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重逢
第8章 重逢
冬天來臨之前,李蓮花選擇了離開自己待了近三年的漁村。
他最終也沒有贖回那面令牌,五十兩銀子被他拿來買了馬匹,而他那輛從未離開過東海的蓮花樓,也慢慢迎着寒風踏入了武林。
只是過去了近三年,金鴛盟在已經百川院的打壓下已徹底消了蹤跡,李蓮花想要從金鴛盟剩下的餘黨中尋回單孤刀的屍骨并非易事。
他也只得先到師父的墳前,去跟師父交代這三年自己究竟在做些什麽,順便告訴師父自己仍未忘記繼續尋找師兄的事。
這一路行得慢,等他到了師父墳前時,已是入了冬。
孤墳前生着不少野草,墓碑上落着一層厚厚的雪。
李蓮花有些畏寒地攏了攏兔皮裘的衣襟,從樓內拎出他買的酒壺,放在師父的墳前後,才動手清掃這久未有人打理的孤墳。
廢了半個時辰的功夫,他才将墳前上上下下清掃了一遍,又在墳前點上香,躬身坐到邊上,拿出那個被他補好的酒葫蘆,回憶着在下山之前跟師父的最後一次比試。
那些山上的歲月他從前并未如何珍惜,師父孩子心性,他們相處的時候與其說是師徒,倒不如說是同齡人的打鬧,所以他總覺得自己只要回去,就能看到他鬧鬧騰騰地跟自己一起偷師娘釀的酒,一起到溪間釣魚,逼自己吃他烤的焦糊的烤魚,又或者又設計了什麽新的陣法将他困住,笑言道如果他在多長時間內闖過了,就答應他什麽條件。
他從未想過不過是一次東海之戰,他失去了四顧門的兄弟,失去了喬婉娩,失去了少師劍,也失去了亦師亦友的師父。
這一戰着實太過慘痛,他也不曉得自己是否有過後悔,但若是再來一次,為了找回師兄的屍身,他想他仍舊會赴約,只是不再帶上四顧門的兄弟,也會與師父說清楚,讓他不會再因自己而走火入魔。
可惜世間世事,終究是難以挽回。
所以他也只能用手指輕輕撫過墓碑上漆木山三個字,對已經逝世的師父承諾,一定會找回師兄單孤刀的屍首,埋在師父身邊。
待第二日他拜別師父後,卻望着前路一臉茫然。
如今他已不是擁有四顧門情報網的李相夷,金鴛盟自東海一戰後并不比解散了的四顧門好多少,金鴛盟三王與門下十二女護法抓的抓,死的死,剩下的教衆也隐姓埋名起來,他就算要找,也總得有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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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今沒有尋人方向的李蓮花也只有先前往當初師兄屍體被盜的舊址查看,看是否有留下什麽蛛絲馬跡。
單孤刀的屍身是在運回四顧門途中被金鴛盟的人劫走,當時距離四顧門距離算不上遠。
李蓮花架着蓮花樓一路往北行駛,天上的雪也越落越大,他不得不将蓮花樓停在最近的雲州城裏,先将眼下風雪最大的幾天給糊弄過去。
只是他将蓮花樓停在城中的第二日,便有人敲響了蓮花樓的大門。
昨天夜裏并沒有睡好的李蓮花一臉疲憊地将門打開一條縫隙,只見一個穿着一身短打,身上套着一件繡有四季客棧字樣褂子的年輕人站在門外,手中提着食盒,一見他便咧開個笑臉,熱情十足地問:“敢問閣下可是蓮花樓樓主李蓮花?”
李蓮花心中狐疑,面上卻平靜地點了點頭,“不敢妄稱樓主。”
年輕人臉上笑意更深,雙手将手中的食盒高高舉起,“我們東家交代了若是遇見開着一座小樓,身形高瘦,且有幾分西子病态的年輕男人,便要為其奉上最好的一日三餐。這是今日的早飯,請公子慢用。”
李蓮花打量了一下食盒,到底是擡手接下,随後又道:“既然如此,那我便笑納了,只是不知道你們東家是何人,是否方便一見?”
“東家如今不在雲州城內。”年輕人笑眯眯道:“但興許過幾日便會過來,想來我們東家也是願意與李公子相見的。”
李蓮花只是眉梢微動,看着年輕人送完餐後便告退,遠遠地朝這條街最大的四季客棧走去的背影,最終拎着食盒回了屋裏。
送來的食盒十分豐盛,主食是黃澄澄的小米粥,兼有兩道小菜,一籠小巧玲珑的薄皮包子,一碗杏仁豆腐跟一碟鹵牛肉。
李蓮花從中毒後食量便縮小了許多,這一桌的早點,最終也只吃了一碗小米粥跟半籠包子,鹵牛肉只勉強夾了一筷子。
而午餐要比早餐更精彩,一桌子雞鴨魚肉俱全,看着比起過年還要熱鬧。
他只得跟送餐的年輕人商量一餐送一葷一素兩道菜足以,不必太過鋪張浪費,但到了晚上,送來的食盒便成了每份菜色只有兩三口的量,卻統共有六七道菜,碗碟鋪滿了他樓內那張做工粗糙的方桌。
李蓮花用過餐後便開始考慮自己是否該趁着四季客棧的人不備,趕緊離了這古怪的雲州城。
即便當初他還是李相夷的時候,也未曾有人特意為他定制過一日三餐,如今的李蓮花突然享有這般待遇,他不單不覺得高興,心中還頗有些負擔。
只是在他腳底抹油偷跑前,蓮花樓的門又被敲響了。
他忍不住捏了捏眉心,擡高了聲音對外面的人道:“若是來送宵夜的便回去吧。”
門外傳來了一聲有些熟悉的輕笑。
李蓮花的眉目突然舒展開,複又有些牙癢癢地動了動下颌,起身開門後果然看見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這人離開前還總穿着一身白衣,這會兒卻穿了身黑,一頭長發不像記憶中那樣總是用發帶随意地綁起來一半,而是用發冠整齊地梳在腦後,令他整個人看起來精神了許多。
“學會用發冠了?”他輕嗤了聲,問。
鶴之舟只是解下身上毛絨絨的黑色大氅,一把将他瘦弱的身子裹住:“都說了夜裏風大,怎麽連那件兔皮裘都不知道披着。”
“你還好意思說,若不是你大半夜突然上門,我至于連衣服都沒披便起身給你開門?”
李蓮花那張巴掌大的臉被黑色的毛皮簇擁着,顯得越發瘦弱蒼白,只是臉上的神态卻絲毫不顯病弱,雙目反倒精神奕奕地朝他翻了翻眼,攏着這件厚重且仍帶有對方體溫的大氅轉身回了屋內。
鶴之舟連忙用腳帶上了房門,跟在這人後面往裏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