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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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執正在安靜的地方仔細研究地圖, 時而露出思考的樣子，望錢來和詹壁虎一起找來喊他吃飯。
“看什麽呢哥。”詹壁虎往趙執手裏瞄了一眼，輕輕“嚯”了一聲：“哥, 這個哪兒搞來的。”
出于一種微妙的心理，趙執獻寶似的将羊皮圖托在手裏給他們看，故意問：“怎麽樣？”
詹壁虎毫不吝啬誇贊：“話的很好啊，像肖老大那種常年跑船走貨的怕是求之不得！”
望錢來蹭的擡眼：“是不是能賣個好價錢，哥你有多少？”
趙執在兩人的手伸過來之前，迅速将羊皮圖合攏收好, 矜持宣布：“千金不易！”把羊皮圖放好，趙執摸摸空空如也的肚子, 大手一揮：“吃飯！”
就像霧爻說的, 出門在外沒有太多的講究, 全船人的晚飯都是一起做的, 分出船工護衛的那部分，剩下的精細裝盤端上餐桌。
這個做法讓望錢來等人大開眼界：“還真是都吃一樣的啊。”
孫栓嘀咕道：“大嫂這個人雖然路子比較野，可出手是真大方, 誰家給船工吃的跟東家一樣啊。”
趙執：“吃就完了, 哪那麽多話。”
衆人立馬想起大哥之前的諄諄訓誡, 二話不說準備開飯。
晚飯是按照璇音娘子的意思擺在了外面，卻并不暴露在江風呼呼的甲板上，而是選了甲板後的庫艙檐下，左右各擺一張穩穩的矮屏，拼起來的食案前放還有一個特別固定過的炭盆和烤架, 兼烤食與取暖于一體, 既借庫艙背面的避風處隔開冰冷的江風，以免食物被吹的拔涼, 眼前又開拓出一片視野，觀星賞月不在話下。
“呀！”璇音一看就知道是霓璎稍微做了調整，既能熱乎乎吃飯，也能兼顧她個人的樂趣。
璇音興高采烈的在甲板上走來走去，像一抹鮮豔柔軟的彩帶，自她出現起，一群漢子的眼神就沒從她身上離開過，這種癡迷又追捧的眼神令璇音得到了某種滿足，她高昂着頭顱，驕傲極了。
“人到齊了嗎？”霓璎從樓上下來，臨時搭建的飯廳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璇音已經入座，開心的沖她招手：“這邊這邊，等會我給你烤我最拿手的炙豬肉！”明明也是客，她卻比女東家更有範兒，轉頭沖站在一旁的趙執等人招手：“都坐呀，愣着幹什麽。”
趙執等人沒動，而是看了眼霓璎。
霓璎笑了笑，和氣的俨然與白日裏拿出生死狀的女人判若兩人。
趙執主動開口：“我們就不跟着湊熱鬧了，廚房那邊留了吃的，我們對一口就行。”
霓璎柔聲笑道：“各位入座吧，吃喝随意。”
有了大嫂首允，又有那漂亮熱情的美娘子招呼，衆人不作多想，一哄而上相繼落座。
孫栓看着璇音娘子身邊的位置尚無人落座，臉紅撲撲的想要填過去，屁股剛挪動，後領子被人揪住，趙執站在後面，似笑非笑的：“往哪兒擠呢。”說着朝最邊上許平州身邊的位置擡了擡下巴，示意明顯。
孫栓難為情的笑笑，二話不說跑去擠許平州了。
璇音看的一清二楚，剛好霓璎在她另一邊落座，璇音媚态生動的擡臂托腮，沖趙執擠眼一笑：“喂，你這麽想坐在我旁邊啊？”
趙執一陣無語，下意識看了眼坐在璇音身邊的霓璎，卻見她正被一旁的小丫頭叫着用熱巾擦手上殘餘的藥膏，似乎并未留意到這頭的動靜。
不等他反駁，璇音将坐具往自己身邊拉了拉，在霓璎擦完手轉頭的同時，沖趙執拍拍坐具，用一種皇恩浩蕩的語氣說：“坐吧。”
霓璎這會兒注意到了，她輕輕搓着剛剛擦過熱巾的手，看了看璇音，又看了看他，渾似個看熱鬧的局外t人。
趙執不知從哪裏蹭上來一股心氣兒，咬咬牙，當真一撩衣擺坐在了璇音的身邊。
霓璎看在眼裏，眼神輕動，什麽都沒說。
下一刻，一雙雙眼睛刷刷刷全盯住趙執。
不得不說，大嫂和大哥的感情發展他們是越來越看不懂了。
趙執淡定的掃過衆人，眼底泛起幾絲狠人味道：“看什麽，吃飯。”
哦哦哦，吃飯。
剛好菜品上齊，黃廚子拿出十足功力做出來的菜肴果然很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沒人再關心什麽男女糾葛。
