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消失
第8章 消失
從深夜收到那句“再見”開始,跡部景吾就沒由來感到心慌。
發出的消息被拒收,拔出的電話只能收到“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的提示音。很顯然,花崎理奈把他拉黑了,并且删除了一切聯系方式。
那句再見,是她對分手做出的回應,也是她對他的告別。
這也算是有始有終了,不是嗎?
只是,他不能再自欺欺人,幻想她還在他身邊了。
跡部景吾連說出“等我一年”的底氣都沒有,他很清楚地知道,要想在一年內給跡部財團創造比遲原家那百分之一股份所帶來的還要多的收益,是一件多麽困難的事情。
沒有十拿九穩,就不要随意許諾。
跡部景吾已經跌倒過一次,他的驕傲不允許第二次的出現。
一向自信的他不敢再對花崎理奈立下誓言,跡部景吾怕它再次落空,徹底摧毀他們之間的信任。
搖搖欲墜的大廈,已經承受不了再一次的沖擊。
也許,保持着普通同學的關系,直到他能擺脫婚約的束縛,給她一個家時,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只是跡部景吾沒有想到,這世上的事情不都是在他的掌控之中的。
它也是會脫軌的。
花崎理奈沒有來學校,熟悉的座位變得空落落,大有一種再也不來學校的架勢。
再小的事情在乏味的校園生活中也能帶來諸多的談資,更何況這還事關花崎理奈這一校園風雲人物。衆人議論紛紛,用盡手段,到處打聽,最後找到了校領導處。
校領導處給出了确切的答案:花崎理奈已經轉學了。
這無疑在冰帝引起了軒然大波。沒有任何預兆的轉學,給這件事增添了無限遐想。
跡部景吾看着那張已經蓋了章的轉學申請表,困惑油然而生。作為學生會會長,學生的轉學、休學和退學都是要交給他審閱和批準的。但是,花崎理奈卻越過他直接辦好了轉學手續,之後才把表格遞交到會長室。
跡部財團在冰帝學園股份占比最大,因此跡部景吾也享有最高的話語權和決策權。繞過他直接轉學,花崎家沒有那個實力。
那,又會是誰呢?
是遲原家,還是跡部慎吾?
為了斬草除根,所以幹脆直接強硬地讓花崎理奈轉學,完全切斷他們之間的聯系。難道昨晚她是因為要轉學才給他發了那句再見嗎?
東京有青學、不動峰和冰帝,立海大在神奈川,四天寶寺在大阪。花崎理奈,她會去哪裏呢?
跡部景吾當機立斷地開始聯系各學校,詢問是否有轉學生,但得到的答案無一例外都是沒有。
作為花崎家的繼承人,花崎理奈如果還在日本是不可能去讀其他的中學的。所以,她應該是去國外留學了。
國外之大,學校之多,你會在哪裏?
跡部景吾疑慮重重,無數思緒糾結在一起,相互纏繞着,逐漸禁锢着他,最後狠狠地扼住了他的喉嚨。深藍色的瞳孔失去了往日的光亮,額前雜亂的碎發蓋住了雙眼,神色晦暗不明。
過了許久,跡部景吾才撇開那張表格,擡起頭,恢複了往日的模樣,依舊是高貴尊嚴的冰帝之王。不遠處,三三兩兩的人群圍繞在森田遙的座位附近,喋喋不休地探讨花崎理奈突然轉學的緣由,嘈雜又混亂。
“森田桑知道花崎桑為什麽突然轉學嗎?真是好突然啊。”
“是呀,昨天花崎桑還來學校呢。”
“以後都不能看見花崎桑了,好傷心。”
“不知道花崎桑會去哪所學校呢?”
“真實的,花崎桑怎麽能一聲不吭地走了。”
雖然花崎理奈待人溫和有禮,在班級裏與所有女生都保持着友好的關系,但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真正和花崎理奈親近的只有森田遙。花崎理奈離開後,森田遙自然而然地成為衆人關注的焦點。
森田遙一向外向開朗,熱衷讨論八卦,活躍于各個女生的小群體中。但是此時,她卻直接拒絕了所有人的詢問,保持着沉默的姿态。
她眼簾低垂,嘴唇抿得緊緊的,把自己隔絕在這番熱鬧之外。
她比這裏所有人都知道,花崎理奈是回到了遲原家。這是她一直苦苦追求的目标,不是嗎?接近花崎理奈,偷偷拿到她的DNA樣本來确認身份。按照遲原澤樹的指示,把花崎理奈引到露臺上。
這些她都做得很好,森田家也由此獲得了不薄的利益。
理奈會知道她的身份嗎?
這樣一個聰明謹慎的人,怎麽會看不穿她的心思啊。
毫無預警的離開,沒有給她留下只言片語,她的态度,已然清晰明了。
森田遙找了個借口,步履匆匆,幾乎是逃一樣地離開了教室,只留下面面相觑的衆人。
跡部景吾敏銳地察覺到,森田遙有異樣,她絕對知道花崎理奈轉學的隐情。甚至,森田遙知道的比他還多。
如果只是知道花崎理奈因為他們的戀情而被逼迫着離開冰帝,森田遙怎麽也不會在衆人的詢問下落荒而逃。
她在逃避什麽?抑或是,在恐懼什麽?
跡部景吾利落地起身,在人群中找尋着森田遙的身影,悄然尾随上去,直達天臺。
十月中旬,天氣轉涼,風也變得冷冽,在空蕩的天臺上肆無忌憚地呼號着。
跡部景吾的聲音在狂風的咆哮聲中被吹散,但是森田遙還是清楚地捕捉到了。
“是不是因為本大爺,理奈她才轉學?”
