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章
第 91 章
在這一晚,幸川坦白了他的所有。
他名存實亡,實際支離破碎的家,将他視作接班人,但逍遙在外的父親,一個沒給予他多少母愛,卻在外養育私生子女的母親。
還有那個充當他人生燈塔,重逢後卻将他視作搖錢樹的哥哥。
“從小我的人生就一片混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能抓住的,緊緊抓在手裏,什麽愛恨,什麽感情,我根本就沒有概念,謹玫,我無法以我的真面目示人,就如同我的父母親,呈現給外人的永遠是一副溫和謙恭的模樣,我長在這樣的環境裏,做出的事,說出的話,對你造成了傷害,我承認我難辭其咎。”
雨下下來,沖刷掉數日以來的煩悶,一股青草氣悄然而至,謹玫忽然感到呼吸通暢了,不知是窗外雨水帶來的清香,抑或是幸川身上的味道,她抱着幸川,好像終于明白了他為何是這種性格,一個從殘破中長大的男人,沉默是他的保護色,過去他們固然無法示人,可如今,他真真切切抛下了過往,将他的心都剖開,獻給了自己。
幸川身體很熱,而風是涼的,她就在一半火焰,一半海水中燃燒,冷卻自己的思緒。
他過去受了多少苦。
又是受了多少罪。
謹玫只能以擁抱回應他,除了緊貼着他,她想不到任何的言語能安慰幸川,她終于能對過去,對現在做出和解。刻骨銘心遇上了不對的時機,之前的一切,他們誰都沒錯,他們終歸是相愛的,将一切的真心都交付給了對方。
只是當初,人趕人,事趕事,任何條件,都不成熟。
現在不同了。
再沒有任何桎梏,能将他們彼此分開。
謹玫不記得他們抱了多久,只記得在彼此身體離開對方的那刻,眼睛便對視上。
這一個眼神将他們方才消解的情意重新點燃,像引線一般,順着窗外的雷雨風聲,迅速,凜冽地讓他們的身體重新交纏在一起。幸川掐起她的下巴,吻像雨點侵襲而來,舌尖像火一樣燎過她的皮膚,謹玫感受着,神志幾乎都要喪失,閉上眼睛的那刻,她聽見幸川問她,“想不想我。”
謹玫沒有說話,幸川在她的腰間掐了一把,迫使她去看他,謹玫吃痛,在明晃晃的燈光下,看到幸川的眼睛,像天上的星星,搖搖欲墜。
她小聲說,“一點點。”
幸川仍是看她。
腰間的痛感化作了癢,她感到男人手心的粗粝感,漸漸劃過肌膚,一路向上。
滾燙的身體游過冰涼的觸感,是他的戒指,他還是很熟悉她的身體,輕易就将她的身體打開,謹玫呼吸開始起伏不定,心不斷地向下陷,直至陷到無路可退,她将手指慢慢蜷進他的指間,說:“我很想你,幸川。”
“很想你。”
孤單一人時,她幾乎要忘記這種感覺,今天幸川再度給了她,那種初時若溺水一般,而後便獲得呼吸的,如新生一般的快感,反反複複地幾欲讓謹玫瘋狂。幸川呼吸微沉,他略擡了下身體,卻被謹玫拉住了脖頸,繼續沉了下去。
他到底愛她什麽,很早的時候,幸川自己也沒想明白,他遇見過太多女人,形形色色,讓他甚至記不住她們的臉。身體交融的一刻,幸川似乎看到了她的靈魂。
自由,大膽。
她會熱烈,奔放地愛一個人,同樣愛她的藝術,随時有勇敢抽身離開的勇氣,像天邊雲卷雲舒,像晚霞變幻莫測。
這樣的東西,似乎總高懸于空。
他從未感知過,也從未擁抱過。
正是生活裏他從未真正地感受過這樣的生命力,所以謹玫的一切,才如此可貴。
結束的時候,謹玫蜷縮在幸川的懷裏,他将她的頭發拂到耳後,腳輕輕地碰到了她的腳。
“你的腳好小。”
幸川不禁有點想笑。
謹玫懶着聲音,“雖然小,把你踹下去可是足夠的。”
幸川再也忍不住,真的笑出聲來,他索性不再說話,一直抱着謹玫,女孩的觸感真是很不一樣,他抱着她,像抱着一大朵的花,香氣經過萦繞,散在他的身邊,到處都是。
“啊。”
謹玫忽然驚了一聲,她似乎如夢初醒,忽然坐起身,“已經這麽晚了,我要回家去。”
與幸川接吻的剎那,事情的發展便不受控,她的身體幹涸了太久,而幸川就是那一汪水,只是她沒有想到,癡纏到難舍難分時,幸川還能克制,下樓拎了一盒套子上來。
幸川一手撐着頭,斜在床上,就這麽看着她,在謹玫即将起身時,他忽然伸出手,一把拉過她,重新摁在懷裏,“你還要回哪兒。”
“我——”
謹玫說不出話了,她睜大眼睛,又很快閉上。謹玫突然想到這行為無異于鴕鳥,都說在外不小心走光捂臉就行,可身體很誠實,仍露在外面,謹玫偏過頭,要去拿床上的薄被,卻被幸川搶先,一把扔了出去。
“幸川,你!”
話還沒說完,謹玫的額頭上便落下一個輕吻。
“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
幸川臉上是難得的笑意,“是我們的家。”
他站起身,将謹玫裹成一個粽子,“冷氣太足,你不要感冒。”
“你怕我感冒了,你會麻煩嗎?”
