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較量
戶部右侍郎把笏板給腰力一別,撸着袖子上去想把程明舉拉回來。一個帶頭戶部另幾個郎中也撸着袖子來搶人。還有和戶部尚書交好的官員也跟着動手,另外被拉走的也有同僚和好友,也上去一邊搶人,一邊大吼。
“朝廷命官,沒有過錯王爺說罷免就罷免,行事未免太過霸道。”
來拉人的禁衛軍只有兩個,這會十幾個人來拉,兵士們顧慮着不能傷人,和那些官員扯成一團,不小心就摔成一堆。
季賢達對朝堂裏其他禁衛軍揮手示意,那些士兵虎狼般湧上來把人丢到一邊,槍橫握、刀出鞘明晃晃鎮住了亂成一團的朝堂。
程明舉終于反應過來,他往回走跪倒堂下質問:“下官不才,也是先帝所命的正二品大員。一言不合王爺便要罷免下官,王爺讓下官如何心服口服,讓滿朝文武如何心服。”
“就是大夏開國五代君王,也沒有如此獨斷的,何況王爺!”朝臣紛紛聲讨,楊士誠則皺緊眉頭,有不祥的預感。
季賢達揮揮手,禁衛軍各歸各位,他手背後開口:“程明舉,本王問你戶部的職責是什麽?”不等程明舉回答,他又接着說:“不要說掌全國疆土、田地、戶籍、賦稅、俸響。招撫安置流民,移民開荒是不是戶部職責?”
季賢達一步一步走下臺階,繞着跪地的程明舉轉了一圈,在他面前立定:“本王只問你,北境大片荒野,你戶部這些年安排多少流民過去開墾,以實邊塞?”
程明舉嗫嗫嘴唇沒有說話:誰願意去那鳥不拉屎的地方。
“本王知道,要讓百姓落戶邊塞苦寒之地,需要朝廷獎勵政策和補助,短時間內不但沒有收益,朝廷還要貼錢。可是你知不知道,百姓們一旦在邊境安家落戶,就是北境軍隊最好的糧草兵源後備,甚而可以慢慢侵蝕瓦刺。”
季賢達冷笑:“你沒有這樣的遠見,好,這件事本王算你庸才不為錯。但是抑制豪民兼并,來限田裁異端之民是不是戶部的職責?”
“不說民間現在情形如何,本王問你,去年朝堂上那麽多被罰沒田産的大臣,你是如何有臉一直站在朝堂之上?民間的你看不到,朝廷上的你也不知道?陛下要你何用?”
“呵,本王沒記錯的話,你戶部就有多家被查沒的。”季賢達一字一句的問他“程明舉,你真有臉繼續站在這朝堂之上?”
季賢達彎下腰低聲問:“你兒子給你三個孫子單獨立戶,每個名下都有五百畝地,你最大的孫子有十歲沒?”
随着季賢達的話,程明舉的挺直的腰一點點彎下去,最後跪伏在地面:“……罪臣愧對陛下,愧對先帝信任。”他哆嗦的說完,起身往外走。滿朝的大臣驚訝不已,這就認了?
程明舉認了,另一個可不認,那是文人裏少有的暴脾氣,他跳着怒吼:“下官就是言官,言者無罪,季賢達你憑什麽……嗚嗚嗚”他被身後的禁衛軍捂住嘴說不出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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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什麽?憑本王一心為大夏。言官,察群臣、谏天子,以使吏治清明百姓安居樂業,本王問你如今大夏律法被如此踐踏,你們幾百禦史、給事中都是瞎子嗎?拉下去。”
伴随着‘嗚嗚’的聲音,那個禦史被禁衛軍一路拖走,朝堂裏安靜極了。
“季大人好威風”金簾後響起蘭太後慢悠悠的聲音,“太宗皇帝制定的國法,也說改就改,怎麽季大人覺得,自己比太宗皇帝還英明神武?”
“小王怎敢比太宗皇帝”季賢達回身彎腰拱手“只是時過境遷人心不古,有那些小人鑽空子想方設法多占田地。小王為先帝所托暫攝朝政,自當盡忠職守,安天下百姓穩大夏江山。”
“季大人”楊士誠出列“大人要丈量全國土地,核查戶戶田産。大人可知這一項政令下去,足以讓大夏民反,談何安百姓穩江山。”
“正是,再者天下人有勤快能幹的,自然會為子孫考量,那一起子懶饞奸賭之徒敗壞家業,斷送田産能怨何人?”蘭太後坐在金簾後應和楊士誠的話。
“劉安順可是懶饞奸賭之徒?”季賢達背手而立“刑部尚書出列。”
“下官在”張聰文抱着笏板出來揖手。
“你來說說近十年,各地州府因為土地糾紛有多少案子?”
這些數據張聰文早就銘記在心,便是不看笏板上的提示,也不會答錯:“截止去年底因田産糾紛,産生的案件八萬八千六百二十七件,其中治人身殘的……致人身亡的九千四百五十六件,牽扯人命兩萬零四十三人。”
季賢達背着手站在臺階上,冷眼掃視階下衆人:“聽到沒有,如果真的尊文皇帝制定的大夏律法,會出現這麽多案子嗎,會死這麽多人嗎?欲壑難填,越是占得多越想占,陽高縣的今日便是大夏的明日。真要等到百姓流離失所活不下去造反嗎?”