什麽?
跡部景吾和理奈有什麽關系?
森田遙的臉上閃過一絲茫然,又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麽,她猛地轉過頭去。即使只有一瞬,但是在跡部灼灼的逼視下,森田遙那刻的迷茫還是顯露無疑,她無所遁形。
跡部景吾可以确信,森田遙并不知道他和花崎理奈的關系。
那森田遙所知道的,花崎理奈轉學的原因是什麽?
“你還知道什麽?”
面對跡部景吾的質詢,森田遙閉口不語,她始終保持着背對他的姿勢,連神情都不願再顯露半分。
兩人無聲地對峙着,僵持不下。
意識到森田遙對他的警惕,跡部景吾不願再浪費時間,最終還是離開了。
随着跡部景吾的離去,沉重的氣氛一下子消失不見。森田遙這才找到喘息的機會,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她忍不住苦笑,還是被他察覺到了啊。
只是,他的話又是什麽意思?
另一邊,跡部景吾也在思考森田遙那刻茫然下透出的深意。
頓時,疑窦叢生。
雙眸微眯,閃爍着危險的光亮,跡部景吾的呼吸不受控制地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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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原家。
別墅裏裝潢華麗卻又不落入俗套,配色風格趨向于歐式的輕奢風,以黑白灰作為主要的色調。一進大門就是氣派的大理石磚樓梯,客廳內的地面鋪着波西米亞風的手工地毯。寬敞的大廳內擺放着軟墊椅子和淺灰色的沙發,一朵嬌豔欲滴的紅玫瑰插在茶幾上的花瓶裏,生機盎然。
當理奈進來的時候,先前的低語聲戛然而止,在場的人齊刷刷地把目光投向她。
墨發雪肌,眉目如畫。身姿娉婷,氣質高雅。
理奈也在不動聲色地打量他們。
面容雖然不再年輕,但精心打理過的發型和妝容很好地遮去了歲月的痕跡。頸間挂着一條紅寶石項鏈,耳朵上點綴着碩大的珍珠耳環。胸膛随着激動起伏着,置在膝蓋上的雙手小幅度地顫抖着。如果她沒有猜錯,這就是遲原雅子,她的生身母親。
在她的身旁,坐着一個和遲原澤樹頗為相像的男人。金絲邊眼鏡架在高挺的鼻梁上,手工定制的西裝規規整整地穿在他身上,與他一絲不茍的神情頗為相稱。面上仍是淡淡的,深邃的瞳孔猶如萬尺清潭,讓人看不出深淺。
也對,畢竟這是久經商場的遲原久間,現任遲原家家主。
遲原雅子迫不及待地走到理奈身邊,握住她的手,搶先開口:“理奈,你回來了。”
理奈,多麽巧合。生下她之後,遲原雅子原本就想給她取名為遲原理奈,沒想到現在的她還是叫作理奈。出生不久後,她就在被綁架的途中走丢,徹底失去了蹤影,是以外人都不知道遲原小姐的名諱。
遲原家動用一切人脈找到了綁匪,在無數的折磨下,他們也死死地不願吐露出半個字。
十幾年來,毫無線索,死生不明。
遲原雅子沒有想到,理奈就在東京花崎家,一直在她周圍,從未遠離。
暖意從手裏傳來,感受到遲原雅子不作僞的善意,理奈反手覆上她輕顫的手,安撫地一笑,眸中的冷意也化開了幾分。
“回來了就好,澤樹以後要好好照顧你妹妹。”
遲原久間透過眼鏡看向三人,視線一一掃過,最後落在了遲原澤樹身上,包含教誨意味地說。
“是,父親。”遲原澤樹毅然颔首,正色道。
爾後,遲原雅子親熱地帶着理奈逛了逛遲原家,熟悉周圍環境,最後把她帶到了原本屬于她的房間裏。殷切地囑咐了幾句,就貼心地離開,留給理奈一個獨處的空間。
一個小時接觸下來,理奈能感受到遲原雅子對她的真心疼愛,其中還夾雜着些許愧疚之情。而遲原久間對她卻是不冷不熱的态度,倒是符合遲原家一貫的作風。
如此看來,遲原夫婦之前沒有親自出面大概是遲原久間的意思,至于原因,還有待考察。
不管是虛情假意,還是真心實意,按照他們目前的态度,遲原理奈的處境至少不會比之前所預想的差。就算是表面功夫,做也比不做好,不是嗎?
思緒一轉,遲原久間的那句“澤樹以後要好好照顧你妹妹”是什麽意思?遲原雅子的愧疚尚且可以解釋為是因她看管失誤而導致理奈被綁架,但是這句隐隐透出一股訓誡味道的命令又該作何解釋。
一種設想浮上心頭。
也許,遲原澤樹和遲原理奈的綁架案有關。兄妹相殘,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是這一切都沒有任何依據,只是猜想而已。理奈雖然不想把人性想得太過良善,但也不願意把人想得太陰暗暴虐。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理奈的思考。
打開門,神色肅穆的遲原澤樹站在門口,正聲道:
“我們要去一趟本家,爺爺要見你。”
話語中帶了點不易察覺的焦急。
遲原俊雄,遲原家的上一任家主,在族內積威甚重,即使放權已久但還是握有極高的話語權。
回歸遲原家之後,遲原理奈必定是要去本家拜見長輩的。但是正常來說,再急迫也不該是當天。注重禮節的遲原家怎麽會容忍自己犯下如此簡單的錯誤,這其中必定有隐情。
只是,無論起因如何,結果就是,這次會面打了理奈個措手不及。
事情變得有些棘手,只能應時而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