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第 11 章
幸川走在前面,給謹玫的提籃裏扔東西,謹玫看了眼清單,發現籃子裏的東西基本和清單對得上。
“看不出來啊,你還挺有經驗。”
謹玫跟在幸川身後,“幸處可以住在家裏,怎麽會懂人間疾苦。”
幸川沒有看她。
“買個晾衣杆吧。”
幸川随手拿起根紫色的杆子,“不然沒有杆子,毛巾濕了都晾不上去。”
他回過頭,正對上謹玫的愕然眼神,他不免感到好笑,“怎麽了。”
“你怎麽知道這麽清楚的。”
幸川漫不經心,“我也住過半年。”
謹玫着實吃驚,她沒想到,高高在上的幸川還有這種經歷。在她的思維中,她總以為做到幸川這個位置的人,這種工作要麽交給他人,要麽可以打個招呼,不必再做。
沒想到——
謹玫在他身後,兩人中間只有一只籃筐,她與幸川讨論着要買什麽東西。
身邊不時走過情侶,謹玫望着他的側臉,忽然臉燙得灼人。
現在已經入秋,溫度漸漸冷卻下來。
她用手背碰了下臉頰,冰涼的觸感直入心底,她有些清醒了,可身體還是感到熱,沒什麽緣由的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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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他指節覆在平平無奇的物品上,有種禁欲的性感,哪怕此時他只穿了個休閑外套,夾克顏色深,卻獨立凸出于背景的色彩裏。
最初見到他時,謹玫就感到奇怪,他氣質獨特,讓人一眼就能窺見他的歸屬,絕不應該是這種地方。
“這個時候來超市,人真的很多啊——”
謹玫聽見熟悉的聲音飄過來,偏頭去看,只見白祺和程蘊前後腳進了超市,白祺眉頭微蹙,一會兒的功夫,便與謹玫對視起來。
白祺忽而臉色變得喜笑顏開,迎了上來。
“我之前還都忘了問你,那天相親相得怎麽樣。”
白祺喋喋不休,“我聽小于說,那天他對你的印象很不錯,還不停謝謝我,給他找了這麽好個好姑娘。”
“白姐,我也謝謝您的好意。”謹玫冷笑一聲,“您介紹的很好,下次別介紹了。”
“噗——”
程蘊剛咽了口飲料,差點噴出來。
然而白祺絲毫沒有覺察,仍在追問,“怎麽了,哪裏不對嗎?我覺得小于這孩子真的很好。人也老實,又節儉能幹——”
老實不就是窩囊,節儉不就是摳門嗎。謹玫這次沒有退讓,“我瞧不上他,我謝謝您哦,白姐。”
正在這時,幸川轉過頭,白祺與程蘊見到他後,下意識喊了一聲,“幸處。”
幸川自然而然地走到謹玫身邊,被眼尖的白祺一眼盯住手裏的籃筐。
“幸處這是陪謹老師來買東西?”
幸川低頭看了下籃筐,又睨了白祺一眼,“白老師還是一如既往的觀察力敏銳。”
“不會吧。”白祺做驚訝狀,看了眼謹玫,又瞧了眼幸川,眼神流轉了幾個來回,話都有些支吾,“你們難道是在——約會?”
“你開什麽玩笑?”謹玫下意識反駁。
“我是說真的哎。”白祺笑容裏透着八卦的追尋意味,“我來這裏很久了,平時見到幸處總是加班到很晚,挑燈夜戰。哪有這麽有煙火氣的模樣。”
幸川只是笑,沒有說話,可謹玫卻開口了。
“大家都在單位裏工作,哪有見到過彼此私生活的時候。”謹玫面不改色,“說到底了大家都是同事,要是真是見過那麽親密的時候,窺探到別人的生活,那就是越界了。你說對吧,白姐姐。”
白祺怔了一怔,沒料到謹玫忽而反唇相譏。
自入職以來,謹玫一貫安安靜靜,說話也細聲細氣,從沒有與人紅過臉。
可她忘了,再過沉靜的人也是有脾氣的,時不時亮出爪子來,也夠她嗆一陣。
好像在無聲無息裏,便把誤會給撇清了。
白祺與程蘊不做聲了,拿了幾樣東西一同結賬,排隊的人多,幸川與謹玫跟在後面。
謹玫忽然反應過來,“我還有一樣東西忘了拿了,我現在去拿。”
說着,她便離開了隊伍。
幸川見謹玫走遠了,目光流轉回來,向前邁了一步。
“白姐。”
白祺聽到幸川的聲音,忙回過頭,面色受寵若驚。
“幸處有什麽指示?”
幸川輕俯身,湊到她的耳邊,“謹玫她看不明白,我能看明白,你那些小心思,最好別用在她身上。”
白祺的喜色急轉直下,慢慢凝固。
幸川無所謂似地直起身子。
白祺的愕然毫不遮掩,已完全現在臉上,她很想問問幸川與謹玫的關系,可幸川擺明了不置一詞,偏偏就是這要說不說的神秘,使得白祺完全沒了辦法。
她只能說,“您看您說哪兒去了,幸處。”
結賬完畢,白祺急匆匆拉着程蘊離開,待謹玫來到隊伍時,兩人已不見了。
“她們去哪兒了?”
