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情絲
情絲
青雲小築
澤息此時正安靜地躺在床榻之上, 綠蒙蒙的瘴氣籠罩在他的面龐之上，原本隽秀溫潤的面龐此時透着詭異。
但，與容絮不同的是。
那瘴氣似乎是怕極了澤息, 只是浮在澤息外表, 根本不敢再往裏面滲入分毫。
床邊正站着一青婳和鳴岐。
兩人神色各異, 但都不好看。
“上神, 澤息仙尊這是…”
“瘴氣。”
唇瓣輕啓, 言簡意赅的兩個字青婳最終流出，不帶一絲一毫的情緒，甚至還透着森然的冷意。
鳴岐見狀, 更是一聲不吱了。
前段時間, 澤息在不落島替那位阿絮仙子受罰事情早就傳得沸沸揚揚的。鳴岐也略有耳聞, 聽t說那位阿絮仙子還中了瘴氣之毒，命在旦夕。
澤息這般，想來是前往了無妄之海的迷霧森林尋找解藥。
自己也中了瘴氣。
原本最穩妥的一環, 卻在最關鍵得時候出現了纰漏。
青婳怎麽可能不惱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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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後，青婳揚手停頓在澤息身軀上空，一縷縷青色的神力随着她的手掌而動, 注入澤息身軀之中。
沒過一會，她的臉色就變得越來越難看。
黑沉沉的, 一副風雨欲來的模樣。
半晌過後, 青婳咬牙切齒地說出兩個字，“情絲…”
眸中的殺意畢露無疑。
聽到這個字的時候，鳴岐同樣是震驚。他記得他之前同青婳上神叮囑過, 澤息随時随地都可能是一個不穩定的存在。
可那時, 上神同他說過，澤息不可能擁有人之常情。
沒有七情的人, 便只會日複一日地反複着最開始她人教導給他的準則。
而且澤息還只是個嬰兒時，上神便将一切都準備妥當。被魔族虐殺的父母，上神無意間收他為徒，傳授他法術，時刻讓他謹記為他的父母報仇。
自此，他的一生便是為剿滅魔族而活着。
鳴岐驚訝地呢喃，“他為何會長出情絲…”
青婳沉默着，要想恢複澤息的情絲，必須有他的本源之力。
本源之力…
胸膛當中怒火滔天，洶湧澎湃，真是千算萬算也沒有想到，那小賤人居然有澤息的本源之力。
“上神，如今…該怎麽辦。”鳴岐試探地瞟了一眼青婳，瞬間又垂下腦袋，若有所思。
屋內燭火搖曳，屋外的風呼呼地吹了進來，帷幔散亂地飄蕩着。
青婳視線落在澤息身上，如今已經不可能再一次抽掉他的情絲了，否則随時随地都有可能被他察覺。
只能放手一搏了，她雙手捏訣，磅礴洶湧的神力注入澤息額間。
鳴岐見狀，驚覺青婳上神在用自己的壽命和修為封印澤息的情絲。想上前制止，卻被磅礴的神力給彈開，一抹鮮血徑直從口中溢出，氣息滾燙。
眸中滿滿是被隐忍住的不忍之情。
“上神…”他弱弱地喚了句。
卻無一人回應她。
數不盡的青色光亮一道道注入澤息額間，青婳呼吸跟着急促起來。
等一切結束，她穩住身形，注意到一旁的鳴岐，冷靜地解釋道：“澤息這一環掉不得。他的力量對于魔族有着天生的克制能力，有他存在，剿滅魔族也更加容易。”
随後，青婳便凝聚一團神力注入鳴岐體內，将他拉了起來。
鳴岐神情緩和，卻又明顯不解，“這世上，還有人的力量可以克制魔族？”
重歸冷漠的青婳，負手而立，娓娓道來，“神界瓊蓮山的蓮池千年前孕育了一子，而這一子由于過早面世，還沒有徹底蘇醒。就被上一任咒神投身于仙界，讓他磨練一世，徹底蘇醒後便可重新回歸神界。”
聞言，鳴岐不禁瞪大了雙眸，滿眼震驚之情難以掩蓋，“所以…上神的意思是，澤息仙尊是金蓮孕育的神胎…”
青婳略微颔首。
瓊蓮池的金蓮是這世上最聖潔之物，可以淨化這世間所有的污穢之物。
怪不得…怪不得上神說澤息是一把利刃。
思索間，鳴岐猛覺不妥，神胎的命格被他人強行幹預，可是會遭天譴的。
他着急忙慌地道：“上神，若是強行插手神胎的命格，可是會…上神，若是有一日澤息仙尊回歸神界，這些瑣事還記得，定時要記恨于你的。”
鳴岐說着，視線忍不住落在澤息身上。
這才發現，瘴氣已經逐漸消散，或許是瘴氣根本侵蝕不了他分毫。
青婳滿不在乎地揮了揮手，漠然道：“我只要魔族，死無葬身之地…”
随後，她又緊接着道：“鳴岐，我們的計劃得提前進行了。這封印維持不了多久，憑借澤息現在的修為，很快便會察覺。”
鳴岐沉默。
過了好一會，他如同視死如歸一般，“上神有何吩咐便說吧，鳴岐在所不辭。”
既然走那條路都是一條黑，他為何不選擇曾經給予過他光亮的那一條路。
