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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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翰以紳士禮欠身, 對着阿jillo微笑道:“請教小姐芳名。”
“阿jillo,姓許!李生,幸會!”阿jillo本來便出自混血家庭, 老爸雖然算不上紳士派頭,多少對西式禮儀有些了解。她把手遞給李家翰,後者輕輕擡起,印下一吻。
兩人眉眼一交彙, 便有些火花冒出來。
阿jillo本來就愛玩, 挑逗地看着李家二少。李二少也識趣, 回敬一個欣賞的微笑。
“幸會!”
兩人放脫手,眼神裏都有些未來尚有交流機會的纏綿。
“這位小姐, 貴姓?”
陳星依從善如流地答:“約瑟芬·陳。李生,幸會!”
她也學阿jillo, 把手遞給李二少。社交場總要給主家點面子。內心裏當然是一千個不願意。
李家翰在她滑膩的小手上輕碰嘴唇。
“鄙姓李, 李家翰, 家族的家,翰林的翰。英文名是愛德蒙。請教陳小姐中文芳名。”
這一串介紹還真是詳細。一旁的林家棟倒有些驚異。李二少對着阿jillo便只一句“幸會”,對約瑟芬便說這麽一長串,莫非……是感興趣?
三分錯愕, 兩分興奮之下, 林家棟忍不住對陳星依使眼色。讓她好好把握機會。能得李家二少爺垂青,将來還怕沒有曝光,沒有機會?
陳星依接收到訊號, 只好老實答:“陳星依。”
“哦?哪兩個字?”李二少繼續表達他的興趣。
“星星的星, 依賴的依。”陳星依把手從李二少手裏抽出來, 希望他的興趣趕快移向別的女仔,她真消受不起。
尚未沾邊, 已經被人家女友推進游泳池,沾一點邊,豈不危險?所幸愛吃醋的馮女士現在并不在場,不然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哦……”李家翰沉吟,絲毫沒覺得被女仔甩脫手難為情,“陳小姐本身便是一顆星星,不需要借助星星的光亮,已經足夠耀眼。”
他這句恭維倒也熱情,還有幾分浪漫氣息。
阿jillo捂嘴偷笑,約瑟芬今晚收獲頗豐。她也不算沒有收獲吧,剛剛有侍應帶餐巾紙給她,上面便寫了一串電話號碼。
至于這串號碼屬于有婦之夫,還是單身俊彥,她倒無所謂的。
陳星依卻心道:好一個撩妹老手,恭維話兩片嘴唇一碰便說得出來,也不怕酸掉大牙!今晚的生日宴,等于是李太太官宣二兒媳人選,哪個不怕死的撞上去,有什麽好果子吃。
舞曲聲起,酒足飯飽的賓客們紛紛起身,拉過女伴的手,在草坪上跳起舞來。女士們有一點不便,細高跟鞋子踩在草坪,深一腳淺一腳,并不方便。不過又不是要拿舞蹈冠軍,便慢慢跳,嘻嘻哈哈跟男伴抱成一團。
這是個美好的夜晚。
李家翰躬身,左手搭在後腰,右手做一個“請”的手勢,對陳星依道:“陳小姐,李某可否請你跳一支舞?”
陳星依适時地打一個噴嚏,道:“抱歉,我恐怕是受了涼,怕把病氣過給李生,下次有機會一定!”
下次=永遠不要。
李二少微微笑,倒也不勉強。從他入社交場開始,拒絕跟他跳舞的女仔,還真是少之又少。答應的未必能記住幾個,拒絕他的倒是讓他多留心那麽幾分。
有名白人女郎過來跟李家翰攀談,陳星依趁機逃開。
阿jillo已經被邀請去跳舞,剩林家棟一人在桌邊獨坐,有些豔羨地張望舞蹈的男男女女。
宴會終于結束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多。有些原來的客人便住在李家大屋,本市的賓客則陸續開動車子離開。
坐上車子,陳星依只覺得困,盤山公路繞得人更加暈暈乎乎。她現在只想回家,洗一個熱水澡,再美美睡上一覺。
午夜十二點鐘一到,辛德瑞拉要離開舞會的。
*
将近十一點鐘時,一輛黑色的林肯車駛入李家大宅的車庫。
其時,賓客已經走完了,只剩下工人趁夜收拾狼藉的杯盤,還要拆掉帳篷和鮮花等布置。務求明日一早就恢複原樣。
“先生回來了!”
聽到車聲,黃伯趕忙放下手中活計,去車庫候駕。很快,林肯車裏下來一位六十歲上下的男人。暗影裏看不清臉孔,身形還算氣派。他像英國紳士那般一手拄拐,拐杖主要做裝飾用,并非因為跛腿。另一只手則拿一只禮盒。
“先生,您回來啦?”黃伯侍立在側,謙恭地道。
“太太呢?”李唯庸老先生第一句話便是問太太。實際李家有多處物業,石澳這處半山別墅主要是李太太住,先生只偶爾回來一次,一年之中統共回來四五次的樣子。
“太太……”黃伯擡頭,往大屋處張望一眼,二樓李太太的房間還亮着燈。太太講養生,往常這時候早睡了,今天倒還留着燈,“太太還沒睡。”
這自然是夫妻間的默契了。生日這天,不管多晚,總要見上一面的。只是……他們夫妻情分倒也說不上多濃厚——李老先生上次來這邊,還是三個月前。
如果李老先生今天不來,不知道太太會等到幾點。黃伯心中幾分慨然,想起自己的老妻,雖然常常嚕蘇到讓耳朵起繭,但兩個人在一起說說鬧鬧,多有人間煙火氣。
“知道了。”
李老先生徑自上到二樓,擡手在太太房門輕敲了兩下。
房門幾乎立刻打開了。李太太仍穿壽宴上那套碎花旗袍,戴整套的帝王綠翡翠。頭發不亂,妝也不花。
“你回來啦。”李太太很平靜地說一句,向對今早出門工作,剛剛回家的丈夫所說。明明二人已經好幾個月不見。
“你還是老樣子,長多一歲,一點也不老。”李老先生溫和地拍拍老妻的肩。擁抱什麽的,就免了。距離産生美。
李太太微微笑,倒也不能否認他客套話裏有些情誼。只是,人生真是漫長啊,愛情又那麽短暫。
寒暄過後,李老先生将紳士拐杖放在門口的傘桶裏,邊脫下外衣,邊走進老妻卧室的中庭。自己找張椅子坐下。
李太太獨享石澳大屋最大的一間主卧。家具除去樣子古老的古董床,便是一整套紫檀木的箱櫃、桌椅、梳妝臺等,室內散發出淡淡的紫檀香氣,配上一點山風,沁人心脾。
單論自然環境和物質條件,李太太應該住得十分順心。李唯庸略覺安慰。
他嘆一口氣,道:“阿蘭,今天謝謝你!”
