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章
第 58 章
尋常周六,幸川來到了他們發小常聚的清吧,為明凱轉交父母的禮物。
清吧女歌手的歌聲一如過去曼妙,只是幸川長久不來,驟然聽到歌聲,他下意識的第一個想法,是謹玫的聲音,比她的更好聽些。
“是什麽東西?”
明凱想要拆開包裝,被幸川制止。
“給你父母的,不要現在拆開。”
“嘁。”
明凱漫不經心地将禮物丢進包裏,“你不說我也知道,是沒什麽新意的禮物罷,我都能想象到伯父伯母打包買好的東西,是怎樣一包包放進這樣的盒子裏,再由你送出去的。”
幸川一笑,未置可否。
“我有嗎?”
忽然,楚雅出現在明凱的身後,她望着幸川,眼含期待。
幸川自然也給她留了一份。
“當然。”
明知這不是給自己的,但楚雅還是興奮接過。
“我就當這是你送我的咯。”
幸川說,“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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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雅,這算什麽,前兩天幸川真送了個禮物出去,是他從家裏拿的,成色真是不錯——”
幸川看了他一眼,明凱頓時意識到不妥,便不再繼續。
但楚雅聽到了。
楚雅明顯有點不悅,“幸川,你送給誰了?”
又是一陣沉默,楚雅已經搞不清楚,他們到底從什麽時候開始存在了這麽多沉默的間隙,好像自從那個女孩出現,這一切都變了,她與幸川的關系再不複從前,似乎連朋友都做得勉強。
可偏偏,幸川打破沉默的下一句便是。
“我給謹玫了。”
楚雅頓時怔在原地。
她看了眼手裏的禮盒,豔麗的包裝頓時變得暗淡,她将禮物擋在身後,語氣極力裝作若無其事,“我聽說,你之前還買了條項鏈。”
楚雅像開玩笑,“不會也是給她的吧。”
幸川偏就迎着她的話說,“項鏈算什麽,哪裏都買得到。”
言下之意,這個玉镯含義,并不一般。
楚雅的心像倒了一瓶未經處理的檸檬水,一陣酸楚襲上,淋漓不盡地在她心頭滴滴答答,她嗯了一聲,說:“我有點事,先走了。”
幾乎在幸川說話之前,楚雅便掉頭離去,像害怕聽到他的回答似的,明凱看着楚雅的背影,語氣有點唏噓,“你覺得你這麽傷害一個,一起長大的女人合适嗎。”
“我如果和她糾纏不清,才是傷害她。”
幸川将玻璃杯放在桌面,“我不想給人無緣無故的希望,到頭來招致無謂的麻煩,那樣顯得我太蠢了。”
明凱聽罷,知道幸川不想糾結在這個話題上,便說,“你生日快到了。”
“今年還要和我們一起過嗎。”
他倒是回答地幹脆,“不了,我和謹玫一起。”
明凱感到幸川似乎不一樣了,但也說不出哪裏不一樣,總歸是與過去有了點差別,可并不明顯,就像他說的,一個項鏈哪裏都能買到,家裏的珠寶卻不是随意示人的,一個将心理界限劃分得很明晰的人,不會輕易做出這種決定,他想,幸川有自己的理由。
明凱由衷說,“談了戀愛的人就是不一樣。”
“你好像很喜歡和她在一起。”
幸川說,“也是一個很緩慢的過程。”
“嗯,緩慢一點也好,符合你的風格。”
開車回去的路上,幸川再次路過了一家珠寶店,窗明幾淨的玻璃前,模特手上的鑽戒熠熠生光,櫃臺小姐走出門來,對幸川說,“先生要不要進來看看。”
他說,先不必了。
隔過一個周的周一,謹玫早早來到行政樓下,廣場上人稀稀落落的,像樹林裏的鳥一般,散落在不同的地方。等待電梯的過程中,她碰到了人事的梅曉。
工作繁忙,她們已許久沒見面了,梅曉先打的招呼,“最近在忙什麽。”
“能忙什麽。”
謹玫苦笑一聲,“你真要我這麽說,我一時還說不上來呢。”
梅曉哈哈一笑,和謹玫一起進了電梯。
“我聽說你不錯嘛,謹玫,骨幹小組都進了,就別那麽謙虛了。”
梅曉自顧自地開玩笑,“骨幹就是骨幹,才會忙得太過。至于忙了什麽,腦子根本就裝不了那麽多東西。”
梅曉盯着逐漸上升的紅色數字,“脫口而出成績的人,心思才不放在工作上呢。”
說完這個,兩人便再無話。
電梯很慢,空間又狹窄,謹玫無端有一種窒息感,她想找點話題,話鋒一轉,便轉到了牽扯梅曉部門的事上,“對了,年終評選結果什麽時候在平臺出公示?”
“這個嘛,還要等一等。”梅曉故作神秘。
“哦。”
謹玫便不再說話。
見謹玫不再搭腔,梅曉反而又開始說話,她嘁了一聲,視線從數字挪到了地面,口吻漫不經心,“我根本就沒抱什麽希望嘛,這種機會能輪得到咱們這種小年輕嗎。”
謹玫便随口道,“我們科長說,給我留了一個名額。”
聽到這話,梅曉頓時擡起眉眼,表情怪異,令謹玫琢磨不出她的意思,“給你?”
