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第 27 章
謹玫感觸到他溫度之時,她胸腔裏奄奄将熄的火苗,忽而旺盛而膨脹。
她怔怔望着他的眼睛,眼見他的手下一秒退回去,連帶眼神,一并變得淡漠。
幸川一向對誰人也是無所謂的表情,可在方才,她分明看到一分恻隐,謹玫尚且不清楚,他是否因自己太過脆弱而傷懷,她只清楚。
她是真的喜歡上他了。
“你休息吧。”
幸川從包裏拿出本書,并沒看她,“我看會兒書。”
謹玫躺回去,卻絲毫沒有睡意,她将被子半掩住臉,以此為掩護,悄悄地看他。他看書很是認真,低垂眉目,并沒發覺謹玫的小動作,謹玫窺見他微兀的指節覆在書頁上,有種書卷氣的性感。
她明明與幸川并不相熟,可他在身邊,她便覺得心安。風聲拍打着窗框,透過縫隙,将這潮冷傳遞而至,謹玫忽而頭腦清醒,她總對他抱有一種不合時宜的親近感,這确是危險,可她同樣無法按耐。
清寂的夜裏,幸川的手機響了,他看了眼屏幕,便起身走到屋外,阖門一瞬,謹玫坐起身來,被子從肩上滑落,在這一刻,她對他未知的一切,産生了一種強烈的探知欲望,程度之深,前所未有。
待他回來,她又裝模作樣地縮回被中。
幸川複又坐下,或許是無關工作的氛圍,使謹玫橫生錯覺,私人的氛圍令謹玫鼓起勇氣,“我陪我在這裏,您女朋友不會生氣嗎。”
幸川看她一眼,“你怎麽知道我有女朋友。”
謹玫一怔,失望頓時從心底蔓延,“能這個時候打電話的,只有女朋友了吧。”
“不然還能有別人?”
幸川合上書,只覺得她好笑,他前一夜剛寫完一個彙報,神經緊繃着,如今在她這裏,倒是難得的輕松,他便順着她的話,“看來你還需要經過生活的磨砺,不然你對半夜電話的認知,只會停留在男女關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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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玫卻很是誠懇,“看來您的夜晚,很少有安靜的時候。”
“噗——”
這話怎麽聽怎麽別扭,幸川聽來,哈哈一笑。
“謹玫,我怎麽之前沒發現,你還挺逗的?”
謹玫若有所思,“那可能,您慢慢見到了我真實的模樣。”
“什麽真實的模樣?”幸川反問,“歡樂的大逗逼?”
媽的,謹玫真想罵人,礙于他的身份,她勉強一笑,“您還真是慧眼如炬。”
幸川樂不可支,謹玫翻了個身,将被子拉上去,不想看他。
“你要休息了嗎?”
幸川的聲音響在身後。
“不然呢。”她悶着嗓子,“繼續聽您的冷笑話?”
“你怎麽就知道是冷笑話。”幸川還是笑着,“我還蠻喜歡你這種性格的。”
她翻身而起,一臉的難以置信,無意撞見幸川的笑,竟與他平日百般不同,上班時,他也會笑,但他那表情看起來,更似應付,只挂耷了唇角,讓人攝于他的嚴肅,渾身不自在。
“我竟然得到您的承認了?”謹玫喃喃道,“雖然不是工作的,但我還挺開心。”
“至于嗎。”
“是啊。”
幸川看她一臉真誠,如此認真地對待他的回答,那笑意止不住,謹玫這個人,如果和她相熟起來,說話還蠻有意思的。
況且,他說的是實話,他是個很難放松的人,除卻名義上必須交往的階層,平日應付的領導,疲累之餘,很難有真正的放松。
平素身邊都是襯衣領帶,一本正經,他夾在其中,不免感到乏味,生活裏驟然出現一個不同的人,他覺得還挺有趣。
對,有趣。
明明前段時間,他還不喜歡她的靠近。
幸川扪心自問,他也不是善變的人。
謹玫住了一晚上,觀察了一晚,第二天便又活蹦亂跳。
幸川拎着她一只包走出門來,謹玫在門口伸了個懶腰,“今天陽光可真好。”
“嗯,不耽誤你上班。”
“噢——”
幸川真是潑冷水的主兒,存心不讓她好過,經歷了一晚上的死去活來,她無心與幸川計較,那又如何,只要活着就好。
欲要走時,她無意瞥見了角落一小撮煙屁股。
“誰在這裏抽煙了。”
謹玫捏了下鼻子,嫌棄說道,“把煙屁股拈在這裏,着火了怎麽辦。”
幸川在老遠喊她,“你走不走。”
“走,走。”
人就是如此健忘,前一秒還在感慨萬物可愛,這一秒謹玫又身陷文海,她剛踏進辦公室,吳莉就告訴她一個驚天霹靂。
“這個月新接了一個大型考試。”
