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章
第 50 章
假期比起謹玫的預想過得更要快些,明明只是完成了由學生到社會人的轉變,可假期的感受似乎變了,歇不夠似的短,幾乎是過隙的時間,她便再次回到義雲。
新春伊始,義雲張燈結彩,同樣一排紅色的,還有人事換血似的變動。
這一切都與謹玫毫不相幹,唯一與自己有牽扯的,是幸川一改副處身份,升了一級,徹底将整個部門納入麾下。
他能走到這個位置,謹玫不奇怪,畢竟他太年輕了,他的年輕讓人有未知的恐懼,未來他能走到哪個位置,誰也不敢定性。
令她驚異的是,吳莉調離教□□行,去到院系負責學生工作,變相的也算高了一個層次。
除此以外,還有一件事,令謹玫料想不到的,一向默默無聞的徐睿知,在吳莉離開的這段時間,暫代科長職務,主持工作。
謹玫作為一個菜鳥,只有浏覽網頁,知曉結果的份兒。這其中的“腥風血雨”,都是她無從得知的結果,只是她想不通,論能力與情商,程韻都要比徐睿知高出一大截,為何在這個職位上,上面會選擇徐睿知呢。
謹玫向幸川表達了疑問,他意味深長地道一句。
“因為在對上負責方面,徐睿知遠比程韻能做得更好。”
“對上負責?”
謹玫沒有明白,幸川拍了下她的額頭,謹玫吃痛地喊了一聲。
“作為一個合格的副手,無條件服從上級,是一個必要的修行,尤其在這個體系內。”
幸川給謹玫點破,“在這點上,程韻修行還不夠。”
謹玫以為這是幸川兀自的決定,畢竟現在部門由他一人說了算,便更是疑惑,“你不是說,你喜歡有能力的人嗎。”
“過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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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川的語氣誠懇,“但身份不一樣了以後,人的想法也是會變的。”
他這般誠懇的論調,讓謹玫忽而心裏掠過一陣惶恐,她幾乎是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那你喜歡我,以後會變嗎。”
幸川一怔,他沒想到,話題轉圜地如此之快,像措手不及給了他當頭一棒,他根本來不及考慮這個問題,他撇過視線,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
“這個學期開始,你要去謹校家裏,給她女兒上鋼琴課了。”
謹玫大概就是在那個時候,從懵懂的思維裏悟到了什麽,那就是幸川是徹頭徹尾掌控局勢的人,形勢變了,他的手段也會變。
她望着幸川漫不經心的低垂眉眼,也是從那個時候,她漸漸明白,不要妄圖從他身上找尋相愛的痕跡,在太過清醒的人面前談感情,這無異于變相給自己苦處,太傻,也太難了。
謹玫有點猶豫,沒有回答幸川。
“你在想什麽。”
幸川看破了她的心思。
謹玫回過神來,她忽然有點害怕進入到這個波詭雲谲的中心來,機會來臨的前夕,人總有那麽點不自信,怕自己承擔不了這份辛苦,也怕會搞砸來之不易的機會,謹玫也不例外。
“我——能做好嗎?”
“放心吧。”
幸川忽然拉過她的手,他低下頭,将謹玫的手展開,因為對即而來未知的焦慮,謹玫的手有了薄汗。
他用指尖點了下謹玫的掌心,謹玫感到身體過電一般的觸感,她的心一陣震顫,不由去望他的眼睛。
“謹玫,記得。”
“無論發生什麽,我都會站在你的一邊。”
他實在給了她太多期待,令謹玫産生錯覺,有很多瞬間她真的以為自己是不一樣的,謹玫而後無數次地複盤自己,她一貫掙紮在幸川給予的甜蜜與苦痛裏,在上升與落空的反反複複裏,慢慢迷失掉自己。
“記住,有什麽問題,要與我及時溝通。”
“這是你的機會。”
謹玫點了點頭,告訴他,“我知道了。”
徐睿知的辦事風格,與吳莉完全不同,她一旦進了辦公室,就像上了發條的機器,只有在下班的那一刻,發條才會走完。
而大部分時間,她還會待在辦公室,默默處理細碎的工作,謹玫從沒想到,原來她是一個如此事無巨細的人,連很多領導都沒考慮到的細節,她都可以在文件裏得到體現。
而就因如此,運行的幾個模塊加了好幾倍的工作量。
她甚至大刀闊斧,将幾個模塊漸漸融合,大家的分工慢慢得不像過去那麽明确,遇到大型項目,再不是那麽一兩個人單獨負責,謹玫分明感到了疲憊更甚,終于有一天,程韻在她之前爆發了。
“程韻,校本教材的合同走完了嗎,走完了和財務處去對接一下,不然欠款拖着,我們不好給書商交代。”
程韻擡起頭,謹玫看到她如霜的臉色,冷聲說,“這不是白老師負責的嗎。”
“什麽時候到的我這裏。”
徐睿知一愣,“我這周一列出的工作清單,你沒看嗎?”
