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章
第 49 章
這四天,謹玫像在夢境度過一般。
幸川也還是那個幸川,但她好像悟到了一種別樣感受,原來與人相愛是這樣,她第一次感受到幸川是真實存在于她身邊,不再像義雲一樣,冷着張臉,沒有喜怒哀樂一般。她頭一遭體會這種快樂,似乎真有點相信了幸川在義雲,是真的為掩人耳目而與她刻意疏遠。
這段地下情,因此番幸川的到來,暫且有了存在的意義,至少對她來說是這樣的。
可是想到地下情這三個字,謹玫的心又猛然像被抓了一道。
她不知道,何時才能與他像這樣,在義雲也真正站在陽光下。
在他的房間裏,他們不止一次地有過親吻,擁抱,還有數不勝數的試探,但無一例外,最終只剩下了克制。
在幸川止不住的,微重的喘息裏,謹玫胸腔的欲望幾乎要呼之欲出,在兩人對彼此身體的渴望裏,謹玫有點恍惚。
她不知道,女人是否都像她這般,得到的越多,便越貪得無厭,想當初她僅僅是為了對他表達一句喜歡,至于結果如何。
結果并不重要。
然而她現在浸在這份愛裏,無形中,開始想要索求幸川更多的東西。
女人沉浸其中,往往會被輕易蒙蔽,也往往忘記了自己。
幸川要走了,臨行前,他輕點了一下謹玫的腦袋,“還要讓你送我去車站。”
“那是當然咯。”
幸川說,“這次來有點遺憾。”
“什麽。”謹玫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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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見到你的朋友。”
“你來,當然是要先陪你。”
眼見幸川有點不悅,謹玫便笑嘻嘻地說,“好嘛,我就讓你見見我最好的朋友吧。”
那只黑白喵被抱出來的時候,幸川一怔,他不喜歡貓,更不喜歡狗,說白了他不喜歡任何帶毛的動物,對他來說,這種寵物會讓他想到杯子裏飛入毛發的感覺。
毛發入喉的酥麻感,瞬間就會讓他敏感地頭發直立。
“這只貓——嗯,還挺可愛。”
這是幸川唯一想到的評價。
“既然是最好的朋友,沒見你在義雲帶過去啊。”
謹玫摸了摸小湯圓的頭頂,此刻它眯起眼睛,将敵意褪去,“我知道你不喜歡貓嘛,在知道要搬新住處的時候,我就把它帶回家來了。”
謹玫擡起頭,看着幸川,“我最好的朋友,你要不要抱一抱。”
幸川看着那只貓,它或許是謹玫一手養大的,瞳仁裏泛着的光,和此刻的謹玫似乎如出一轍,它視線慵懶地掃過幸川。
在這一瞬裏,幸川在它的眼裏看到無數的情緒,它擺了擺尾巴,被幸川誤以為是接受他的信號。
幸川忍着排斥,伸手去抱它的一瞬,卻被它的後腳,無情地踹開了。
“???”
望着幸川難以置信的臉,或許他也沒料到,還有能拒絕他的。謹玫哈哈一笑,抱着小湯圓前仰後合,她先前在幸川那裏遭受的尴尬,似乎都從小湯圓身上找補了回來。
“看來它不喜歡你。”
幸川攤手,誠實坦言,“沒關系,我也不喜歡它。”
“那好吧。”
謹玫低下頭,繼續撫摸着它,“畢竟雙向的喜歡,在現實裏也很難找到。”
幸川問,“你回義雲去了,它怎麽辦。”
“在家裏,我爸媽養着。”
說到這個,謹玫便一臉憂愁,“不過我爸媽也很頭疼,它很嬌的,總不讓碰,除了我,沒幾個人能親近它。”
“你要想的話,就把它帶回義雲的家裏。”
幸川松散一句,謹玫以為聽錯了,重新看向他。只見幸川低下頭,劃着手機,相較于謹玫,他表情淺淡,那話是脫口說的,謹玫這才确信,那的确出自他的意識。可謹玫訝異的,不是他輕而易舉接受了一只不喜歡的動物,而是那個他随口說的家。
他已然将在義雲為她租賃的房子,一個不過臨時落腳的地方,當作了他們的家。
謹玫面色動容,車站的提示不絕于耳。
幸川離去時,忽然轉過身來。
“謹玫。”
“怎麽了。”
謹玫上前一步,“你忘記拿什麽東西了嗎。”
幸川拉起她的手,摩挲着她的手背,他像在下什麽決心,謹玫也沒有催他,形形色色的人從身邊路過,幸川按了按謹玫的食指,說“這裏缺個戒指。”
“只是這需要一個過程,你願意等我嗎。”
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謹玫便說了願意,她真的很容易掉入幸川給她的期待裏,在這樣的暗示中,謹玫似乎給了自己一種安慰,一片貧瘠的土地,要多少的養分才能正常呢,她不能苛求他,任由自己予取予求。
她只能告訴自己,與他相愛,只有抽絲剝繭,直到最終才完全擁有他。
至少現在,她還願意等。
謹玫在車站送過很多人離開,她的朋友,她的家人,可從沒一種心情,能像如今送幸川這樣,她是真的不舍,忽然很不想讓他離開,仿若他一旦遠離她的視線,這些天的回憶,還有令她飄然的心情,便會随着他的身影,一并煙消雲散。
她的胸腔忽然憋悶,怔怔地望着幸川回身,向她揮手道別,她攥起拳,她多麽憎恨這種離別啊,待下次回到義雲,她又要像昔日那樣,與他做熟悉的陌生人了。
她舉起小湯圓的小爪子,向嘈雜熙攘的人流說,“小湯圓,以後我們在義雲有新家了。”
“以後要對他好點哦,那是你的長期飯票,是你的爸爸哦。”
幸川進了車站,待了片刻,确信謹玫真的離開了,他再去往地下停車場,開車離開,駛上高速,離開眉即地界的那一刻,他不知怎的,內心拂過一絲悵然。
但很快,這股悵然便消失了。
幸川離開後,時間便過得更快了,謹玫怎麽也沒想到,除夕竟這麽快到來,爆竹煙花一齊鳴響的晚上,沒注意的功夫,她便收到了很多祝福短信,謹玫咬着小麻花,仔細地一條條翻閱。
忽然,一條信息撞入眼簾。
——願我的玫瑰,一生順遂,平平安安。
謹玫急忙坐起身,她不禁笑出聲,想象幸川發這條信息的表情。
她很快回了過去。
——這聽起來有點點老套哦,你應該祝我新年發大財,大吉大利!