別人的情情愛愛哪有自己填飽肚子重要！
在一陣歡快的進食中，趙執拿過酒壺給衆人斟酒，第一盞就給了霓璎。
霓璎笑了笑：“多謝。”
“客氣。”趙執回應的有模有樣，第二盞就給了璇音。
溫度剛好的甜橙酒遞到面前，比剛才更添了幾分恭敬，璇音一臉好笑的看着身邊的男人，等着他的下文。
果然，趙執借遞酒的動作開口，和氣的語氣裏還摻雜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求饒：“菩薩，您下凡辛苦了，今夜就收了神通，別玩了。”
璇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引得好幾個人看過來。
趙執面不改色給其他人添酒，旁邊的兄弟們沒看出端倪，便繼續投身吃喝大業。
璇音看看左邊認真吃飯的女人和右邊認真布菜添酒的男人，促狹心起，端起面前的酒盞一飲而盡，喝完後放下，指尖在案上輕輕叩了叩。
趙執聽見，二話不說又為她添了一盞。
璇音一連喝了三盞，像是一個熱身完畢，她睜着水光潋滟的眸子瞥了趙執一眼，無限風情道：“欸，小子。”
然而這波風情襲至青年面前，卻像是被一層無形的壁壘給擋住了一般，無法在他身上産生絲毫效果，趙執平靜無波的眼神裏依然是那份謹小慎微的恭敬：“您請講。”
璇音頓時覺得這男人無趣極了，甚至趕不上剛才被他提走的那個小家夥百分之一。
無所謂了，這是崔霓璎的口味，她管不着。
“看在你這麽懂事的份上，本娘子今夜讓你開開眼界，如何？”
趙執誠懇的商量：“如果可以，我還是比較想吃飽了早點睡。”
璇音意味深長的笑了一聲，“你說的，別後悔。”
說罷，璇音忽然起身，繞過食案走向前方的烤架，躍躍欲試的想要接手黃廚的位置做個炙豬肉：“別看我這樣，我也是有拿手菜的！”
黃廚為難的看了眼霓璎，霓璎正在吃飯，抽空點了點頭，滿含包容。
璇音成功占據烤架，卻沒急着施展廚藝，而是沖旁使了個眼色，下一刻，跟随她左右的随侍竟變戲法一般拿出琵琶手鼓，笛簫琴铮，一套家夥事兒擺起來，悠揚美妙的俗樂信手拈來。
璇音做炙肉，又不止做炙肉，她人美聲甜，話多的很，一邊聊自己從前與北方的廚子學炙肉的經歷，一邊又向黃廚子讨教做法，黃廚子抱着手站在一邊笑呵呵，樂得為她答疑解惑。
忙了一整日又累又餓，有美酒佳肴驅寒暖胃不說，還有美人炙肉，笙樂環繞，簡直将五感的快樂悉數拉到了最高。
孫栓原本是被趙執提溜丢到最邊上的，結果璇音跑出來做炙肉，他又成了距離烤架最近的一個，璇音雖然會做，但并不精通，所以常常需要人搭把手遞個佐料刀具，這任務便被孫栓主動接了下來。
互動一旦生成，氣氛便越發熱鬧開心，璇音樂得享受這種搭把手的幫助，甚至覺得一個不夠，心安理得的開始使喚其他人，理由也很充分——你們真想白吃啊。
這誰還坐得住，除了趙滿和詹壁虎，其餘人紛紛起身為美人效勞，就那麽幾片炙肉，一群人圍着烤，畫面多少有些滑稽，卻又在熱鬧歡笑聲中顯得無傷大雅。
一只小巧的白瓷碟放在霓璎手邊，碟中是已經剔好刺的清蒸魚肉。
霓璎擡眼，趙執低聲道：“我沒碰過，是幹淨的。”
也不知道是在說魚還是說什麽。
霓璎一直吃的很專心，眼下已有七成飽，便道：“你不用管我，船上不比陸地，該吃的時候就吃飽。”
趙執早已悄摸摸占據了璇音的位置，光明正大坐在霓璎的身邊，他笑笑：“我已經吃飽了。”
霓璎看了那碟魚肉，無奈道：“我也吃飽了。”
趙執微微偏頭，饒有深意的打量她：“是因為吃飽了？”
霓璎幾盞酒下肚，眼神裏也帶了溫度，笑起來格外動人：“不然是因為吃什麽？”
吃醋啊。
她單刀直入戳穿了趙執那點試探的意思，趙執撓撓頭，笑了一聲，“不吃就不吃呗。”
随手将那碟魚肉拿到一旁。
璇音倒也沒吹噓，她的炙肉勝在調味新奇，醬汁一塗上去，碳火的炙烤将香氣激發出來，幾個幫忙烤肉的漢子全瞪大了眼睛，連黃廚都“嚯”了一聲，“可以啊。”
璇音一時得意極了，在練練不斷的歡快曲樂中開始分發：“都來嘗嘗！”
她将最好的一塊切下來放在瓷白小碟裏，親自小跑送到霓璎面前：“快，嘗嘗看。”
一道目光幽幽的盯住了霓璎。
霓璎微怔，看了眼面露微笑的趙執，他的表情仿佛在說：我倒是要看看你吃飽沒。