“季大人既是如此,陽高縣派人去核查便是,何至全國丈量核查。”楊士誠慢慢的說道。
“本王不知道便罷了,如今既然知道自然要全國都查一查。”
季賢達話音落下,便有支持的附和,不用說刑部是沒人反對的,他們都是經過張聰文核查過的,最是奉公守法。可是這朝堂畢竟是以楊士誠為首,朝堂上辯論的雖然沒完沒了,卻解決不了季賢達的提議。
李慕君靜靜的坐在龍椅上看群臣争辯,直到一個須發皆白的禮部郎中撲倒在楊士誠面前:“首輔大人,季王爺這是要壞我大夏百年根基啊!我大夏承平日久,自勤奮良善的百姓攢下家私,他如此莽撞必然激起民憤大夏危矣,老臣寧死也不能答應啊!”
朝臣見狀紛紛跪地請命“身為命官,臣等寧死也不能認可季大人所說之事”
季賢達冷笑:“好啊,‘武戰死、文谏死’不知諸位是要鸠酒還是白绫,抑或有血性的碰死在柱子上。”他背起雙手冷酷的看着朝堂裏的衆臣。
“也或者本王讓禁衛軍給你們個痛快。”他一揮手,兩邊的禁軍幾步走到跪地的朝臣面前‘唰’的一聲鋼刀出鞘。
“季賢達你反了!”蘭太後驚叫。
“小王既然是先帝遺命的攝政王,自然可以攝理朝政,官員無視王命本王自可料理。”季賢達說的風輕雲淡,這便是有軍權的好處,這些士兵楊士誠和蘭太後可命令不了。
“死便死,便是死我也不改初衷,先皇微臣來了。”不知是哪一科的一個給事中,拉着兵士的手直接抹脖子,一腔鮮血濺到明亮的铠甲和金磚上。那個士兵面色平靜等他倒下,拿着染血的刀站到另一個朝臣面前。這些士兵可不是普通禁軍,這是季賢達從北境領回來的精英假扮的,這些人都是見過血的。
“楊大人,季賊所說之事絕不可行,為了大夏百年安穩,下官先走一步。”又一個朝臣血染金殿。
李慕君面色平靜心裏卻并不好受,這些人其實是真的想為國家好,只是他們目光短淺只管茍安一時。
“不錯,有血性”季賢達笑道,“剩下的還有嗎?不如本王送你們一程。”他慢慢的擡起手,那些士兵雙手握刀高高舉起。
頓時有吓哭的,有癱軟的,也有高聲怒罵的。
“夠了!”楊士誠高喝一聲,這便是文臣的悲哀,他心裏有些凄涼“陛下,你就看着季王爺如此般把重臣性命當兒戲?”
李慕君緩緩開口:“楊愛卿忘了嗎,朕沒有親政只是聽政。”
楊士誠心裏一涼,這件事絕對是皇帝和攝政王還有張聰文提前商量好的,難道皇上想要親政,所以借季賢達的手清除自己的羽翼?
何苦來哉,自己一心為大夏……楊士誠心冷不已,他蕭索的開口:“季大人所說之事,老臣不能答應,季大人若是要殺人便先從老臣開始。”說完楊士誠‘噗通’一聲跪倒。
這一次李慕君反應很快,她不等蘭太後發話先說到:“楊愛卿快快請起。”随着她的話,張來順下來吧楊士誠扶起來。
“其實這件事季愛卿提前跟朕說過,朕以為是件利國利民的好事,卻沒想到諸位愛卿如此反對。”她擡手制止想要說話的群臣。
“百姓安則天下安,朕知道這一動,便要動天下兩成人的利益,大夏恐有不安。可是只要天下八成人安居樂業,大夏才能長治久安。”她頓了頓“罷了,這是國之大事,總要辯個是非明白才好。今日新春第一次朝會,想來各部都積攢了諸多公務,各位愛卿先去處理公務吧。”
季賢達揮揮手士兵們‘咣’的一聲,兵刃入鞘。
回到天順宮,季賢達不等李慕君梳洗,一把将人攬到懷裏,低聲安慰她:“不怕,沒事有我在呢。”第一次見血,對于一個才将要十五的女孩是何等殘忍。
這一次李慕君沒有拒絕,她真的很內疚:“是我逼死他們的。”
“噓……和你沒關系,是我要讓他們先害怕,才能用後招。”季賢達把人環在懷裏輕輕撫慰“和天下極寒交迫的貧民比起來,他們幾個人不算什麽。”
想到那濺起來的熱血,李慕君忍不住抓住季賢達的衣襟,她還是害怕,怕到忍不住流下眼淚。
感覺到懷裏人微微顫抖的肩膀,季賢達心裏好疼,他在心上人的耳邊低語:“沒事了,沒事了我在呢,我會永遠守護着你。”
這一天明明是新春第一天,朝臣們下衙的時候卻都疲累無比面色慘淡。一群人三三兩兩的走出皇城,卻被黑黑壓壓一片百姓擋住去路。那些百姓舉着大大的橫幅‘核查田産,人人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