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章
第 84 章
一個電話突然進來了。
謹玫順手接起來,對面傳來一聲男音,開頭就三個字。
“我貓呢?”
謹玫這才想起,元宵還在自己手上,因這幾天幸川忙碌沒有聯系她,她竟然将歸還貓咪的事情忘了個幹淨。
“我——”
謹玫一時不知道,第一句話應該是抱歉,還是告訴他貓到底在哪兒。
“你現在在哪呢?”
幸川開着車,眼神拂過後視鏡,準備下高架,“你別動,我去接你。”
幸川聲音一滞,轉而又說。
“去接貓。”
謹玫忽然很想笑,嘴角微彎時,她又強行壓下去,變回方才的一本正經。
“我在——”
謹玫擡眼看了周圍,想通過标志物來告訴幸川具體的方位,她不經意與筱陽對上視線,謹玫指了指電話。筱陽頓時明白,向謹玫擺擺手,示意她快點去吧。
幸川根據謹玫的指示,很快接到了她,前往謹玫住處的路上,幸川盯着前方,漫不經心地說,“它的情況還好吧。”
“嗯?”謹玫的目光,從路邊的風景移到他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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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
“挺好的。”
車子在路上開得飛快,景色像電影的畫面,一幀幀飛速掠過,來不及細看,便很快甩在腦後。謹玫認真看着過往,她很少在阮江內環裏坐車,自己車子挂了外環的牌照,進不了環內,平時地鐵出行居多,晃晃悠悠幾十分鐘,再出來便是新天地。
而幸川總是那麽有辦法,似乎沒有任何事能難到他,于外地人來說,一張內環的牌照難如登天,可幸川只當這是灑灑水,唾手就得的東西。
他可以自由穿行在他想去的地方。
無論在何時何地。
像他這樣的人,翻手雲覆手雨。
從沒什麽得不到的。
他怎會執着于我。
謹玫看着窗外,原來坐在車裏,內環的景色是這樣的。
謹玫心裏不禁升起一股落寞。
那段無法示人的關系,重新浮現眼前。過去她有不配得感,認為自己不配示人,獲得了新生活後,她不斷努力地、向上攀岩,卻發現本質仍舊沒變,她與他差距太大,可她又輕易放不下所謂的自尊。
那就像細密的刺,不經意時,就會跳出來紮人,痛感不強,卻一直存在。
幸川忽然說,“醫藥費,一共多少錢?一會我下車轉給你。”
“怎麽轉?”
“微信吧。”
謹玫依然看着窗外,沒有回頭,“你沒有現金嗎?”
“現在新的支付方式興起了,總得先趕一波潮流吧。”
謹玫兩臂交疊,趴在車窗上。
“嗯,加油,摩登少年。”
幸川聽罷,不由哈哈一笑,“我這年齡,親戚家的小孩子都叫我叔叔了。”
“加油,摩登叔叔。”
車子穿過內環,開了許久,終于來到了謹玫住處。謹玫抱了小元宵下來,恰好看到幸川在車旁抽煙。
過去他們在一起時,他很少抽煙,極低的頻率,讓謹玫徹底記住了他吸煙的模樣,幸川
見謹玫出現,幸川将煙擇下,手伸出,在身邊來來回回忽閃了幾下。
“怎麽樣,寶貝。”
幸川撫着貓貓頭,“這幾天過得怎樣?”
貓貓發出一聲舒爽的呼嚕聲。
“看來過得不錯。”幸川直起身體,看向謹玫。
“謝謝。”
他一個平日一本正經的人,也有喚別人寶貝的時候,那感覺像在謹玫的心上撓了一把,酥酥麻麻的,讓她失神。
謹玫将貓小心放進貓包裏,“你放心吧,我不是虐待狂。”
“另外,你有點肉麻。”
謹玫坐到副駕上,漫不經心地對幸川吐槽,而這個男人也在此刻将安全感系好,發動車子的間隙,幸川忽然轉過頭,他注視着謹玫,似笑非笑。
“又不是對你叫的,你代入什麽?”
謹玫一怔,臉上浮現被抓包的窘迫。
“幸川!”
“好,好。”
幸川的聲音裏透着種輕松,“我們走吧。”
自從謹玫走後,幸川像變了個人,他時常覺得生活很沒意思,夜深人靜的時候,幸川會自我反思,明明現在與最初并無區別,可就差了一個謹玫,他卻覺得生活發生了巨大的改變。原來得到後失去,與一開始從未擁有是兩種感受,她就這樣潤物無聲地侵入了他的生活,以至于現在與她拌嘴,幸川都感到快樂。
他像是很久都沒這麽快樂過。
來到幸川的房子門口,幸川給門解鎖,他拉開門,示意謹玫先進去。
謹玫沒有多想。
踏入房門還沒有幾步,她卻被幸川叫住了。
幸川仍舊站在門口,他看着門,忽然說,“我給你把指紋錄上吧。”
“啊?”
