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緋聞
第25章 緋聞
琴酒走後, 話題很自然地轉移到他身上了,可見“誰不在我們就說誰”這個定律是永恒的。
“他對伏特加還挺照顧的嘛。”波本饒有興趣地說。
他對琴酒的了解很有限,雖然早有耳聞, 但今天是波本第一次和這位組織招牌見面,相處時間也沒超過半天, 這半天裏的琴酒倒是沒有表現出多少與傳言不符的地方,不如說簡直是加強了刻板印象。
于是他對伏特加那一點算不上溫和的關照就顯得尤為特殊了。
“畢竟伏特加一直跟着他,”貝爾摩德笑了笑,思索的情緒在眸中一閃而逝, “也不容易啊。”
“這麽說,”波本好奇道, “他們相處很多年了?”
貝爾摩德對他微微一笑, 完全看不出真誠與否:“可以這麽說。”
如果這是真的, 就意味着琴酒和伏特加都為組織工作了很久, 是什麽讓他改變了過去的做法?那個男人對組織的改造是颠覆性的,血腥鑄就的成功。
波本微微沉吟:他都快忘記琴酒還沒在組織裏這樣大張旗鼓行動的時候,組織是什麽樣子了。
人的适應性總是很強的, 琴酒剛開始搞事的那段日子,組織裏可謂是人人自危,提起他的時候不是恐懼就是仇恨,而現在他人也沒少殺, 琴酒在組織裏的風評卻在變得……好起來。
因為大家逐漸發現,一方面,琴酒殺人很有規律, 只要你對組織忠心, 對琴酒本人也足夠尊重,就不會有性命之憂, 另一方面,琴酒還會撈人。
盡管比起殺人的規律性,琴酒撈人非常随機,疑似只因為剛好路過,但至少現在組織成員們在任務失敗的時候除了祈求上蒼之外,還能指望琴酒路過。
這一點,以及組織運作風格的微妙變化,不僅颠覆性地改變了琴酒的風評,還讓組織有了些原本不可能存在的凝聚力。
對卧底來說可不是什麽好事,波本沒法不在意琴酒的來路。
他沒有将自己的思索表現出來,而是繼續笑道:“我沒想到你和他這麽熟悉,特意來向他告別,難道說……”
“你看他那個樣子,像是和我很熟嗎?”貝爾摩德立刻面露哀怨,“說我被他甩了還差不多。”
這倒是個大新聞,波本并不是貝爾摩德說啥都信的人,但樂得在這種事上配合她:“他竟然舍得,真不愧是Gin。”
貝爾摩德嘆了口氣:“他那種人,有什麽舍不得的呢……”
她舉起酒杯,隔着其中透明的液體,對面前的男人微笑道:“Gin可不是會愛上什麽人的類型。”
琴酒知道自己被造謠已經是兩個月之後的事情了。
他一向是很忙的,僅有的一點空閑時間也基本上都被用來研究親子關系了,完全不知道在組織傳言裏自己差點給烏丸蓮耶找了個後媽。
從這個角度上來說,貝爾摩德應該是确實不知道他和boss的關系,否則她幹不出這事來。
不知道烏丸蓮耶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是什麽想法,這段時間聯絡時他竟然一直沒提過,琴酒可不認為boss的情報系統比他自己還遲鈍。
這樣一想,被造謠的惱火頓時被奇怪的感覺覆蓋了,琴酒沒想到自己還有可能要去看“單親家庭情感問題”相關的帖子。
“大哥你就放任她胡說八道嗎?”伏特加見琴酒半天沒反應,一時義憤填膺,“再不濟我可以幫大哥發個聲明啊!”
琴酒搖頭:“沒有意義。”
傳聞這種東西,從來不是當事人發話就能解決的,更何況已經傳播了相當一段時間,比起辟謠,還是考慮對孩子心理健康的影響比較重要……這些人怎麽都說要和孩子促膝長談啊,他們要是談得起來,還用得着尋求這種幫助嗎?
“那至少應該解釋一下……”伏特加見琴酒一直在刷手機,恍然大悟,“對啊,至少應該給大哥的兒子解釋一下吧!貝爾摩德真是可惡,她明知道大哥有小孩……”
說不定正是因此,她才搞這種似是而非的事呢,琴酒看她對自己兒子的好奇心就沒斷過。
“他不會信的。”琴酒對伏特加解釋了一句。
但難保不會想點別的,難怪這段時間boss總給他安排女性的聯絡員,琴酒本來還以為是烏丸蓮耶那“漂亮女人”的癖好犯了。
一般的孩子也幹不出這種事吧……他嘆了口氣,給boss的郵箱發了條消息。
“我聽說了,假的。——Gin”
事實證明烏丸蓮耶确實早就關注到了這件事,并且比琴酒想象的還要在意一點,具體體現在,琴酒的消息剛發送過去幾分鐘,就接到了一個來自未知號碼的電話。
他一時間竟有點不知所措,愣了兩秒之後,才反應過來,讓伏特加去管論壇,自己換了個房間,剛一接通電話,就聽對面說:“我沒信。”
竟然沒有用變聲器,這反應是不是太大了。
“我知道,”琴酒說,“我是說,我不打算再婚。”
烏丸蓮耶很是沉默了一陣子,才低緩而無奈地說道:“我确實聽說,您對一些人說自己喪偶,但據我所知,您是……未婚吧?”