“我的運行本來就很忙了,你還要令派其他的。”
“我怎麽做得完。”
明顯的不耐煩,充斥在辦公室內,讓原本寂靜的空間,更是壓抑逼仄。徐睿知不同于吳莉,她只知悶頭工作,不懂人情世故,猛然被程韻一嗆,在不占理的基礎上,此刻氣勢明顯短了一截。
謹玫看到徐睿知低下頭,不再說話。
而處于話題中心的程韻與白祺對視了一眼,也彼此緘默下來。
這天中午,趁徐白二人不在,謹玫悄悄對程韻說,“程姐姐,今天中午我們不去食堂了,我請你到小東街吃冒菜吧。”
程韻搖頭說,“沒什麽心情。”
“去吧,聽說是新開的,好像還有優惠活動呢。”
在謹玫一再邀請下,程韻才答應了謹玫。到了目的地,一向不勝酒力的程韻,破天荒開了瓶啤酒,一喝酒下肚,謹玫見她的臉泛起紅暈,沒等菜上,便有了喋喋不休的趨勢,“謹玫,我到底哪裏不如徐睿知啊。”
“你放心好了,在她手底下幹活,以後累不死才怪。”
謹玫多想告訴程韻,幸川原本的話啊,可她不能說,謹玫忽然感覺,欲望潛藏在每一個人的意識裏。
盡管程韻過去總标榜自己,從不與名利為伍,可在這場競聘中失利,她還是忍不住為此傷神難過。
謹玫終于理解了無欲則剛的名理,人若将一切盡抛,什麽都不顧及時,那才是真正沒有弱點的時候。
而現在,她們都有弱點。
一個小小的職位,便能拿捏住程韻。
而她謹玫的弱點呢。
是什麽。
她忍不住安慰程韻,“以後還會有機會的,別擔心。”
“我已經三十四歲了,謹玫。”
程韻苦笑一聲,還想說什麽,卻也不再說了。
她的全部情緒,似乎都蘊在這句話裏。
再多說一個字,都像是徒勞。
程韻的酒一杯杯下肚,謹玫眼睜睜地看她瓶空杯淨,勸也勸不動,酒精燒灼在腹中的刺痛感,像燒在了謹玫的胃裏。
那種感同身受,是多麽無力。
“沒事。”
程蘊露出一個苦笑,“新人很快來了,現在能幫我們承擔一點工作,那也很好。”
謹玫無言,她只能眼睜睜看程韻一心希冀,卻淪為人事管理的犧牲,她想,這些人,這些事無時無刻不在上演,過去她總從書本和影視裏看到,可程韻是好人,是她謹玫切身感受到她能力的人,遭此待遇,她更是難過了。
“競争是殘酷的,除非你不願加入這場競争。”
如果不是謹玫與幸川的關系,或許她永遠也不知道,職場裏這些人事調動的無聲規則。
幸川,如謹玫所想。
幸川理智而淡漠,昔日他對她們的好是真的,無情地抛棄掉無用的人,也是真的。
他只會是那個主導者。
第二天上班,謹玫來了個大早,這幾天她睡得不好,腦子很亂,照例來到淨水器旁接熱水時,只有鳥鳴啾啾,響在空空蕩蕩的回廊裏。
她有點怔神,直到滾燙的熱水漫過杯面,謹玫的手像觸了電,手裏的不鏽鋼杯頓時掉落在地。
“好燙好燙好燙——”
謹玫甩着手,下意識去拿杯子,籠頭仍在汩汩流水,氤氲出熱氣,謹玫慌張地站起身,手忙腳亂要去關水,籠頭忽然被一只好看的手覆上。
“你沒事吧。”
是個年輕的大男孩,松軟的頭發,像金毛狗狗的毛發,他身上黃黑相交的顏色,顯得整個人更是朝氣,瘦瘦高高,極是幹淨。
謹玫心有餘悸,不停說着謝謝,男孩仍然笑着,“你要想謝謝我,就告訴我1056辦公室在哪裏吧。”
“1056?”謹玫一怔,“我們的辦公室?”