在趙執目光的加持下，霓璎接下那碟炙肉，和那碟沒動的魚肉放在一起。
璇音的眼珠一下子瞪起來，語氣不善：“诶！”
霓璎想了想，和聲道：“我今日吃的有些飽了……”
“你……”
“這位娘子，這些不夠分，還能再烤些嗎？”那頭傳來望錢來等人的呼喚，頃刻間治愈了璇音。
她不無驕傲道：“不識貨，再想吃可沒有了！”
然後起身回到烤架前，拿過一碟新的豬肉繼續在烤架前繼續在炙烤事業中發光發熱。
霓璎失笑，一轉頭，發現趙執正定定的看着自己，她覺得他們今日都不太正常：“看什麽？”
趙執笑起來，真誠的建議：“人家親手烤的肉，第一個給你送來，你一口不吃，是不是太不給面子了？”
霓璎：“我……”
“我知道，你吃飽了嘛。不過我看這一時半會兒也不會結束。”趙執沖她擡擡下巴，示意她看烤架前。
璇音娘子的手藝受到追捧，興致大好，讓耿馳把穿上其他人都叫過來，人人有份，如此一來，需要烤更多的肉，連黃廚都緊急回到廚艙切肉備料去了。
趙執小聲密謀：“要不要離席片刻，消消食，再回來續場？那時候肯定就吃的下了。”
男人眼中浮現着不加掩飾的意圖，霓璎的手腕被拽住，他掌心極熱。
霓璎看了眼前方熱火朝天的氛圍，笑了一下：“好。”
兩人相攜離席。
當然不可能悄無聲息。
正在幫忙切肉的霧爻第一個發現的，她張着嘴剛想喊，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口炙肉。
溫度剛好，滋味絕妙，只是有點吓人，霧爻茫然轉頭，就見璇音正握着烤夾，沖她笑眯眯道：“小霧爻，好吃嗎？”
霧爻眨巴眨巴眼，迅速幹掉口裏的肉，重重點頭：“好吃！”
“好吃就來幫忙！”
璇音毫不客氣的将霧爻拽過去，“識相點。”又轉頭看向一群吃的正酣的傻漢子們：“如何，本娘子手藝不錯吧。”
“娘子手藝高超！”
“天下第一美味！”
璇音雙手合十，興致勃勃：“今日不吃飽，誰也不許散！”
懂懂懂！
望錢來等人早就瞄見了大哥的動作，先是暗搓搓靠近人家，然後公然把人拉走了。
就說嘛，大哥和大嫂怎麽可能那般生分，果然還是因為有太多人在場，看到璇音娘子把一串人都叫過來吃烤肉，大家心裏就清楚了。
果然是親姐妹，為對方考慮的如此周到，相較之下，他們就笨拙了很多，都沒想過幫大哥制造機會。
如此一來，大家越發捧場，你一句我一句，直接将璇音娘子碰上了天。
龐大的貨船在江上悠悠蕩漾，一頭歡聲笑語古樂不斷，一頭卻寧靜安逸無人叨擾。
兩人并肩而坐，厚重的大披風将他們同時裹住，一起看着前面茫茫無盡的暗色。
趙執背靠着身後艙室的外牆，兩腿交疊，姿态閑适的朝前伸着，披風之下的手臂緊緊繞在霓璎腰間，借這個動作将她往自己身邊攏，以便于披風能更好的裹住兩個人。
霓璎忍不住轉過頭看他。
兩人靠在一起，一個小小的側首都算大動作。
趙執也側首，微垂眼眸對上她的目光：“怎麽了？”
拉她過來時，他眼中有欲語還休的意圖，可真到了獨處之t時，他卻并無急色之舉，只是在這個安靜的地方與她靜坐賞夜。
霓璎：“這樣能消食？”
“擺明了是托詞，他們都不信，你信？”
理直氣壯。
霓璎笑。
“但也不是沒事。”趙執話鋒一轉。
“什麽事？”
趙執湊近了些，眼裏有光：“東家，我今日配合的如何？”
霓璎實事求是：“還不錯。”
趙執得寸進尺：“那禮尚往來，你能不能也配合配合我？”
霓璎動了動胳膊，示意自己的狀态：“我這樣還不配合？”
趙執笑起來，越發用力抱緊她，把她轉頭時漏的風口塞好，轉過頭道：“嗯，繼續保持。”
然後就沒了下文。
霓璎白日就喝了酒，剛才席間又喝了幾盞，有些微醺，此情此景下，她不免發散思緒，想了些有的沒的。
這披風她平日裏沒少用，頂多是防風保暖的程度，沒想到只因多了一具男人的身體，披風下的溫度蹭蹭直上，活像踹了個不會燙傷人的大火爐，恒久生溫。
原來人的身體用來取暖是這麽的合适。
難怪有人喜歡用暖床婢，抛開雲雨之由，真能暖床啊。
源源不斷的暖熱讓霓璎生出些昏沉睡意，披風下的手輕輕游走，劃過一道鼓痕，趙執忽然背脊一僵，整個人都直了。
霓璎抱住他的腰，靠在了他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