幸川看到這條回複,不由也笑了,他瞧着手機屏幕,信息發出後,便一下放在桌上。
幸母狐疑地瞥了幸川一眼,“給誰發消息呢。”
“沒誰。”
幸母更是疑惑,“那你怎麽在笑。”
幸川反問,“我笑了嗎?”
“你沒笑嗎?”
幸母的連環反問,徹底讓幸川啞口,他知道這段對話千回百轉,最終又會回到那個老套的追問上,便提前閉嘴。
“如果有合适的女孩子,可以帶回來見見。”
果不其然。
有那麽一瞬間,幸川想對父母提一下謹玫的存在,可太突兀了,他要如何說,一個僅僅入職半年,他從沒有提及過的外地姑娘,與他保持了一段時間的地下情,現在他就要領回家來?
他不會這麽唐突,也不會這麽沒有分寸。
他需要的,是合适的時機。
幸川一直以為,自己對局勢是有掌控的,一切都盡在他的把握中。
包括謹玫。
很多年後,幸川想起這一幕,總會嘆息過分自信,便也成了自負,或許客觀的人事,他可以心思缜密,将所有的一切全權抓在手裏,可他不惜一切追她到阮江的迫切,卻成了唯一的例外。
而如今,他對她的回複,還浸在稍長她幾歲的規勸裏。
——等你再稍微大一些,你就會理解祝福,平淡無奇即為真。
謹玫收到幸川回複時,她哼了一聲,将手機抵在下巴上,她不想再回了,心裏卻說。
如果人生就這幾載,我偏要熱烈。
除了幾個要好朋友的祝福,關于單位同事的信息,她幾乎沒有收到,唯一一條,來自程韻,事後她想了想,她年齡最小,沒有別人提前向她打招呼的道理。可悟明白了,她又覺得無趣,好像人生處處充滿了無形的規則,令人厭煩。
林林總總的信息裏,她還收到了很多學生的信息,在一系列老師,新年快樂。老師,恭喜發財,老師——中,有一條很是特別。
這條信息,沒有稱呼。
——願你同我們永遠在一起。
這條特別的信息,來自時聿,謹玫瞥了一眼,順便回了過去。
——放心吧,老師會和你們在一起的,哪怕畢業了,你也可以回來看我哦。
信息發出後,謹玫便忘記了。
煙花缭亂,爆竹聲聲,謹玫躺在床上,在昏昏欲睡中暢想新一年的光景,漸漸的,她睡着了。
手機另一端的時聿,則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他看着謹玫的短信,反反複複地只看,只覺得老師那兩個字,格外刺眼。
是啊,她終究是他的老師。
屋門外,時父與一個女人激烈地争吵,他們在為離婚做最後的談判,這個沒來多久的後媽,在失去了利用價值後,即将被時父無情地抛棄。
“時聿現在已經變好了。”時父抽了根煙,“留你在這裏,也沒什麽意思了。”
吵鬧聲又一波來襲,時聿輕輕掩上門,他不想說自己的歸順,收斂都是因為一個女人,不,是自己的老師。
有時,男生的長大不過是一時的事,遇到謹玫後,他才發覺,以發洩與浪蕩作為引人注目的理由,是多麽荒誕不經。
她看不過眼,更覺得無聊透頂,時聿想起謹玫站在幸川身邊的模樣,那時她的眼神,才是真心,真心地對待一個傾慕者的眼神。
可是,他何時才能成為幸川,又有幾分的能力成為幸川。
他更害怕,等他慢慢拔掉身上身上最後一根刺,淹沒于籍籍的人潮裏。
謹玫便更看不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