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章
第 90 章
謹玫在自如游走于主副業的同時,也迎來了筱陽的第二次訂婚,這也是筱陽正式将向峤介紹給衆人的時刻,謹玫不能缺席。
這次典禮,如筱陽第一次結婚一般盛大,她的笑容也一如當初,謹玫有點恍惚,似乎又回到了筱陽初婚時,她的欣喜與愛慕不是假的。
令謹玫意外的是,今纾也帶來了自己的男友。
“你好,我是常嶼。”
男人落落大方地打招呼,與今纾站在一起,俨然一對璧人。謹玫回之一個微笑,“真好,你們都有歸宿了。”
欣悅之餘,謹玫有點悵然,她看着在臺上光彩熠熠的筱陽,又看着身邊一對對的情侶,心中莫名升起一股酸楚,大喜的日子,人人都在互相祝福,對別人碰杯時,他們說,“早點靜候你們的佳音。”而臨到了謹玫,卻對她說,“你要抓點緊。”
謹玫想說,我或許以後不再戀愛了罷,因為戀愛對我來說,實在太辛苦了。
與一個男人相愛,就耗去了她所有的熱情,她還要如何去愛下一個人呢。
她終究沒有說出口,只清清淡淡地回複,“當然啦,謝謝你們。”
典禮結束時,謹玫拆開糖盒,拿了塊巧克力,清苦氣回蕩在口腔裏,将酒味壓下去。這時,筱陽帶了向峤走過來。
“今天我很忙,沒有照顧好你。”筱陽做了個鬼臉,“你不要怪我哦。”
“怎麽會。”
謹玫由衷地說,“只要你開心就好。”
向峤還有些腼腆,畢竟比筱陽小了幾歲,可眉清目秀,比筱陽的前夫要面善許多。
他略是一笑,“我是彈鋼琴的,家裏有琴行,你們以後如果有需要,盡可以來店裏看看。”
謹玫忍不住說,“真好,你們也是琴瑟和鳴了。”
“他也算是老師所說的知音了罷。”筱陽挽着向峤,忽然提起老師,兩人目光對視,都愣了一下,和緩流淌的音樂裏,兩人都沒有說話,忽然,筱陽喃喃說,“如果老師還在就好了。”
謹玫嗯了一聲。
“所以,你一定要幸福啊,筱陽。”
她忽然釋然了,“老師會保佑你的。”
話題再談下去,似乎只有傷感,筱陽忽然道,“最近沒聽你提起幸川呢。”
“不想提。”她是真的不想提他,與其說謹玫在別扭,倒不如說她沒有做好準備,如何與幸川這樣的人相處,在他絕對的能力面前,她怕自己走上重複的老路,依附于一個人的感覺實在不好,至少現在,她有自己的自尊,還有驕傲。
筱陽支開向峤,拉着謹玫,到一個角落坐下。
“謹玫,我知道你表面柔弱,實際倔強。但是,在我看來,幸川已做得足夠多。”
“男人,利己主義的産物,很多女人妄圖從男人身上找尋從一而終的甜蜜,可最終,一敗塗地,都說女人是他們的命,實際利益才是。女人,有幾個能找到為了她們,肯抛下一切的男人呢。”
筱陽苦笑,“像我的前夫,那種混蛋,如果把我換在你的位置,他在擁有絕對利益的基礎上,怎麽可能會抛下所有,只身來找我呢。”
謹玫看了筱陽一眼。
“我還是那句話,人啊,思慮得太多,早晚困死在自己的精神折磨裏,争什麽一時之氣,活到現在,開心就好,你有多少年的青春與生命,有多少年的美麗與容顏,幹什麽要蹉跎在與別人争論的是非對錯裏,有時候想争一口氣,可回頭來想,那一口氣重要麽,就算低頭,又怎樣?”