謹玫眼前一黑,自接手這個模塊以來,她從未做過與此有關的工作,然而沒想到,任務這麽快就交到她的手上,謹玫顧不得感慨,第一個便向白祺請教。
“白老師,有什麽需要注意的地方呢。”
可是她忘了,不是誰都是肖穗,願意傾囊相授。
白祺左股而言他,說了些無關痛癢的信息,謹玫拿個小本在記,卻只記了一頁的口水話,有用的根本沒多少,即便理清了有哪幾道程序,其關鍵點,白祺依舊沒有說明。
“你幹就行。”白祺倒了杯茶水,“幹到中途,你自然就會知道怎麽做。”
雖然是句廢話,可謹玫也只能一頭紮進去,她遇到的第一個難點,便是物資的清點。
她從來都不知道,原先只需要帶兩支筆進去的考場,竟然要收拾一個倉庫的物資,她不知道原先白祺是如何管理的,倉庫又髒又亂,人走進去,根本沒有下腳的地方。
箱子往地上一砸,飛煙四起,嗆得謹玫咳嗽不已。她沒辦法,只得找柯宋來幫忙。
幸好吳莉給她口述了一個清單,她心裏有了底,這才有着手之處。兩個女生費了好大力氣,理了整整三個下午的貨,才把各類物品整理出一個頭緒。
在最後一個晚上,謹玫将最後一只屏蔽器放進箱子,她喘了口氣,擦了一把額上的汗。
她終于理解了程蘊的話,在這裏,女人要當男人用。
早上新換的褲子,褲腳已布滿塵土,謹玫摸了一把皮鞋,指腹沾染的灰塵,令她心情跌落谷底,看着已然漆黑的夜色,謹玫直起身子,對柯宋說,“走,這麽晚了,我請你吃飯去吧。”
謹玫讓柯宋選地方,而柯宋選了附近一個小館,據柯宋說,這是他們常來的地方。剛一落座,老板遞上一張紙質的菜單,謹玫看着燈下反射的油垢,在熙攘裏對柯宋喊道,“要不我們換一家?”
“別了,謹老師。”柯宋笑着說,“我不想讓您破費。”
菜很快端上桌,水煮肉片,火爆黃喉,花椒魚片,紅油淋滿了菜樣,覆蓋住它原本的顏色,在暖黃的燈光,甚至發出金燦燦的光,謹玫不喜吃辣,沒動幾下筷子,她招呼服務員來瓶啤酒。拔開拉環的瞬間,謹玫聽見滋滋的聲音,不知怎的,她仿若聽見倉庫裏某種不知名機器的電流聲,好心情頓消,立刻索然無味了。
柯宋見她幾乎未動筷子,便問,“謹老師,您怎麽不吃。”
“我沒什麽胃口。”
柯宋關切說,“您不吃,接下來會餓的。”
“我很累的話,是吃不下飯的。”謹玫喝了口啤酒,她放下瓶子,掌心平添一層水汽,“我覺得人是很奇怪的,都說累了會休息的很好,但其實如果你真實體會到那種感受,是不會很快睡着的。”
謹玫感到身心俱疲,這種感受方才沒有,而如今卻格外明晰,大抵是腎上腺素褪去後,閑暇之餘,那種巨大的空洞才會将人吞噬。
謹玫沒想能夠得到什麽回應,她說這個,更像自說自話,為這幾天的勞累傷神,她覺得厭煩,更頭疼接下來怎樣串聯工作.
正如她所預想的那樣,口頭可以逞一時之快,但身體與精神不能,面對毫無經驗的工作,她已經夠頭疼了。
“您說的感受,我體會過的,謹老師。”
“是嗎?”謹玫擡起頭,“什麽時候?”
柯宋想了想,“以前暑假的時候,我和哥哥一起去做兼職,想補貼家用。”
“他去給公路運輸的大車卸貨,一天五十塊,需要熬夜,體力耗費很大。”
“我沒有力氣,只能給人剝雞爪,剝很多才能賺一點錢,手都被泡得發白了,雖說勉強能賺點生活費,但是,真的蠻累的。”
謹玫想到柯宋還在幫自己做體力活,便有些愧疚,“那讓你做這個工作,真是很辛苦你了。”
沒想到,柯宋拼命搖頭。
“沒有,沒有。謹老師。”
“這個工作,我還和我哥哥說了,在我們看來,這個工作還是相對輕松點嘛,而且給你們幫忙,一個小時能15塊,我已經很滿足了。”
“你不知道,之前我才是真的睡不好覺的。”柯宋沖她笑,“現在,我反而能睡得很踏實了。”
“我要謝謝你,謹老師。”
“能給我這個機會。”
聽柯宋這麽說,謹玫是很震驚的,她握住易拉罐,盯着那些菜。
說實話,謹玫知道,義雲對她的排斥無處不在,而她排斥義雲,就如生活的洪流,也從未停息。直到這一刻,謹玫才發覺自己或許可以改一下看法,去接受生活,接受磋磨。
她忽然覺得忙忙碌碌不再庸碌,無形之中,她的一個小小決定,竟然給了別人以幫助,或許她的工作還有更多需要挖掘的地方,細探之下,便會有驚喜。
而人生,便是在無趣中尋開心,在枯燥裏求創造。
她忽然想到幸川前段時間說的話,他說他喜歡她的性格,彼時他笑着看她,像在她身上找尋欣悅的元素,以此來充實他的能量。
“即使要我經歷困難,我也絕對不能被打倒。”謹玫在心裏暗暗發誓,“連幸川,都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