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交鋒
第4章 交鋒
跡部家的酒店。
燈火通明,觥籌交錯。
挑高的門廳,镂空雕花的大門,尖聳的磚紅色屋頂,在殘陽的餘光下熠熠生輝。月白色的燈光從歐式的拱窗漏出,落在大理石鋪成的地板上,通透明亮。
交錯的人群,虛僞的應酬。浮光掠影,紙醉金迷。
将邀請函遞給門口的侍從後,花崎理奈跟着花崎夫婦走進宴會大廳,一進場,許多視線或明或暗地落了過來,直白的,炙熱的,試探的。
她一身酒紅色長裙,一字肩款,露出修長的脖頸和若隐若現的鎖骨。豔麗的深紅色在她身上不限得豔俗平庸,反而越發襯出肌膚的白皙。海藻般的黑發自然垂下,随意披散着,落在胸前。
花崎理奈恰似一朵沾染上晨露的紅玫瑰,悄然盛開,張揚熱烈。只是随意站着,便能奪走無數人的目光。
她很少出席宴會,一是因為她是家中獨女,聯姻的可能性很低。二是花崎理奈深知過盛的容貌利害相伴,如果沒有足夠的能力傍身,反而會為她引來禍端。也因此,花崎理奈的出席不由得引起諸多猜測。
衆所周知,跡部家與遲原家定下了婚約,但是遲原小姐從未出席過跡部家的任何一場宴會。雖然遲原小姐一直深居簡出,從不在任何公衆場合露面。但是次數一多,再加之兩家婚約的緣故,不由得引人猜測。
遲原家是根基深厚的大家族,有着貴族血統,在政商兩界中都有顯赫的聲望,勢力盤根錯節。跡部家雖是日本第一財團,但在歷史悠久的遲原家族面前只能算個初出茅廬的新貴。
兩家能締結婚約,一方面是因為跡部景吾的母親跡部美奈與遲原家主母遲原雅子私交甚好,另一方面是貴族與新貴的必然結合。
在這次交易中,雙方都能獲得所希冀的助力。也因此兩家在這場婚約中可以說是勢均力敵,但遲原小姐的長期缺席卻帶着點輕視的意味。
是不屑,還是不滿?
遲原小姐是嫡系獨女,她的态度與這場婚約的存續有着必要的聯系。長久的缺席已經讓衆人隐隐約約察覺出這場婚約的不穩定性,更何況那些知曉遲原失蹤內情的大家族。
作為第一財團的跡部家自然不缺聯姻對象,早前礙于遲原家的婚約不敢有所舉動的家族開始蠢蠢欲動,而這場跡部景吾18歲的生日宴會就将成為一個開端。
有人私下試探着跡部家的态度,有人暗暗觀察着局勢,但無一例外的是他們都想從這場宴會中謀取利益。各懷心思的他們舉起酒杯,幾言兩語中交換着信息。
平靜無痕的表面下,暗藏着巨大的洶湧。
看到甚少出席上流宴會的花崎家繼承人出席跡部景吾的生日宴會,他們相互碰杯,交換一個暧昧的眼神。花崎家雖然沒有跡部家顯赫,但如今勢頭正旺,未來大有可為。在唯一繼承人的身份和花崎理奈容貌的加持下,跡部家應下這門婚約,也不是沒有可能。
随着花崎夫婦見了幾個長輩,花崎理奈便識趣地離開,留給他們商業應酬的空間,走向在一旁聚集的冰帝衆人。
“花崎桑,好漂亮啊。”一看見花崎理奈,森田遙就挽上她的手臂,稱贊道。
“森田桑也是呢。”
花崎理奈沒有說客套話。剪裁合理的鵝黃色禮服服帖地穿在森田遙身上,凸顯出她的溫婉可人,又帶着點俏麗的意味。森田遙看出她眼中的認真,臉上的笑意又增加了幾分。
“沒想到花崎桑會來參加跡部的生日宴會。”忍足侑士執起花崎理奈的手,行了一個吻手禮,舉止優雅。
森田遙看他這副花花公子的做派,毫不客氣地警告道:“你可別想打我們花崎桑的主意,不然我跟你沒完。”
忍足侑士微微颔首,不置可否。
鳳太長郎害羞一笑,向花崎理奈舉杯示意。向日岳人和芥川慈郎坐在一起,在品嘗蛋糕的空隙中與理奈招手問好。理奈向其餘人一一問好後,就被森田遙拉着坐到沙發上聊天。
忽然,原本喧鬧的大廳安靜下來,沒過幾秒,又重新熱鬧起來,仿佛只是錯覺。
花崎理奈好奇地看向宴會入口,只見穿着一身金色長裙的女人挽着一名墨發男子款款而來。那是雲生千代,與花崎理奈同在學生會任職。雖然私交不深,但憑着日常觀察可以看出,雲生千代性子高傲,只與被她認可的人相交,其餘人一概不接觸。
雲生家又是與跡部、遲原、鈴木和佐藤相提并論的大家族,在男伴的選擇上只會更加慎重。
這就說明,作為她男伴的那個男人不簡單。
理奈透過人群看他,身姿颀長,眉眼深邃,一身純黑西服,随意卻不容忽視,帶着一種鋒銳之感。像是感知到她的目光,他擡眼望了過來,一雙墨綠色的雙眸對上她的視線。
目光相接,他鳳眸微眯,銳利的眼神仿佛要穿透花崎理奈,直達她的內心。一股寒意頓時湧上她的脊背,理奈瞳孔微縮,周身止不住地戰栗。
危險。
那一刻,他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勢在必得的獵物。
像是看到理奈的失态,他移開目光,唇邊浮起一絲淡得讓人難以察覺的笑意。
