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章
第 74 章
幸川怎麽也想不到,他的人生,居然也會發生這麽狗血的一幕。
幸川生平第一次有了被抓包的感覺,幾雙眼睛掃視着他,表情也意味深長,他被她們的目光盯得幾乎要流下汗來,真是搞笑,義雲明明沒這麽小。
他們是怎麽做到談話沒有一個關鍵詞,卻都到了同一個地方的?
“你好。”
一個女生來到程蘊身邊,試探性地問,“能讓我過去嗎,我的座位在裏面。”
短暫的松動暫且救了他,幸川索性回過頭來,不再看她們。
“快點坐下吧,擋着後面的觀衆了。”
幸川聽見不遠處的嘻嘻哈哈,生怕她們誰一個突然興起,一巴掌拍了自己的肩膀上,附帶幾聲嘲笑。
幸處敢做不敢當,你說要來參加的活動是這個?
好在表演快要開始,随着燈光逐漸暗淡,幸川的表情也旋即消失,人員開始入場,這次他買的票在前,他追随着臺上人員的步伐,不費什麽力氣便找到了她。
謹玫還是那麽引人注目,與在阮江的狀态并無二致,幸川看着她,謹玫正端坐在舞臺上,身影随着燈光在流動。
她曾無數次地跟在自己身後,見證過他的成績,他的矚目,他在十二樓的會議室,抑或全體會議上演講時,不經意掠過視線,他總能看到她在不遠處,眼含期待。
幸川偏了下視線,看到無數的目光彙聚在她的身上。
他們只為她而來。
幸川忽然低下頭,眼睛有些發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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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是他在下,謹玫在上,他只是森森人影中的一員,她的改變,無聲無息。
為什麽謹玫再度來到義雲,卻讓他感到她似乎離開了義雲好多年。
在幸川的印象裏,如此徹頭徹尾的改變,大概需要好幾年的光景。
她卻那麽快就做到了。
幸川閉上眼睛,耳邊盡是音樂聲,他卻從混雜的音色裏精确捕捉到小提琴的聲音。
這一首曲子,謹玫原先在義雲職院彈奏過的。
最後一個音符降下時,聽衆爆發出陣陣掌聲。
掌聲像潮浪似的翻湧而來,幸川睜開眼睛,像恍然被驚醒,他下意識去搜尋謹玫的影子,便看見她站起身,向聽衆致謝。
幸川緩緩拍了兩下手,周圍的聲音襲來,瞬間将他淹沒。
掌聲漸漸稀疏了,曲終人散,聽衆慢慢離去,幸川起身,站到了一段安全距離外,在這他能更加清楚地看到她的臉,也看到很多聽衆來到謹玫的面前,向她表達喜歡。
“謝謝,謝謝。”
謹玫不住地道謝,她已然變得璀璨,可以承襲住任何的燈光和耀目,臉色卻不改分毫,自若地接受着旁人的贊譽。
他們有的向謹玫要簽名,有的希望合影,在謹玫低頭寫字的間隙,有聽衆熱情地向謹玫表達對藝術的喜歡。
謹玫明顯眼中放光,“您喜歡哪個部分?”
她希望能與聽衆探讨一下曲子時,對方卻說不上來了。
謹玫笑笑,沒有多說什麽。
聽衆說,“你看起來真親和,一點也沒有架子。”
“是我要謝謝你們,能來看我們的演奏會。”
“替我們的樂團謝謝大家。”
她将本子一一還給了他們。幸川站在不遠處,一言不發,他現在的身份,連最普通的聽衆都算不上。
他們都尚且可以毫不顧忌地對謹玫表達喜歡,而他,卻只能站在這裏。
待人慢慢散去,謹玫身邊漸漸有了空白。
幸川輕扯了把領帶。他感到自己像一個要去見偶像的粉絲,竟然心裏還有緊張。正當他要緩步上前時,程蘊突然在遠處喊了一聲,“小玫玫!”
幸川欲出的腳步立時停在原地。
“程姐姐!”
謹玫率先看到了程蘊,與她相擁,一個眼神的對視,兩人便相視而笑,程蘊笑得大聲,謹玫也不再顧忌,許久不見的歡喜,似乎都藏在笑聲裏了。
程蘊拉起謹玫的手,“你現在真厲害呀,演奏的特棒。而且比以前更漂亮,狀态更好了。”
“有那麽神奇嗎?”謹玫笑着反問。
“那是當然啦。”
徐睿知跟了上來,謹玫見到她,不忘說一聲,“徐科,您也來了。”
“叫什麽徐科,叫我的名字就好了啦。”
程蘊似乎想起什麽,“噢,幸處好像也來了。”
“幸處?”謹玫一時沒聽明白。
“幸川啊。”
程蘊環視着偌大的音樂廳,“我剛剛還看到他了——”
謹玫也下意識擡頭,下一瞬便與幸川四目相對,在程蘊還在疑惑幸川去哪兒的時候,她卻能輕易覺察到他的方向,望見幸川時,謹玫也怔住了,她本能地不想見到他,然而她忘記了,磁場是很奇妙的東西,與他引力的和諧,或許也是一種本能。
“啊,才剛說到您呢,幸處。”
程蘊向他招手,“您站那麽遠幹什麽,過來啊。”
幾個人齊齊看向他,連帶着謹玫,那種演奏前的目光似乎又回來了,幸川下意識轉過頭,“我先回去了。”
“別走啊。”
程蘊大喊,“好不容易謹玫回來了,不一起吃飯嗎?”