幸川只說,“不清楚。”
“東西我已經結賬了。”幸川将塑料袋遞給她,“你自己可以拿到宿舍去吧。”
謹玫沒料到他能結賬,“您可以等我,我結就行。”
幸川漫不經心地走在前面,“後面排隊了那麽多人,你那麽磨蹭,等你到什麽時候。”
她噢了一聲,便掏出手機,“我轉給你。”
“不用。”幸川回頭,終于說了句人話,“算我謝你的,給我解決一個大麻煩。”
謹玫聽罷,放下手機,面色悻悻,“但願您的感恩之心可以持續時間久點。”
“謹玫。”
幸川停下腳步。
“我是不是給了你什麽錯覺。”他要笑不笑,看起來更是平添一分冷意,“讓你認為我是很好相處的人。”
空氣突然安靜,他毫無起伏的話似乎漾出一陣陣的冰霜,澆在謹玫頭上,她立馬就清醒了,臉上的灼熱似乎一瞬褪掉,周圍的溫度似乎又冷了下來,讓謹玫聲音也低了下去,“沒有——不好意思,幸處。”
她只得這樣說。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着,很快就到了幸川的車附近,他沒有回頭,去拉門把手的一刻,謹玫站在原地看着他,忽然,從車頭處閃過一個女孩身影,謹玫眨了眨眼睛,那女孩便走過來,站到幸川面前。
“幸先生——”
距離得近了,謹玫才看清這女孩容貌,她很難形容女孩的裝扮,像稚嫩裏透着成熟,妝容也不合時宜,像故意抹在臉上,只為極力呈現地與身邊男人匹配,然而底子仍透着極度年輕的清澈。
謹玫直視着她,只覺得女孩面熟,過了片刻,她才恍然記起。
這不是初入職那天,在樓梯間遇到的那個女孩嗎。
此時她如那天一般,糾纏在幸川的身邊,謹玫看不見幸川的表情,僅能看見他的背影,以及張起的雙臂,躲避的動作來判斷。
他好像很是排斥。
遽然幸川微偏了下頭,似覺察到有人看他,便回身過來。
謹玫第一次看見幸川這種表情,眼中充斥了厭煩,可又無可奈何似。
他望見謹玫正在看他,便徹底回過身,向她走來。謹玫此時腳如灌了鉛一般,連頭腦也固化在原地,不知該作何反應,只見幸川走到她身邊,隔着衣袖的布料抓過她的手腕,對女孩輕描淡寫地說了句,“李言,你別費力氣了。”
這什麽情況。
謹玫一頭霧水,生生看見女孩臉上浮起一層錯愕,下一秒就眼眶含淚。霧蒙蒙的水汽氤氲,迷離了她的眼睛。
女孩強忍着沒有落淚,扭頭便要離去,謹玫急忙說,“姑娘,你別誤會,我跟他什麽事也沒有的。”
話音剛落,謹玫便感到手腕傳來一陣痛感。
分明是他使了幾分力氣。
女孩沒有回頭,很快便走遠,消失在一重一重的人影裏。
在确定了安全距離後,幸川倏而便松開了她,這一秒,他又變回了原來的幸川,連甩她手的力道都與方才如出一轍,是明顯帶了力氣的。
“你去宿舍報到吧。”幸川拉開車門,“我也要回辦公室了。”
“你到底在幹什麽啊。”
謹玫很是不悅,她最瞧不上讓女孩傷心的人,“不喜歡別人,照實說就好了,有什麽見不得人的。非要拿別人出來做擋箭牌。”
幸川半個身子坐進車裏,他疏離的眼神,似壓根沒把這件事當做問題,順帶撇下一句,“說不清楚。”
他的話顯明了無所謂的意味,輕飄飄地,風一吹,便被一帶而過。
可謹玫聽見了,她向前走了一步,那些話不知怎的,連帶她略是惱怒的語氣,積攢了數日的不忿,全都擲幸川而去。
“幸處真是桃花很多,我能理解,可不代表每個人都能包容您。”謹玫插在口袋裏的手緊攥成拳,“當然了,我就不願意。”
幸川終于給了她一個正眼,可也只是笑笑,極具嘲諷的意味。他這個笑容一出現,謹玫便覺得無論多麽字正腔圓的道理,到他那裏,也不過是陳詞濫調,矯情得很。
他關上車門,車子轟鳴聲陣陣,不過幾秒,便劃了道弧度而去。
幸川走了。
她望着揚起的飛葉沙塵,心就像被迎頭敲了悶棍,呼吸一緊一松,卻怎麽都不順暢。
謹玫想起學生時代。
學藝術的學生,容貌往往也是校園風景的存在,總無可避免身負緋聞,那時大家也會互開玩笑,調侃誰是誰的女友男友。
以往,她也會成為話題的中心,甚至偶爾卷入狗血橋段,但她那時嘻嘻哈哈,笑過便忘,絕無今天這般情緒,壓抑而難過。
她甚至有點無法理解,為何忽而變得介懷。
或許歸根到底,是她不願成為幸川推脫的借口。她那強烈的勝負欲作祟,不允許自己成為別人抵擋春色的工具。
僅此而已。
就這樣而已。
謹玫是這樣安慰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