李太太輕輕地笑,“我安享李氏福祉,理應做一點貢獻。”
李唯庸點點頭,“希望一切順利。家翰你也管教有方,知道為家族貢獻了。難為你……”
李太太不接話茬,卻問道:“你肚子餓不餓,廚房備了蝦黃面,讓工人熱水滾一遭便好。”
李唯庸點一點頭,這世上關心他餓不餓的女人實在不多。“也好。這麽多年了,你做的蝦黃面仍是無人能及。”其實時間已晚,李老先生不忍拂老妻心意,還是答應下來。
不一會,蝦黃面上桌。果然吃一口幾乎鮮掉眉毛。本來只打算吃掉一兩口,最終還是下去半碗。
工人收走碗筷後,送茶進來。李太太道:“時候不早,你也打道回府吧!”
是不早,快十一點半。回他現住的寓所尚需一個多鐘頭,李唯庸可不想再舟車勞頓,本打算在這邊休息一晚,哪料到老妻不收,忍不住苦笑。
“天色不早,我今晚住客房吧。”商量的語氣。
半晌,李太太淡淡道:“也好。”她端起茶杯小抿一口。李老先生也端茶,略沾一沾唇,起身告辭。老夫妻十分默契。
*
次日醒來,陳星依只覺得頭脹,眼睛倦到睜不開。
腦海裏還有些夢境殘片,又在水裏,游啊游,找不到岸在哪。自然是白日裏在李家受到驚吓,這才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不過,她已經好好地回敬回去——雖然沒想到事情發展到更妙的地步。
她那日經過李家收藏生日禮物的房間,待工人走光,便悄悄進去。
——禮物不乏貴重,李家工人竟不随手鎖門,實在家大業大、路不拾遺、夜不閉戶。
薇薇安·馮的禮盒擺在顯眼處,陳星依随手打開,看到一串極品珍珠。
讨好未來婆婆的姿态倒是做足,陳星依微哂,很想将這只禮盒抛出窗戶,以洩心頭之憤。雖然自己也覺得幼稚。
窗外是一株櫻桃樹,樹幹高大,少說也有十數個年頭,斜飛的樹枝幾乎伸進二樓窗戶。因為昨晚剛下過雨,葉片上還挂些露水。
一種軟軟黏黏的昆蟲正在樹梢攀爬,是廣東常見的鼻涕蟲。陳星依小時候在外婆家的後院見過,跟附近的小孩子一塊捉來玩。膩乎乎的手感,現在想來,幾乎要起雞皮疙瘩。
她突然起一個念頭,伸手飛快地抓住一只鼻涕蟲,将那小東西丢進珍珠禮盒——簡直是小孩子的惡作劇。
本來只想讓李太太翻看禮物的時候,小小地厭惡一下,進而小小厭惡一下她這位未來兒媳。後邊馮小姐在宴席間大出洋相,甚至不小心将那黏糊糊的小東西甩進胸口衣襟,便大出她的意料了。
陳星依伸一個懶腰,長長哼一聲,心情十分舒暢。再一看挂鐘,已經十一點鐘!陳星依大呼不妙。趕不上早課。豈止趕不上早課,上午的課程也都錯過了。
學業跟事業同時進展,本來便緊張,魚與熊掌也只有非凡之人才能兼得。
聽到大女起床,陳母敲門進來。
“囡囡,你有沒有好一點!昨晚發高燒到說胡話,被你吓死!”陳母說着去摸大女的額頭,又探一探自己額頭。還好,溫度差不多。
陳星依只模糊記得昨晚頭暈,睡不安枕,閉着眼睛被陳母喂了什麽吞下去。着涼發燒什麽的,自然是被薇薇安所賜。下次真該推她入水,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游泳池都不夠理想,最好是太平洋。
南海珍珠什麽的,可不是只有太平洋裏才有。
“媽咪,我錯過早課。”陳星依嘟囔。
見女仔并無大礙,陳母松一口氣,回道:“不礙事,一早我打電話給你老師密斯劉,說你生病請假。密斯劉十分理解,祝你早日康複!”
陳星依長長舒一口氣,重新躺回被窩,只覺得偶爾缺課,滋味倒不錯。自然,也算拜薇薇安所賜。禍兮福兮。
又想,她去李家這一趟不算達成使命,也不知阿jillo那邊怎麽樣,有沒有拿到什麽角色。說起來那女仔十分可愛,只是事多健忘,竟忘記與她交換電話號碼。好在都屬同一間經紀公司,再見之日應該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