幸川只想趕緊離開程蘊的大嗓門,只是還沒走兩步,便聽見身後謹玫的聲音。
“我們一會要去吃飯,幸處要一起嗎。”
幸川一怔。
他是以什麽樣的表情對上謹玫的視線,他自己也不清楚,人太多了,他從不會緊張的人,反而那天有點局促。
“幸處表情這麽吃驚。”
謹玫含笑,是不是都把我給忘了。”
他平靜地看着謹玫,看她一本正經地說着謊。幸川沒有接話,程蘊卻開口了。
“怎麽會。”
程蘊笑嘻嘻,“幸處的記性最好了。”
“好。”
燈光将幸川的臉照得明亮,連帶着他的聲音都清晰。
謹玫聽清了。
程蘊一怔,以為自己聽錯了,她扭頭去看幸川的臉,“您剛剛不是說要走嗎。”
他的視線依舊停留在謹玫的臉上。
“計劃是可以改的。”
“啧啧。”
“原來幸處的計劃這麽容易就能改,以前我怎麽不知道。”
幸川走下來,他那些微妙的情緒,早已在方才消化,等他站定到謹玫的面前,是一如既往的沉穩模樣。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
程蘊沒忍住笑,“是小玫玫的話有用,你不知道,在剛下班的時候,我們還問他今晚要去哪裏,結果——”
“好了,好了。”
幸川打斷了她的話,“位置發我一個。”
這次來的除了徐睿知與程蘊,還有三個之前與謹玫交好的女生,一個車坐不了,徐睿知提議他們分坐兩輛車。
“小玫玫,你去坐幸處的車吧。”
她們不願意坐幸川的車,那心理謹玫太熟悉了,入職之初,她也不願意與幸川有過多牽扯,只是她沒想到,玩笑歸玩笑,幸川的壓迫感并不會因玩笑而消失,她仿若習慣了與他産生關系後的親昵,至于什麽時候真實地接受了他,并不再懼怕他,她自己也搞不清了。
“那好。”
謹玫沒有扭捏,“我與他一起去。”
這一路她一直低頭,臉上泛着熒熒的屏幕手機亮光。幸川同樣無言,紅綠燈的間隙裏,幸川擡頭望向後視鏡,看到她正在笑。
上一次謹玫坐在後面,還是他們在一起的時候,那時她會說很多話,幸川大多聽她的,一路遙遠的距離,在她的聲音中沒過多久就能抵達目的地。
而不是像如今,他們獨處一個空間,只剩下沉默。
幸川剛停穩車,謹玫說了句謝謝,便留一個背影給他,幸川看她與那群女生三三兩兩地進去,在車邊點了根煙。
半根煙功夫過去,程蘊來了電話。
“您在哪呢,怎麽還不進來。”
幸川便熄了煙,指間的煙味揮之不去,他進到包間的第一件事就要去洗手。
衛生間就在右手邊,他走過去,卻迎頭撞見謹玫出來,她眼波流轉的一瞬,像頃刻攫取了幸川的魂魄,他站在門口,自動為謹玫閃出一條狹窄的通道。
她還是說謝謝。
自若的神情不改。
幸川回過頭,他忽然想起與她初初相遇的那天,他說謊了,他其實一直記得,記得全部。
一股巨大的失落感砸向他,像一度銅牆鐵壁轟然倒塌,将他掩埋殆盡。
今天的謹玫俨然成了座上賓,程蘊給謹玫夾菜,“吃這個呀,小玫玫。”
“你好久沒吃義雲的菜了吧。”
謹玫倒了杯酒,“阮江與義雲不分家,吃得都差不多。”
“是哦。”
“在那裏生活的還習慣吧。”
幸川記得她不喝酒的,只短短一年時間啊,她好像改變了太多。他想起過去兩人在一起時,他因為應酬總避免不了煙酒不離身,謹玫會心疼地與他說,“那你不會偷偷換成白水呀。”
他會刮她的鼻子,“我能喝酒的,還能再陪你喝兩杯果汁。”
謹玫将那杯酒飲了幹淨。
“程姐姐,有沒有找到合适的男朋友?”
程蘊哈哈一笑,“沒有,還是一個人。”
“你呢。”她反問。
“我記得你過去有一個喜歡的人。”
徐睿知驚呼,“什麽,你有喜歡的人,在一起了嗎謹玫,為什麽我什麽也不知道呢。”
謹玫放下杯子,“很久了,徐姐姐。”
“多高,長得好看嗎,年齡多大。”
謹玫瞞得太好了,徐睿知什麽也不知道,與她公事了一段時間,謹玫心事竟密不透風。
一股強烈的探知欲籠罩了她。
幸川仍低垂着眉目。
謹玫緩緩說,“一米八六,很好看,能力很強,但也很冷心冷情。”
“他比我大三歲。”
徐睿知聽罷,有點惋惜,“聽起來好像很不錯,那你們現在還在一起嗎。”
謹玫搖頭,“早就不在一起了。”
“分開了?”程蘊有點吃驚,“你一點也沒和我說呢。”
“陳年舊事有什麽好提的。”謹玫的笑很輕,像真的過去了這道坎,再沒有細說的必要。
幸川也沒有看她,夾了一口菜,卻嘗不出什麽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