“你不會是——”
謹玫試探地問,“新同事?”
“這麽巧。”
男孩大方地伸出手,“你好姐姐,我是杉青。”
“秋泾極望水平堤,歷歷杉青古閘西的杉青嗎?”
杉青很意外,“這麽小衆的來歷,你都知道。”
謹玫有點不好意思,“碰巧看過罷了。”
“我帶你去辦公室吧。”
謹玫說着,就要給杉青帶路,杉青卻指了指她的手,“你手沒事吧。”
“沒關系——”
謹玫看了看,沒多大的事,她不是矯情的人,經歷過指甲掉落,她還在乎這點小傷嗎,可對面的杉青卸下背包,“不行,傷了就得好好處理,你把手拿過來。”
“我覺得不用了——”
謹玫覺得沒必要,可杉青很是堅持,他處理得很是娴熟,雖然是無足輕重的小傷,可杉青很是認真。
他有意讓謹玫自己舉着手,他與之隔開段距離。
周圍人流開始湧動,有路過的相識之人看到這張生面孔,不由笑着問謹玫,“怎麽了,來新人了?”
杉青很自來熟地與之點頭,“您好。”
處理好傷口,謹玫帶他去辦公室,杉青沒有避諱與謹玫的同行,他是個愛笑的人,陽光之下,笑容更是和煦,謹玫這才發覺,一連幾日遮天的陰雲,在今天散去了。
來到辦公室門口,謹玫打開門鎖,“我們辦公室的人都很好,也好相處的——”
她笑着擡頭,不經意的一個回眸,恰望見幸川。
彼時他正從拐角的那邊過來,給了謹玫一個眼神,又望了杉青一眼。
謹玫急忙說,“杉青,這是幸處——”
只是,幸川很快将目光收回。
連腳步也沒停。
謹玫忽然有點難過。
“姐姐,你怎麽了?”
謹玫回過神來。
“沒怎麽。”
背靠着幸川離去的方向,謹玫推開門,“進去吧。”
——
第一個周六,謹玫便遵照提前與謹校約好的時間,來到她的家裏。
謹玫有個好習慣,她絕不遲到,很多人的遲到是無形的,總感到拖一兩分鐘無所謂,但謹玫不行,她寧願提前十幾分鐘,都不想為遲到買單,她認為這是對彼此的尊重,但論今天情況,她更像緊張,尤其是第一次涉足高層領導的家庭,她更是心裏上了根弦。
“來了。”謹校開了門,見到是她,随口打了聲招呼。
“您——您好,謹校。”
見到謹校時,甚至焦慮得有點無所适從。
“蘇念,你新老師來了。”
客套了幾句後,她便不再理會謹玫。
這一切都在謹玫見到其女兒的那一刻,得到了緩解,盡管謹玫一眼看出,這姑娘眼神倔強,靠在門邊與之冷冷對望,絕對是桀骜難馴的類型,但謹玫舒了口氣,與年輕人相處,總歸要比與領導近距離接觸要好。
“你叫蘇念是嗎?”
蘇念吊兒郎當,“你不是已經聽我媽說過了嗎,又要多問一句。”
“好的,那我問你哦,你的曲譜練到什麽程度了?”
蘇念面對謹玫的問題,耷着眼皮,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直至此刻,也沒分一個正眼給謹玫,手裏一直擺弄一個玩偶,謹玫見過,那是她也沒抽中的一個限量款。
“你很厲害哦,竟然能抽出這個娃娃來。”
一聽到這個,蘇念終于擡眼望向謹玫,謹玫索性抛開那些俗套的開場白,與蘇念就她喜歡的東西,做了一個深刻探讨。
“我還有一個稀有系列,明天拿給你看好嗎?”
蘇念問,“姐姐,你也是義雲人嗎?”
