗎?”
陳默翻來翻去看了幾眼,收進口袋。
笑笑:“那我就得看看宴哥在自己家地盤上的服務态度了。”
果不其然,學校約着過節那夥人才真就預定了席家的度假村。
這度假村應該是近兩年重新擴建的,在半山腰,不比那些一線城市的豪華酒店差,到了夜晚燈火輝煌,前邊的大壩上甚至還有噴泉池,可以俯瞰整個鎮上的風景。
陳默拿了席司宴随手丢來的那塊獎牌,也就是鬧着玩兒。
而席司宴家裏的榮譽牆怕是早已鋪滿,自然也不會把這點東西看在眼裏。
結果這人還真就當自己跟個游客似的。
入了山莊,登記,開房。
靠在前臺朝陳默索要身份證的時候,老茍和齊臨一夥人穿着一次性拖鞋從電梯裏出來了。
“班長?靠,總算回來了。”
“默少!”
“你們到了先打電話啊,悄沒聲的。”
老茍一把圈住了陳默的脖子,“我就知道你得來。就該多出來動動啊,是吧宴哥。”
老茍轉頭朝席司宴尋求認同。
席司宴遞上陳默身份證,笑回:“是。”
“哎,別給別給。”老茍注意到席司宴的動作後,兩步蹿過去,一把抽回席司宴手上的證件說:“知道你們要來,房間已經開好了。不過都是兩人一間,你們是不知道,我看網上評價這裏服務特別好,環境也不錯,誰知道價格這個離譜。而且節假日翻倍,果然這些有錢的資本家心都黑。”
陳默看着從小就在“資本家本家”長大的人,見他挑挑眉,還附和一句:“是,挺黑的。”
陳默憋着沒笑得太明顯。
齊臨他們下樓全都是要去吃飯的。
他們倆剛來就沒一起去。
陳默跟在席司宴的身後上了樓,看見電梯停在五樓之後,才想起來自己忘了找老茍拿房卡。
他給他打電話。
出了電梯走廊都鋪了地毯,走起來并沒有動靜。
陳默踩着前邊席司宴的腳步,邊往前走,邊和電話接通後的老茍說:“你住哪間?502是吧……不是,你沒給我房卡,我等下找前臺拿就……502有兩個人?你不早說你……”
陳默話還沒說完,沒料到前邊的人忽然停了。
他一下子撞上去。
席司宴進了山莊後就将外套脫掉了拿在手上,此刻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棉質裏襯,陳默撞上去時,感覺到了對上身份溫熱的體溫。
他一愣,擡頭:“怎麽?”
席司宴對着他還有些發懵的表情,停了兩秒。
陳默的手機裏,老茍的聲音還在繼續,“是啊,我跟江序住一屋了,他非說今晚要拉着我通宵開黑。默哥,只能委屈你跟班長擠一擠啊,套內都是兩張單人床,人班長又不喜歡男的,你把他當成我,晚上就算抱一起我都相信你倆特純潔。”
陳默一腦門黑線。
還沒想到該從哪兒罵起,就發現前邊伸手一只手拿走了他的手機。
席司宴順手替他挂斷。
另一只手刷開了右手邊的房門,推開,靠着門。
席司宴問剛剛的電話:“你倆抱在一起過?”
陳默白眼:“聽他胡咧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