“遲原澤樹,跡部未婚妻的哥哥。”忍足擡了擡眼鏡,玩味地說。
在這樣一場宴會上,遲原澤樹的出場無疑是一種表态。在他的注視下,所有想要有所行動的人都只能乖乖收起狐貍尾巴。
忍足摸了摸下巴,也許這場婚約的結果在今晚就能揭曉。
遲原澤樹的到來給平靜的湖面投下了一顆石子,引起層層漣漪。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這場宴會正式開始。
跡部景吾的父親跡部慎吾簡單地向來賓表示歡迎,就将話筒交給了身後的跡部景吾。
作為這場宴會的主人,跡部景吾站在臺上就已經成為了焦點。帶着點華麗味道的致辭,張揚的話語在他身上卻顯得那麽合乎時宜。18歲的跡部景吾已初具帝王風範,沒有人會懷疑他的野心與實力。
“各位請盡情享受這場盛宴吧。”
話音落下,所有人收回在跡部景吾身上的目光,轉而投向遲原澤樹。來到宴會上,他一定會有所行動。
而他的表态,至關重要。
果不其然,在刻意保持安靜的大廳中,在衆人的殷切的目光下,他從身旁的侍者手中拿過一個禮盒,遞給跡部景吾。爾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淡淡地開口:
“家妹因故不能親自為跡部君慶生,特地讓我轉交禮物,還請跡部君諒解。”
他說得雲淡風輕,但每個字都重重地落在所有人的心上,反複捶打。
這場婚約,怕是不能作罷了。
跡部伸手接過禮盒,眉宇微微凝着,冷冷啓口:“請替我謝謝遲原小姐的美意。”
疏離而客套,卻又得體得讓人抓不出差錯。
他打了個響指。宴會上的樂者随即開始演奏,悠揚的琴聲響起,漸漸地,男女兩兩結伴步入舞池。宴會又回歸平靜,仿佛之前的事情不曾發生過,水過無痕。
理奈沒有跳舞的興致,拒了幾個不懷好意的邀約。今晚遲原家的表态如枷鎖,緊緊地束縛着她。這場婚約就是懸在她頭上的達摩克斯之劍,原本以為只是擺設,現在卻毫無預警地落了下來。
如坐針氈,芒刺在背。
所有的煩躁與焦急在遲原澤樹彎腰伸手請她跳舞的那一刻達到了頂峰。
“你好,我是遲原澤樹。不知我是否有榮幸與你共舞一曲?美麗的小姐。”
語氣輕佻得像沉迷聲色的纨绔子弟,仿佛又是一個拜倒在她石榴裙之下的追求者。他伸出的手修長幹淨,骨節根根分明,右手的無名指上帶着一枚素戒。
瞥見戒指的那一刻,理奈的心裏湧起巨浪。她努力維持着面上的沉靜,将她的手搭在遲原澤樹寬大的手掌上。,點頭表示同意。
遲原澤樹牽着理奈走向舞池,英挺的少年與嬌媚的少女,紅與黑相融,盛氣逼人,舞池中的人都不約而同地讓出一個地方。
他一手拉着花崎理奈,一手輕輕地搭在理奈盈盈一握的腰上,只要再用點力就能将她折斷。理奈的一只手被他執住,另一只手落在他厚實的臂膀上。
兩人的距離驟然拉近,任何細小的動作都能輕易被對方察覺。
“還未請教小姐的名字?”尾音微微上揚。
“是我失禮了,遲原君。我是花崎理奈,請多多指教。”
遲原澤樹泯然一笑,默不作聲。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好像誰先出聲就在這場交鋒中落入了下風。
劍眉星眸,瘦削的臉龐棱角分明,輕顫的睫毛下是一雙墨綠色的眼,幽暗冷冽。不知為何,注視的時間越長,理奈越覺得熟悉,越想要親近他。
眸光掠過那枚素戒,很平常的款式,她沒有機會細看,無法比較兩枚戒指的不同。
但僅僅是這樣就已經能夠說明問題了。作為傳統貴族後代的遲原家,他們一向注重禮儀和格調。而嫡系唯一繼承人遲原澤樹卻佩戴着如此樸素的戒指,這背後一定暗藏深意。
宴會上遲原澤樹明顯的示好,也可以說是試探。理奈內心深處對他不自覺的信賴,再加上這枚不尋常的戒指,所有的線索都牽引着理奈前往一個方向。
她的身世與遲原家有着聯系。
或者,更大膽一點,她就是遲原家失蹤的小姐,遲原澤樹的妹妹。
任憑心中浪潮洶湧,花崎理奈抿緊嘴唇,面上卻不顯半分。
一曲結束,理奈禮貌告辭。遲原澤樹只是意味深長地笑着,說:“再見。”
理奈一步步地走回原先的位置,敏感地察覺到遲原澤樹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默默地窺探着。在這場交鋒中,他游刃有餘或者說是有恃無恐,掌握着主導權,控制着他想要的節奏。
他想要展示的,或者暗示的,都在這次會面中顯露無疑。
剩下的,她只能主動出擊去驗證。
一個是她與遲原家是否有血緣關系。
還有一個就是,遲原家是否知曉她和跡部景吾的關系。
理奈揉了揉緊皺的眉心,思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