“不,我不是。”謹玫誠實說。
蘇念頓時眼中的光熄滅掉,“那我不信。”
“你看那個陳列盒,我都好好地保存着呢。”
蘇念睨了謹玫一眼,“誰會沒事把這些東西帶着,用我媽話說,那就是玩物喪志。”
“但是喜歡的東西,我會随身帶着的。”
謹玫笑了一笑,“你媽媽說得有道理,你也有道理。”
“在沒有經濟能力的基礎下,如果你有喜愛的東西,卻沒法購買的話,只能向父母伸手,或者打工。”
蘇念像打開了話匣,“是啊,所以我想過去打工,可我媽不讓。”
“在你這個年齡,時間是很寶貴的,如果拿青春去打工的話,以後回想起來,你會後悔,後悔為什麽在寶貴的光陰,去做了任何時間都能做的事。”
謹玫耐下心來,“如果你能好好學習,好好練琴,改善與父母的關系,從他們那裏獲得寵愛,要比你打工更加容易。”
謹玫問她,“你想一想,哪個途徑會更有性價比。”
“可我認為,這是對他們示弱。”
蘇念仍然倔強着語氣,“我不想對他們示弱。”
“蘇念,這不是示弱。”
謹玫去望蘇念的眼睛,話語中帶着一絲溫柔,“我們一生都在與父母相悖,把歸順認為是臣服的軟弱,覺得人間好辛苦,可為什麽他們還要把我們帶到這個人世。”
“可這人世本就是辛苦的,他們同樣也在受苦,他們不過是希望能在痛苦之餘,得到你這個可愛的寶貝,來寬解他們的內心。”
“生而為人,除了寺廟裏的人,幾乎誰也不能免俗,我們只能生活在這塵世裏,接受痛苦,然後在痛苦裏掙紮,然後再慢慢地戰勝痛苦。”
謹玫像在說給蘇念聽,說得多了,更像在說給自己聽,見得人與事多了,她不知道為何人活着會有這麽多的痛苦,她畢竟是含蓄了,有多少的痛苦存在着,卻無法解決,她只能盡力撫平這些痛苦的棱角,彙成溫柔的話,然後去安撫一個未經世事的少女。
蘇念忽然說,“姐姐,你也有痛苦嗎。”
謹玫一怔。
“或許也有一點吧。”
不能在阮江,也回不到眉即,她不能與喜歡的人在一起,謹玫一怔,原來話經由自己的嘴說出來,她才明白,她亦不能免俗,痛苦是無形中存在的,她便在這流淌的時光裏慢慢體會,從而麻木,以至于在游說他人的時候,都未曾發覺。
蘇念對這新來的老師有了點別樣認知,先前母親請過來的那些,不是板着臉,就是不耐煩地趕緊讓她練琴。
她覺得沒勁透了。
從沒有人,能與她說一下心裏話,她想傾訴,可同齡人大多學習過甚,心智不夠成熟,長輩又操一口訓話的口吻,讓她聽不進去。
這個新老師,卻很不一樣,三言兩語,便教她有了好感。
蘇念終于能配合了,從題外話,慢慢和謹玫讨論起練習的曲譜。
“你看,你的指法,還需要有一點改進哦。”
謹玫輕輕給蘇念做着示範,忽然,謹校推門而入。
幾乎是騰地一下子,謹玫便站起身,緊張溢于言表,“謹,謹校。”
而蘇念看了母親一眼,旋即低下頭,不耐煩地說,“您什麽時候進來的時候能敲敲門。”
謹校一個突然襲擊,本想看看蘇念是不是還和以前一樣作妖,沒想到今天她格外安靜,見謹玫還在站着,謹校的手向下降了降,“坐下,你不用管我。”
“好,好的——”
見謹校離開,謹玫才舒了口氣,重新坐回座位上,蘇念見狀,便笑說,“姐姐,你很怕我媽媽啊。”
謹玫心裏說着,廢話,誰不怕她。
“可我就不怕呢。”
謹玫說,“因為她是你的媽媽啊。”
“誰也不會害怕自己的媽媽的。”
“畢竟,無論怎樣,你的媽媽會無限包容你。”
可領導就不會了。
第一天就這樣戰戰兢兢結束,離開謹校家時,僅僅過了三小時的時間,可仿若榨幹了謹玫好幾天的精力。
她回到住處,八字躺地躺在地板上。
閉上眼睛,謹玫卻格外精神,腦中不自覺開始回想,今天她是否哪裏出現了過錯。
她忽然理解了伴君如伴虎的含義,近距離地接觸領導,總害怕哪句話錯了,哪裏有了過失,這是一個高危行業,盡管她也不指望靠這個上位,但她強烈的自尊心讓她不允許出錯。
她想到幸川,他就可以游走在各個高層中間,臉上卻從沒有谄媚姿态,又極度游刃有餘,謹玫想,她好希望能擁有幸川那樣的強心髒,在這個社會,沒有那般的抗壓能力,除非是無名小卒,甘于現狀,要不就內耗至死,被自己壓垮。