“何況,他已經低頭了,沒有原則性錯誤的情況下,你為什麽不能給他一個機會呢。”
筱陽見謹玫不說話,便不再繼續,站起身,拍了拍謹玫肩膀。
“當然了,你全權把握這件事情,你,在這件事情裏占有絕對的主動。”
“好好想想。”
賓客逐漸散去,謹玫陪筱陽處理完最後事宜,走出門時,夜色已深,她忽然很想去找幸川,謹玫打算叫輛車,她摸出手機,遲疑的功夫,一通電話就打了進來,她看了眼,好巧不巧,正是幸川。
這次她沒有猶豫,接起來時,幸川的聲音像夜晚清寂的風,“我能來找你嗎。”
“你在哪裏。”
“你在哪裏。”
兩個人異口同聲,幾秒的短暫沉默,謹玫仿若能看到幸川的表情,如她一般的驚訝,她無聲笑起來,便聽見幸川說:“你站在原地,別動,我去找你。”
謹玫搖了搖頭,“我去找你。”
幸川彼時正在羅昇的辦公室,聽到謹玫的電話,他下意識摸起車鑰匙,沒顧上羅昇的白眼,幾乎要翻到天上去。
”不,幸川。”
謹玫的聲音混在盛夏的蟬鳴聲裏。
“這次,換我去見你。”
她說:“我想去見你。”
幸川的步伐忽然停下來,他立在原地,感受着謹玫的聲音,若游絲,但又有力量,他握着手機,地下頭。
“來我家吧。”
“我等你。”
謹玫打了輛車,向司機報上地址,她打開車窗,感受熱浪的氣息撲在臉上,似火一般,将她冰涼的身體溫暖,明明只有一段距離,可謹玫感到漫長,她捏着手背,心裏浮起一股焦躁,帶動着她的身體也坐立難安。
“趕時間麽,姑娘?”
司機透過後視鏡,看了謹玫一眼。
這次,她沒有否認。
“麻煩您快點,師傅。”
來到小區門口,她沒費力氣就走進來,門衛笑着說:“幸先生已經囑托過了。”
她不是個方向感好的人,竟意外地記住了幸川的地址。順着電梯,來到幸川的樓層,那熟悉的門仍是虛掩着。
她悄悄地推開門,看到幸川在客餐廳走廊的間隙中,手插口袋,來回踱步,忽然,他眼風過來,原本暗淡的眼神,像陽光驅散薄霧,忽而便明亮了。
謹玫方踏過門檻,幾乎是一瞬間,幸川便來到了她的身前,他沒有抱她,而是與她保持在一個安全的距離外。
她看着他,看着他眼底複雜而難言的情緒。
她能看到他極度的克制,而這股克制在此時還在瘋狂滋長,像在與對她的愛意對抗,反複地對抗,只待一個時刻,就此被吞并,被傾軋而過。她與他對視,幾乎要通過他的眼睛,深入到他的身體裏。謹玫慢慢向前邁了一步,幸川的情緒便變幻一分,她逐漸靠近的過程裏,謹玫仍認真地,凝視着他的眼睛。
謹玫靠近到他的身前,她的眼神落到自己手上,此時她的手,正慢慢攀上,撫過幸川的領帶。在到達頂點時,她忽然握住他的領帶。
他想說什麽,卻被她捷足先登。
“幸川,我說過,從一開始,我們就是沒有結果的。”
幸川松松地站着,任由自己被她就這麽扯住,他高大身軀的影子,罩住她的身影,在燈光下,交錯糾纏在一起。
“所以。”他微微偏了頭,盯着她,反問她。
“我曾反複問過我自己,為什麽要愛你,愛上一個,或許以後根本不會有結果的男人,事實證明我是對的,與你相愛失敗,我敗走義雲,我本來以為我們之間就這樣了,可你竟然為我而來。”
謹玫聲音有點哽咽,幸川伸手,想去撫她的臉,但謹玫的聲音,再次打斷他的動作。
“其實我很慌,真的,沒人能告訴我,再一次的開始是否有意義,也沒人告訴我,接受你,與你繼續是否會像之前一樣,我會不會慘敗,一敗塗地。在你之前我沒有愛上過任何人,可就這一段感情,足以斷了我所有念想。說不恨你是假的,幸川,你恨你在我心裏占據了位置,讓我看不到任何人。”