“也可以算喪偶,”琴酒回答,“這不是重點。”
“我明白,但……”烏丸又沉默片刻,“父親,這麽說有點奇怪,但您還很年輕呢,盡可以享受生活,我讓您活過來,不是為了見您當苦行僧的。”
他們的年齡倒置在這一刻表現得淋漓盡致,烏丸蓮耶不像是在勸說父親,倒像是試圖說服孩子。
“我沒有什麽可以享受的,”琴酒的話語卻又将那種錯置感驅散了,“我已經失去了一生所愛,現在只有你……和組織。”
烏丸蓮耶原本很緊張,聽到後半句話,又哭笑不得:“還以為您不喜歡Vermouth的腔調。”
“我不喜歡,”琴酒承認,“但你似乎不反感。”
“女孩子,總有點任性的時候,不會影響什麽。”世界上大概只有他會喊貝爾摩德“孩子”,琴酒當初以為自己有孫女實在不能算是他想多。
烏丸蓮耶不知想到什麽,聲音又變得低沉起來:“要不是她,我都沒有想到這件事。”
“忘了吧,”琴酒果斷地說,“我很肯定自己會單身到死。”
“您才剛……別這麽快說到死,”烏丸無奈地說道,“人世間美好的事情還有很多,我希望您慢慢享受。”
“那和我無關。”琴酒脫口而出。
這通因流言而起的電話最終走向了早該出現的尴尬,電話對面的兩個人都默然不語,但也沒有人挂斷,琴酒單手給自己點了一根煙,火光燒到一半的時候,烏丸蓮耶才再度開口。
“抱歉。”他的聲音有些疲憊。
“你沒什麽好道歉的,”琴酒的語氣則過分鎮定,“我應該感謝你,很顯然那是絕無僅有的技術,在所有死去的人當中你把這唯一的機會給了我。”
“我把您帶回了一個糟糕的世界。”烏丸蓮耶慢慢地說,每個字都像是在嘆息。
琴酒默然片刻,聲音無可避免地軟下來:“沒有那麽糟糕。”
他們一直——一直沒有談論過這個話題,盡管雙方都心知肚明,但像其餘很多事一樣,也都默契地選擇逃避,誰也沒想到最後對話會在這樣的情形下展開。
這是件無法理清的事情,從琴酒再度睜開眼的那一刻起,從他被迫獲得第二次的生命起,他和烏丸蓮耶之間的關系就已經變得混亂不堪了,那絕不僅是因為年齡的倒置或是經歷的差別。
那是名為生死的偉大力量。
他們曾經真的只是時代洪流下一對不那麽普通但也還算正常的父子,但那一刻之後,所有關系全部變得扭曲起來。
事到如今,他們之間的一切實際上早已無法用簡單的愛恨恩仇解釋清楚,維系一切的只有那根并不存在的血緣紐帶,如果沒有這層父子關系,從任何一個角度上來說,琴酒都不可能在這裏。
當然,從任何一個角度上來說,如果沒有這層關系,烏丸蓮耶也早就不存在了。
事情就是這麽混沌,比最糟糕的夫妻倆掰扯“誰對不起誰”還要困難,所以琴酒不會說自己複活後感到多麽惡心,烏丸蓮耶也不會談論自己到底付出了多少資源,他們只能關注好的部分,一旦避無可避就道歉、讓步、沉默。
因為烏丸蓮耶不能失去他好不容易奪回的人,而琴酒在這個糟糕的世界上仍有一些在乎的東西。
那根并不存在的紐帶像鋼絲一樣維系着岌岌可危的一切,正因此它才必須被反複提及,哪怕已經顯得可笑。
琴酒合上眼又睜開,反手按滅已經燒到盡頭的煙:“你知道,我之前出去旅游過,确實有不少好風景。”
“是啊,這樣說來,您這段時間都沒有再給我寄明信片了。”烏丸蓮耶很快微笑着接話。
“我在幫你幹活,”琴酒輕哼,“沒空買明信片。”
話題又回到了安全的領域,空氣中那種僵持的氣氛逐漸散去,雖然說話雙方都不是很在狀态,但因為有志一同地推進對話,聽起來又仿佛很正常。
“禮物也很久沒有新的了,”烏丸嘆氣,“還以為您已經不打算繼續修複我們的關系了。”
“我以為已經修複了,”琴酒聳肩,“把我的工作報告當作禮物的一部分吧,boss。”
“那可有點太奢侈了,”烏丸蓮耶笑道,“還有幾個月又是新年了,您會回來吧?”
“現在才剛到秋天,不要說得自己像是空巢老人……好吧你的确是,”琴酒頓了頓,聲音輕緩,“我會的,你要注意身體。”
挂斷電話之後,琴酒依然一動不動地坐了很久,他幾乎能想象,在相隔很遠的某個地方,烏丸蓮耶大概也是類似的狀态。
如果他還是剛複活不久時的身體狀況,現在肯定已經頭痛欲裂,甚至說不定會吐出來。
倒是多虧現在才說起……不,大概正因為他們之間的相處變得放松,才導致對話雙方竟然都沒注意到話題往危險方向滑動的傾向。
從結果上來說,這無疑是一場災難,畢竟他們根本沒法真正把話說開,但另一方面,這同樣意味着,在不觸及最深入話題的時候,他們已經幾乎恢複到了……琴酒死之前的良好狀态。
也許過段時間就可以把定位器拆了。
他也是時候正式開始推進把組織拆除的事情。
不過,在那之前……下次見到貝爾摩德的時候,一定要揍她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