而她,在這個莫名其妙的工作中,只能盡快地适應,像幸川一樣。
不然只會過早衰頹。
密碼鎖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謹玫打了個激靈,頓時坐起來,在看到幸川進門時,她長舒了口氣。
她忽然記起來,這個地方,除了他幸川,還有誰會來呢。
“怎麽了。”
幸川換下皮鞋,“好像被吸走了精氣似的。”
“托你的福,我今天如履薄冰。”
謹玫有點洩氣,“我都不想去了。”
她想起工作雖然勞累,但畢竟只需完成工作就好,其他的她都不必在意,而如今卻要戰戰兢兢,生怕哪裏做得不好,謹玫怕遭受不了這樣的壓力,只想像鴕鳥一樣,一頭紮到土堆裏,仿若伸出頭來,又能看到謹校那張冷若冰霜的臉。
她不由又一激靈。
“怎麽了,說說看。”
幸川脫了外套,坐到沙發上,他俯視着坐在地板上的謹玫,眼裏是溪泉流淌過的清亮,“是不是謹校家那個姑娘,讓你覺得很頭疼。”
“那女孩還好。”
謹玫話鋒一轉,“就是謹校——”
她索性實話實說,“我感到很怕她。”
“大家都是人,有什麽好害怕的。”
幸川顯然沒認識到謹玫害怕的點,“她還能吃了你不成。”
“不,你不明白。”謹玫搖了搖頭。
“我是說,她身為上級的那種壓迫感很強烈。”聽幸川這樣說,謹玫才與他認真起來,“尤其是高層領導,我平常幾乎見都見不到的。冷不丁的要我和她近距離接觸,我覺得好窒息。”
幸川低了低眉目,複又擡頭,他還是一如既往地望她。
“那你見我,會不會覺得緊張。”
謹玫幾乎脫口而出,“見你還會緊張嗎。”
“可很多人,見到我就像你見到謹校一樣,話都說不順。”
謹玫一怔,她幾乎要忘記了,眼前這個男人,也是在那座樓裏“橫行”的人,他的能力自不必說,而目前他尚且“單身”的身份,也引得女性趨之若鹜,可偏偏他又是那麽一個不解風情的人,行事,表情幾乎與謹校無二,謹玫想,他甚至可以與謹校争一下這冷臉第一的身份了。
到底是什麽時候,她習慣了與他這麽親近——
幸川的話,忽而打斷了她的思緒。
“你記得,你這個層級,與大領導,只需要融洽說話就可以,不必太過在乎那些虛節。”
“是這樣嗎。”謹玫反問。
“但是在對待與你朝夕相處的科長時,你反而要給足她面子,記住,即便自己有想法,也不要太過駁人臉面。”
謹玫若有所思,她雖然對幸川的話一知半解的,但還是點了點頭,“我記得了。”
幸川嘴角起了一抹笑意,他握住謹玫的手,像給她打氣,但那笑容謹玫橫豎試探不住暖意,更像是看她要如何應對的玩味。
“拿出你的自信來,謹玫。”
“讓謹校看看,我的人,面對她也不會打怵。”
我的人——
我是你的什麽人,幸川。
是你培養出來的工作夥伴,還是一段地下情的伴侶不過——
謹玫想到這裏,頓時洩下氣來,“可我還是覺得——”
幸川窺見了她的頹然,以為她還在為與謹校相處困擾,便伸出手來,将她的下巴輕輕擡起來,“那這樣吧,你把我當成謹校。”
“看着我的眼睛——”
“你還打怵嗎。”
她慢慢地,一步步地擡起雙目,與他四目相對。
這對視的時間,究竟是一分鐘,還是幾分鐘,謹玫根本無從得知,她浸在他的目光裏,從他黑如墨的眼睛中,望見了那個小小的自己。
謹玫探起身,極力想要在他的眼中,追逐她稀薄的影子,漸漸靠近幸川的同時,她又聞到了那股清氣的香味,極淡地散落在他的周身。他似乎慣用這個香水,一如初見時,這味道像在謹玫的嗅覺烙了印,她閉上眼睛,想這一刻,這一輩子,或許也不會忘記這個味道。
這是幸川的味道。
明明要與他對視,自己卻閉了眼睛,她無由感到滑稽,不禁向後仰去,潔白的脖頸現了出來,謹玫忽然自己笑了。
突如其來的一個薄吻,落在她的頸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