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離別
第7章 離別
李蓮花這一病,病了三日,才算好透了。
鶴之舟陪睡了三日,到他恢複的這一日才拿着自己帶了的其中一個鏡子,到宣城中的當鋪當了百兩銀子,買了一床新的棉被,又弄了個湯婆子,才回到蓮花樓裏。
李蓮花拿到湯婆子後好奇地擺弄了好一會兒。
他從前從未接觸過這東西,連認識的人也并無冬日需要用到湯婆子的,畢竟習武之人多少都有內力護體,哪怕功力淺薄者,對寒暑的抗性也要比普通人強一些,哪像他現在。
大概是因為湯婆子跟三床棉被的緣故,這個冬天比去歲要舒心得多。
只是鶴之舟有些閑不下來,不知從哪裏買了好幾本沒看過的醫書,閑暇裏除了練功看書之外還會用廚房搗弄東西。
一會兒是酥糖,一會兒是藥酒,又或是他未見過的菜式,白白便宜了李蓮花這張嘴。
就在他漸漸适應了生活中多了一個鶴之舟的時候,這個冬天漸漸走到了尾聲。
李蓮花身上披着鶴之舟跟山上獵戶換來的兔皮裘,無聊地翻看着鶴之舟那本冊子上的六脈神劍,感嘆着這門武學精妙的時候,身邊的人卻突然開口說道:“等過幾日幫你播了種,我打算到外面看看。”
李蓮花拿書的手下意識地一緊,但很快反應過來手中的秘籍并非屬于自己,便連忙用手指又撫平了被自己捏皺的邊緣。
他臉上下意識地挂上笑臉,“是嗎?挺好的,整日待在我這裏,确實無聊得很。”
“也不是這麽說。”鶴之舟側過頭:“這樣慢悠悠的生活也挺好的,雖然物資有點匮乏。”
李蓮花将冊子遞還過去,“我這窮鄉僻壤,當然滿足不了大少爺你的要求。”
“你這棟小樓前面裝了車轅,應該是為了方便移動吧。”鶴之舟靠近了些,他指了指前面空蕩蕩的架子:“你是打算以後買了馬,跟你這棟小樓浪跡天涯?”
李蓮花也沒有否認,只是笑道:“你這個主意也不錯,只是馬匹可沒那麽好買,我這兩年也才攢了三十兩銀子,頂多只能買兩匹小馬。我這蓮花樓,怎麽都得四匹馬才能拉得動,所以還是等以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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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李蓮花也沒有問鶴之舟打算去哪裏,往後還回不回來,鶴之舟更沒有讓他留在原地等自己,畢竟他知道這人不可能一直待在東海,今後為了尋着單孤刀的屍首,總是會再度踏入江湖的。
他這一趟出去主要是想找找看是否能找到忘川花所在,畢竟這是原劇中唯一有可能解除李蓮花身上碧茶的解藥。
當初笛飛聲都沒有找到的東西,要找起來肯定不是那麽簡單的事,鶴之舟不知道自己要花多少時間,最終能不能找到,但總得試試看。
他不想看這個相處了小半年的李蓮花落到原劇中獨自離去,生死未知的結局,更不想看他因為碧茶之毒變成神志不清的瘋子。
所以從現在開始,花費七八年的時間,多耗費些銀子,總是有找到的機會的。
約莫是已經定了離去的日子,之後的一段時間過得格外的快。
今年雨雪融化得晚,鶴之舟又在蓮花樓停留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才帶着一個裝了兩件衣服的小包袱準備離開。
李蓮花站在林子前為他送別,臉上挂着笑,手背在身後,嘴裏說着:“江湖險惡,鶴大少爺你那本武功冊子可燒掉了?不要才剛從我這裏出去,就碰上黑店吞了你那三門神功。”
鶴之舟是沒多少江湖閱歷,但也不至于像這人嘴裏說的那樣,是個出門就往黑店裏鑽的傻子。
“上次就燒掉了,別惦記了,我不會在外面随便吸人內力的。”
李蓮花只是笑,眉眼彎彎的。
鶴之舟被他笑得幾乎要有些舍不得走了,但最終也只是留下一句:“夜間風冷,記得蓋好被子,別再凍病了。”
“別像個老媽子一樣絮絮叨叨的。”李蓮花終于耐不住這離別場景,伸手嫌棄地朝他揮了揮:“快走快走,山水有相逢,日後有緣自會再見。”
鶴之舟終于還是離開了。
他先是去了宣城,買了馬匹,随後便騎着馬往江南一帶走。
比起不知道從哪裏下手開始尋找的忘川花,他十分明白自己最先要做的其實是有足夠的錢。
有了錢,才養得起人,養了人之後才能搞情報。
而随後他在江南地帶混得如何風生水起暫且不談,李蓮花這邊卻又回到了獨自一人的生活。
在他二十二年的人生中,真正一人獨自生活的時間其實并不多。
幼年乞讨時他是師兄的小拖油瓶,生活貧苦,但那時的他并未如何為生活苦惱。
再大一些他成了師父最疼愛的弟子,每日裏不是練功,就是跟師父插科打诨,因為天賦甚好,漸漸開始變得高傲,變得桀骜不馴。
十五歲他與師兄下山,戰勝了萬人冊榜首的血域天魔,成為聲名遠揚的天下第一,十七歲便與師兄好友建立了四顧門。日常雖總奔波于門中事務,行懲惡揚善之行,但回到門中,身邊也總有阿娩,有師兄,有四顧門的其他人作為後盾。
年輕氣盛的李相夷為此生出了無所不能之感,所以他忽略了許多,比如身邊人的感受,比如一個人的能量終是有限,又比如圍繞着他的陰謀詭計。
直到二十歲那年他與笛飛聲東海一戰,他身中碧茶之毒,勉強回到四顧門後聽到的卻是這場戰役後的死傷無數,是同伴的怨,是他生死未蔔,他們卻要解散他一手一腳建立的四顧門。
李相夷頭一回開始直面自己的自負,他開始回憶過去建立四顧門的意義,一時間心灰意冷。
他初時是恨的,恨自己過去的自負,也恨同伴的無情,但舍去李相夷的身份,變成了李蓮花後,獨自一人的生活讓他漸漸沒有那份心力去維持恨意,有那些功夫,他不如多種一顆蘿蔔,好多換一份錢,多吃一口肉。
一年多的時間裏,他從只知道舞刀弄劍的天下第一,變成了會自己種蘿蔔,能做飯喂飽自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李蓮花。
如果不是鶴之舟突然闖入了他的生活,他或許已經開始享受這世間唯他一人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