“我試過,抹去你的痕跡,但我做不到,或許人總對第一次念念不忘,而你,占據了我太多的第一次。自從你來到這裏,我就在左右搖擺裏虛度,與你糾纏,消耗自我,我始終沒有一個結果。”
謹玫忽然停了下來。
她的話像控訴,一字一句戳在幸川的心裏,空氣遽然安靜,他鼻子有點堵,眼眶發酸,可無法發洩,幸川無法否認,謹玫所說的一切,都是事實。
悔意萦繞,幸川低下頭,他心生一絲退意,他開始懷疑自己來到這裏,不經過謹玫的同意,是否是正确的。
如果他不來,是否她會過得更好些。
如果你覺得困擾,那我可以離開。
還你自由。
幸川甚至已編織好了一套話語,沉默席卷了他們,只待他将這些話說出。
幸川慢慢地,慢慢後退。
最終結果,還是這樣了罷。
沒可能的事情,終究是沒可能。
人生哪有那麽多花好月圓。
多得是破鏡難圓。
他終究是一個人,存在于這人間。
幸川嘆了口氣,說:“我知道了。”
話音剛落,他便聽謹玫說。
“因為我确實愛你,直到現在也是。”
“幸川。”
她的聲音,給足了他的名字分量,幸川腦袋轟鳴一聲,還未從之前的話中反應過來,只剩怔愣。
“筱陽告訴我,人生短暫,憂慮不值得,我今天鼓足了勇氣站在這裏,是因為我還想與你在一起,哪怕結果不會圓滿,哪怕我會再次迎來失敗,可我更不想在一個全新開始的前提下,錯過你。”
“幸川。”
窗外一道閃電,雷聲也如期而至,劃破了森森黑夜的寂靜。
謹玫沒有挪開視線,幸川亦然,她說了這麽多,将擠壓在心頭的話一吐為快,謹玫流淚了,自他們分別,這是她第一次在幸川面前毫無保留地流淚。
為自己,也為她所謂不确定的未來。
筱陽說得對,每□□起夕落,時間輪回地太快了,人生說長道短,不過這麽數十載,她要十足十地盡情揮霍,與幸川相愛的感覺,以後與別人再不會有,她要愛,在還沒有徹底喪失愛的能力之前。
幸川拉過謹玫,将她的整個身體,緊緊箍在懷抱裏。
“謹玫,我深知我的卑劣與懦弱,無法得到原諒,但我還是想告訴你,我愛你,這句話俗套,但我是第一次對一個人說。”
他的臉埋進謹玫的頸窩,蹭到了她的頭發。
有點癢。
“我知道我愛你,可我知道得太晚了,人總是後知後覺,然後幡然醒悟。這個過程實在太痛苦了,當初你一走了之,把所有的難熬都留給了我,這種日子我再也不想過第二次,我寧願從頭開始,真的。”
“我會更加在意你,照顧你,我不是一個喜歡去說一輩子的人,我這種人,從沒有想過未來能是什麽樣子,但因為你,我第一次對未來有了渴望,哪怕他們都抛棄我,都不要我,但只要有你,我什麽都不在乎。”
“我只有你了。”
謹玫眼眶濕熱,她已數不清到底流了多少的眼淚,她能做的,只是用纖弱的手臂,環住幸川的後背。
與幸川分別後,在孤單的日夜裏,她曾無數次地想起過這個男人。
偶爾,謹玫也會想,如果那時候再等一段時間,再給彼此一點空間,會不會結果會比現在更好。
但這種念頭只是一瞬,謹玫便揮揮手,讓它稍縱即逝。她是謹玫,擁有獨立的,自我思想的謹玫,兜兜轉轉了幾番,她與幸川,還是會選擇彼此,分離又如何呢,如今看來,分離,只是讓他們都成長了。
“謹玫,今後,你就是我所有的天地。”
幸川的聲音響在她的耳邊,很輕,又似乎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