幸川随意套了件白T,臉上是懶散的餍足,他頭也不回地出門,撂下一句,“我巴不得你麻煩我一輩子。”
見幸川離開了屋子,謹玫快速套上衣服,跳下床來,鞋子都沒穿,咚咚的聲音終于引得幸川回頭,他下意識眉頭一皺,趕緊扶她,“你也不怕摔倒。”
“想吃點什麽?”
幸川打開冰箱,與謹玫商量,“今天食材不多,不過清蒸個魚,做個海鮮湯還是夠的。”
“我想吃點別的。”
幸川說,“說吧,我就是你的菜譜。”
“我敢打賭,你一定不會做蛋糕。”
幸川關上冰箱,輕笑道,“小瞧我啊?”
“我可沒說。”謹玫把手背在身後,笑嘻嘻地看他。
幸川還真去買了材料回來。
一個人生活,雖然有阿姨幫忙,但口味總與自己想要的差點味道,長久以來,幸川做飯已駕輕就熟。
但做甜品,他還是第一次,與謹玫分別後,他偶爾會想起那只誤打誤撞拿起來的奶油面包,它給了二人第一次除卻工作以外的聯結,也讓他知道,命運是很糾纏,讓人琢磨不透的東西。幸川怎麽也不會想到,如今自己還會與甜品扯上關系,明明他最不喜歡吃甜的。
不禁笑了,他仔細看了教程,上手試驗,謹玫在他身邊打下手。
“你真要從蛋糕胚開始做?”
“是啊。”幸川正在打發奶油。
“你真的很有耐心,我以為你會出去買一只來糊弄我呢。”
幸川說,“別人的話,應該是會這樣做的。”
他想了想,忽然停下了手裏的動作,“我記得上次羅昇來家裏,到了半夜,我倆都餓了,我想出去吃,但他不願意,希望能把工作幹完,可是,誰來做飯呢。”
謹玫忍俊不禁,“那你是怎麽說的?”
“我說,比起工作,我覺得刷盤子更費勁。”幸川繼續說,“我與羅昇說,你不要提議我第二天讓阿姨來刷,我難以忍受垃圾要在廚房過一夜。”
謹玫感到奇怪。
“你讨厭洗碗嗎?”
“一點點。”
謹玫湊到幸川身邊,去看他的臉,“可與我在一起,我并沒感覺到呀。”
“我也就對你這麽耐心了。”
謹玫笑意藏不住,“你竟然能把重色輕友說這麽清新脫俗哦。”
幸川輕輕用勺子撚了一點奶油,試了下味道,他看着說明,自言自語說,“應該差不多了。”
忽然,他的臉上一陣涼意,一小塊奶油觸到幸川的臉,謹玫親吻了下他的臉頰,說:“是挺好的。”
幸川一怔,手裏的動作停下來,他看着謹玫,似乎是難以置信,但他很快反應過來,情欲的底色,漸漸占據了眼底,燙在謹玫眼中,有些灼人,謹玫稍後退一步,她不該招他,她沒有意識到如今她一個細微動作,就能勾起他身體裏的哪根神經。
謹玫欲蓋彌彰,“你不要誤會額,我親的是奶油。”
幸川将手套慢慢褪下,人也跟着逼近,慢慢地,一步步,動作很是緩慢,但極具壓迫的意味,他微偏頭,伸手撫了把脖頸,謹玫看到他脖子上還殘留着小小的痕跡,那是昨晚她留下的。
他擡起謹玫的下巴,輕輕吻了下。
“可我就想親你。”
她那點小心思,他看不出來麽,幸川就是喜歡去逗她,看她臉頰飛上紅色。
他的可愛女人,終究比過去還可愛。
與昨晚的熱烈不同,這個親吻很是悠長,讓謹玫回憶起他們的第一次接吻,溫柔,帶着一些試探與探索,初相戀的感覺,似乎又近在眼前,她迎接着幸川的親吻,手不由自主靠在流理臺邊,攥緊了臺沿,以此來應對幸川愈加深刻的,深入的攻擊。
兩天的時間,兩人數不清熱情了幾次,交融了幾次,只感到一年多了,什麽胡鬧都不為過,謹玫先敗下陣,問他,“出去吃點東西吧,我真的餓了。”
“這兩天都沒把你喂飽?”
謹玫的臉忍不住發紅,恨不得将他踹下去,幸川也不逗她了,一把将謹玫拉起來,抱在懷裏,仔細給她介紹哪裏的菜有特色。
空氣帶着暑熱,謹玫從空調房中出來,感受到一股濃烈的暖意。
幸川拉着謹玫,路過一家家小店,他們走在喧嚣的馬路上,花草搖曳在晚風中,無數行人掠過,他看着謹玫的笑容,又看了眼路邊。
他以前從沒發現,原來阮江的傍晚有這麽多色彩。
經過一家花店時,幸川給謹玫買了一捧玫瑰,火紅的顏色,點亮了即将落幕的黃昏,他問她,“玫瑰那麽多顏色,今天怎麽想要紅色的?”
謹玫将花捧在心口,笑着說,“我希望屬于你的我的顏色,永遠熱烈,永遠明亮。”
二十歲時,謹玫對着生日蠟燭,希望能得到一人心,永不分離。
二十三歲時,她希望能進入阮江樂團,得到的第一份工作,一定要是自己喜歡的。
二十五歲,與幸川分別後的第一個生日,她在狂歡過後回到出租屋,孤獨的黑夜裏,希望自己再不孤獨。
而如今,謹玫望着手裏的玫瑰,二十六歲的這年,她還沒有過生日,可似乎過去一切未能實現的願望,都随着幸川的到來。
全部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