“同天君說，澤息該成婚了。”
“那，是同誰？”
“本座的貼身仙婢，雨晴。”
“是。”
等鳴岐的身影逐漸消逝，青婳踏步走出屋外，擡眼望向空中，皎潔的月光逐漸被陰翳給遮蓋住。
璃蔚，當年我經歷的，統統都要讓你女兒經歷一遍。
也嘗嘗我當年到底是什麽滋味，這都是你們的報應。
*
七日後。
屋外洋洋灑灑，居然下起了大雪，雪白的雪花一瓣一瓣的落下。
容絮孤身一人站在木屋的屋檐下，尋着感覺伸手去接這雪花，冰潔的雪花落在她粉紅色的指腹處，沒過一會便消融殆盡。
“仙子，天冷，你的身子不能再這麽受凍了。”花間拿着一件雪白的大氅從屋外走出，毛絨絨的領子随即簇擁着容絮。
襯得人更加雪白，如同和這冰天雪地融為一體。
卻也有着讓人無法忽視的脆弱，搖搖欲墜。
“花間，幾日了。”
花間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容絮到底問的是什麽。濕漉漉的眸子有一些惶恐局促，視線落在雪白素淨的大氅，她這才意識到。
容絮問的是，澤息仙尊已經幾日沒來了。
這些日子，她問得最多的便是這個。
“七日。”花間小心翼翼地回應道。
一時間，再也無人回應，整個木屋周遭都陷入詭異的安靜氛圍之中。
花間也不敢說話了，她親眼見着眼前之人一日比一日憔悴，眸中的光亮一日比一日暗淡。她知道容絮在等誰，可那人自從上一次來了便再也不見蹤跡了，連度臨人也不見了蹤跡。
果然，仙族之人都是滿嘴胡話，用來哄人用的。
“花間，你是魔族之人吧。”容絮沒由頭地來了一句，問得花間整個人都怔在原地，雙眸垂下不敢直視前方。
她以為，這七天容絮沒有再提之前的事情，是沒有在意了。
沒想到她…一直記在心裏，卻也從未為難過她。
容絮轉過身子，淡淡的視線落在花間身上，卻沒有帶着丁點審視的意味，只是在平淡的敘述着某件事情一般，“上次我也碰到個魔族之人，他也如你這般，喚我公主…”
靜默半晌，略帶着質疑和顫抖的聲音傳來。
她道：“我真的是你們魔族的公主嗎？”
瞧着容絮這般脆弱不堪的模樣，花間心中不忍，“噗咚”一聲重重地跪下，慌亂道：“仙子，你只是同我們的公主長得很像罷了。我們公主早就在千年前的仙魔大戰逝世了。”
“仙子沒有魔髓，不可能是我魔族之人。”
風雪聲清晰地落入她耳中。
她知道下雪了，可是她看不見，當真是可惜了。
神界就很少下雪，她也就在浮生鏡中見過幾次，一直期待着大雪紛雜的模樣，所有東西都被白色淹沒，定然是好看極了。
看來，這次也要錯過了。
容絮苦澀地笑了笑，輕阖上眼，“是啊，她都糊塗了，她根本就沒有魔髓。她當真是越活越不明白了。”
那，為何，澤息這麽久都沒來了，連度臨也不見蹤跡了。
這麽久，一點音訊也沒有，明明前些日子還同自己說了那麽多。
忽地，花間指着蒼穹之上的一抹黑色，在她耳邊歡喜地道：“仙子，澤息仙尊好像來了！”
“是嗎！”容絮摸索着花間得身影，昂着腦袋望向天空，即使知道自己什麽也看不見。
忽然，就在她睜眼眨眼之間，她忽地看到一抹灰蒙蒙的白色，就像是錯覺一般。她不可置信地又眨了眨眼，白色的光亮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刺眼。
容絮整個人都變得緊張起來了。
她有預感，她好像快要看得見了。
果然，片刻的功夫，她漸漸地看見銀裝素裹的蒼梧山。灰蒙蒙的天上洋洋灑灑地落下一團團白色的雪花，美得讓人窒息，她抑制不住地揚起了笑容。
馬上，她就能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澤息了。
随着腳步踩雪的嘎吱聲越來越近，容絮等不及，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披在肩膀上的大氅随着她的大幅度動作散落在地，融入一片雪地當中。
她在漫天雪地當中擁入那一團黑色身影。
她抑制不住地歡喜，似乎是想将這一份喜悅傳遞給眼前之人，“澤息，我看的見了！”
可，萦繞入鼻尖的是陌生的氣息，不是澤息身上的味道。
她茫然地擡頭看向來人，眸中之人同她在妖族時遇見的那人身影相重合。容絮整個人都呆滞在原地，恍惚地意識到，不是澤息，他根本就不是澤t息。
這個思緒在她腦海裏炸開，讓她一瞬間氣血随之翻騰起來，湧上心頭，口中也随之湧出一大口鮮血。
刺目的鮮紅落在雪白之上，格外的醒目。
随後，容絮整個人都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