謹玫被她的表情弄得一頭霧水。
“怎麽了。”
“可是名單上沒有你呀,謹玫。”
謹玫一怔。
“你确定嗎?”
電梯在這時戛然而止。
這種反問之下,顯得謹玫像個蒙在鼓裏的小醜,她的心砰砰直跳,她走出了電梯,回頭看着梅曉,梅曉知道她還有話要說,便摁住電梯,兩人一外一內,互相打量着對方,像陌生人一般。
謹玫好不容易才壓下劇烈而起伏不斷的心跳。
她說,“那可能是許諾吧,不作數的。”
“要不,你再回去問問?”梅曉小心翼翼地說。
“嗯。”
謹玫先一步出電梯,來到無人的地方,她才大口大口地喘氣。
她被騙了,還是被迷惑了,抑或在這過程裏被誰做了手腳,她什麽也不清楚,連最終的結果,還是一個外人告知。
她本身是無心什麽榮譽的,剛入職場的人,總是把那些東西看做身外之物,可直到被許諾了以後,她才明白人對很多虛名都有期許,只不過沒有能力得到罷了。如今她被承諾了一份期待,可又被憑空剝奪,人把她當傻子戲耍,這讓她心中怒火中燒。
謹玫極力壓下胸腔的憤怒,一步一步回到了辦公室。
辦公室裏很安靜,只有徐睿知一人在埋頭苦幹,謹玫進到辦公室其中,徐睿知沒有擡頭。
靜谧的環境,讓謹玫的頭腦漸漸冷卻,不過多時,人.流慢慢大起來,形形色色的笑臉映入謹玫的眼中。
謹玫沒笑,她沒有任何的表情。
她很想揭開這些笑臉,看看底下是怎樣口蜜腹劍的面目,她握住雙手,告訴自己不要發作。
弱者與敗者的憤怒,只會徒增笑料。
這是昔日幸川告訴她的。
今天下班,謹玫意外地收到了幸川的短信。
——有空嗎,我在地下車庫等你,一起回去。
她沒有拒絕,循着幸川給的地址來到了目的地,幸川果然在,她像在遵循某種不成文的默契,在無人的時候拉開幸川的車門,他顯然早已等候在此,沒有解鎖,車門便被拉開,謹玫順利進到車裏,只說了一句,“走吧。”
幸川發動車子,瞥了她一眼。
“怎麽了,今天不高興?”
謹玫搖了搖頭。
“沒有。”
她很想與幸川一吐今天的疑惑,可看着幸川的眼睛,原先那些輕訴的欲望頓時消退,或許是冰冷的名利場帶給她的改變,也或許是幸川總教她冷靜處置,漸漸的,她也沒了最初的熱情。這種過渡進行得很是緩慢,連她自己都未曾覺察,在無形之中,一天天心境走到了今天這種地步。
幸川帶她去了一家高檔的餐廳,人很少,侍者進進出出,但不會打擾客人用餐,幸川拿起菜單,對服務生說,“要一份水晶蝦餅,鮮椒牛肉粒,還有芒果凍。”
他将菜單遞給謹玫,“你還需要什麽?”
謹玫翻着菜單,旋即對服務生說,“那我要草頭,烤麸,還有醬鴨。”
“請稍等。”
服務生收了菜單,留兩人面對面相向而坐,潔白的桌布在燈光下泛着暖光,幸川給謹玫倒上酒,“我怎麽不知道,你喜歡吃那些東西。”
謹玫扶住杯子,“真是湊巧,我們都記得彼此的口味。”
菜上桌後,幸川給謹玫夾了一塊蝦餅,她低着頭說謝謝。
“怎麽了。”
幸川又給謹玫盤中放了一塊牛肉,“今天不是很高興。”
謹玫思索了一會,還是沒打算告訴幸川問題所在,她只說,“我有個問題想請教長久做領導的你。”
“說。”
幸川低下頭,去夾那塊鴨肉。
“你如何平衡下屬的利益,與向上兼容的利益呢。”
幸川擡起頭,直視着謹玫的眼睛。
“或者說,當這兩者出現沖突時,你會怎樣呢。”
幸川漫不經心,“當然以向上的利益為重。”
謹玫的手停在半空,而後緩緩落下,繞過幸川為她夾過的牛肉,轉向了另一個方向。
“很多時候,下屬的利益是被犧牲掉的。”
幸川的口吻像在敘述一件毫不起眼的事情,“名利場上,人總是對上負責。盡管聽起來很殘忍,但這是事實,很多人以為自己是例外,但自己坐到了那個位置更是誠實,換言之,是狠毒。”
謹玫聽罷,笑了一笑。
幸川問她,“怎麽了。”
謹玫搖了搖頭,“沒什麽。”
他們就在侍者的服務,與輕曼的音樂裏吃完了這頓飯,回去的路上,幸川将車窗降下,等紅綠燈時,謹玫用手撐着窗框,她用力地,努力地吸取着夏日漸漸蔓延的暑熱氣息,這股味道真是清新,混雜着青草的氣味,有蒸騰年歲的感覺,謹玫說,“我真的很喜歡南方。”
幸川卻說,“我喜歡北方,喜歡雪。”
“為什麽喜歡雪呢。”
謹玫回過頭去。
“因為下雪的時候,我一定會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