謹玫懷疑自己聽錯了。
直到幸川又重複了一遍。
“不要。”
謹玫下意識拒絕,她連搖頭,像撥浪鼓似的,“我為什麽要錄,我們又沒有什麽關系。”
幸川沒有堅持,他走進來,緩緩帶上門,目視謹玫,只有一句。
“你會同意的。”
謹玫沒有示弱。
“這裏又不是在義雲,這裏也不是你租來的房子,說到底,不過是一時的感情。”
“我們現在,早就兩清了。”
她為什麽要示弱呢,她說的是事實,謹玫知道,過去他們或許真的相愛過,快樂是真的,難過也是真的。時間的波詭雲谲如晚霞一樣,沒有在特定的時間,遇到想要的風景,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她與幸川,做朋友容易,做情人難。
幸川站在原地,她明顯感到他的快樂再一次溜走了,臉上的線條漸漸收緊,不比先前輕松。看着幸川的眼睛,她忽然感到愧疚,這雙眼睛是怎樣的神采,過去他總是用這雙眼睛,教她成長,與她情愛,蘊滿說不盡的情緒。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黯然神傷。
自重逢她說了多少傷心的話,她自己都數不清了,謹玫想,就此打住吧,畢竟她也曾許下過願望,就算是分手,也希望是好聚好散,希望他一切都好。
她不恨他。
更不想他難過。
下一秒,幸川忽然說。
“那就是我的房子。”
謹玫一時怔住。
“什麽?”
她沒有聽明白。
“義雲的房子,本來就是我的房子。”
幸川徐徐說,“不然你怎麽可以随意布置,為什麽你從沒見過房東,還有——”
“我從不會貿然把人領到我的領地,你知道我的脾氣。”
他嘆息一聲,“謹玫。”
“我從一開始,就對你是認真的。”
謹玫一直在等這句話,她忽然就釋然了,過去似乎終于有了交代。
她的付出,不再是想當然的單向箭頭,
“我想過,以後水到渠成的時候,我可以将房子過到你的名下,只是還沒等到這一天,你就離開了。”
幸川說,“我承認,我是一個自私又卑怯的人,我卑劣如斯,只能小心謹慎地試探,我以為對你的保護,實際卻對你造成了傷害,但你基于這一點,就給我判下不能翻身的罪,這不公平。”
幸川說出這些話後,他微怔。
謹玫亦然。
或許他們早已習慣,在相識的歲月裏沉默,将問題沉澱。他從沒解釋,也不屑于解釋,秉持一種懂的自然懂的念頭,他一貫來去自如,将問題,根源都抛諸給別人,他甚少在意別人的去留,或許連幸川自己都沒想到,謹玫成為他第一個例外,就如同今天,他一個惜字如金的人,會為過去的荒唐解釋這麽多。
他一個卑劣如斯的人,只希望能有一個機會罷了。
“好,不公平。”
謹玫反問,“那你想要怎樣的公平。”
幸川将手機送到了謹玫面前。
“幹嘛。”謹玫睨了他一眼。
“掃我,我給你轉醫藥費。”
謹玫偏過頭,“當我樂善好施,治病救貓了。”
幸川也沒有多說,他坐到沙發上,輕輕拉起謹玫的手,他像過去一樣,按了按她的指節。
他看着她。
“算我求你,行嗎。”
“嗯?”
曾幾何時,幸川也這樣按着她的手,他說這裏缺個戒指,那時他語氣不容辯駁,仿若他們終究能在一起,沒什麽可質疑的。
這段關系一直在由幸川主導,謹玫只需要按他設計的路,走下去就行。
現在,幸川仰着頭望她,謹玫看着他的眼睛,在燈光下,他的眼睛泛光,像星辰掉進了一汪池水裏。
難為他說自己是一個不能堅持的人,卻在這件事上,堅持了很久。
謹玫最終還是妥協,與他交換了微信,倒不是別的,她也希望湯圓有個夥伴,人總是推己及人,孤單的時候,會以為身邊的人與物都是孤單的。
孤單的人,需要互相排解孤單。
“我要回去了。”
謹玫再次撫摸了一把元宵的頭,語氣溫柔,“你要乖乖的哦,下次我帶姐姐來玩。它和你一樣可愛。”
目送謹玫到了門口,幸川站起身來,“我送你。”
“不用。”
“這裏人多車多,不要勉強自己。”
有車哎,不坐白不坐,與其擠地鐵回去,倒不如讓幸川送,謹玫也沒繼續推脫,兩人出了門,一起進到電梯。
幸川手機忽然響了。
他看着屏幕,手頓了一下。
“有事?”
白醫生的聲音從聽筒漏了出來,“我想問問元宵好點了嗎。”
“挺好的。”
“姑娘也挺好的。”
幸川眼前一黑,“……胡說八道什麽。”
“幸川,我幫了你忙,你要怎樣謝我。”白醫生轉着筆,臉上微有笑意。
幸川看了眼謹玫,“你幫我什麽了你。”
電梯下到了負一,謹玫先坐到了副駕,幸川站在車外,遲遲沒有進去。
“姑娘去給你繳費,我都沒說你在我這裏充了那麽多錢,要是直接扣,你哪來的機會能與她有下一步交流。”
“趕緊請客!”
幸川來回走了兩步,“我請你大爺啊。”
“卸磨殺驢啊!”白醫生在那頭嗷嗷叫,“得虧我還為你着想,你這不要臉的,那我要不要去告訴謹小姐,她沒必要給你的元宵付費?”
“……你就說去哪兒吧。”
出乎白醫生的意外,幸川竟就這麽偃旗息鼓,白醫生哈哈一笑,他幾乎看到了幸川吃癟的模樣,這男人縱橫嚣張了這麽多年,終于出現了一個姑娘,可以拿捏住他的命門。
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