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初綻風華
皇帝雖然發話了,可是朝臣們群毆的正在興頭上,還是亂糟糟一團,你拽我胡子我踢你肚子。季賢達冷笑,喜歡打架?他把袍腳別到玉帶裏走下臺階,揚手擡腳,打成一團的大臣被他一個個扔到兩邊。
李慕君慢慢地從龍椅上站起來,清涼的說道:“禦前失儀,咆哮朝堂,卿等該當何罪?”
“臣等死罪,請陛下寬恕。”
臺階下跪倒一片,這就是法不責衆的意思了。李慕君心裏明白真要治罪,一個個論起來,肯定是先動手的武将吃虧。倒不是她要偏袒武将,而是攝政王已經夠勢單力薄,她得扶持一下,要不然楊士誠坐大會不好控制。
“卿等也是為國為民才會一時激動,何至死罪?”李慕君慢慢地坐下說道。
“謝陛下寬仁”大臣們一板一眼的道謝。
“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饒,否則朝廷威嚴何在。”
底下的大臣僵了一下,鴉雀無聲。按理李慕君是來旁聽的,并不能處置朝政,奈何她每次都是依理依法,這些大臣們也只能捏着鼻子認了。
“就罰俸一個月,楊大人以為如何?”說完李慕君看向楊士誠。
季賢達聽了心裏暗笑:這小女人還挺有心眼,明明是她做的決定卻要楊士誠做壞人,而且楊士誠不做還不行,誰讓他是首輔呢?當然楊士誠如果有皇帝那麽大的心胸甘于讓權,也可以來一句‘請攝政王裁決’,或者‘陛下聖明’。
季賢達心裏冷笑,楊士誠必定沒有那樣的心胸。果然楊士誠楞了一下拱手:“臣正有此意。”
“剛才本王聽有人說‘我大夏泱泱大國,當以教化為主’?”季賢達放下袍腳,站會臺階上開口。
“正是,我們乃是上邦大國,當教化四夷讓萬國來朝。”
季賢達冷笑:“照你的話,就該先裁撤大理寺、刑部、都察院。”
底下的文臣們聽得一愣,心思急轉考慮怎麽駁斥,結果季賢達的話竟然還沒有說完。
“還有各地州府衙門的牢房捕快,包括京城刑部的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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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士誠微低頭,心裏卻無奈,季賢達這是抓住錯處不肯輕輕放過了。他眼風掃過刑部右侍郎張貞樂,張貞樂也恰好瞄過來,他微微點頭。楊士誠安心的重新垂下眼,張貞樂最善辯。
“……還有大夏的律法,也可以廢除了,教化即可。”
“王爺所言差異,教化為主刑法為輔,文臣為主……”
季賢達懶得跟只會動嘴皮子的人多說廢話,直接打斷他:“既然文臣這麽重要,以後邊境就由你們去鎮守。”
“你”
“我怎麽?武将領着士兵們冒着生死守衛大夏,結果在你們眼裏就是游手好閑吃白食?”季賢達心裏壓着怒火。
“邊境上千萬士兵将領,用血肉之軀擋住敵人的鐵蹄,結果呢?軍饷不是拖欠就是不夠,還要被所謂的文人視作莽夫、匹夫……”季賢達冷冷的掃過下邊的朝臣“有個成語不知諸位可曾聽說過‘忘恩負義’!”
“夠了”李慕君清冷的聲音響起。季賢達說的不錯,可是文臣裏善辯的多了,争來辯去李慕君可以肯定季賢達會落下風。
“朕記得季愛卿剛才提議武舉開科,諸位愛卿全都覺得不好?”
“微臣啓奏陛下”監察禦史馬文芳手持笏板出列“‘國之大事在祀與戎’這是先賢的話,可見兵事乃是國家大事,微臣複議攝政王殿下。”
這時候有一個大臣站出來:“我大夏子民尚不能全部教化,更何況蠻夷?需得武力震懾,微臣複議攝政王殿下。”
“微臣複議殿下”
……不一會朝堂上有十來個大臣站出來。
“哀家不懂許多大道理,可是這治國如齊家”紛紛嚷嚷之後,一直端坐在金簾後的蘭太後溫和的開口。
“文臣比如賢婦安定國內,武将比如男子守護家園。家宅不安賢婦所托何處?由此哀家以為武舉還是開科取士的好。”
“臣等複議。”
瞬間又有好些大臣出列支持,李慕君大概看了下有三分之一。她心裏微微嘆息,季賢達和蘭太後加起來不過這麽多,還是得她親自出面。
李慕君搶在楊士誠之前開口:“朕覺得母後言之有理,又有這許多大臣們複議,想來是不會錯的。只是大夏立朝近百年未有此先河,若是能在季愛卿、楊大人手中開始,從此我大夏永世固若金湯。想來後世的子民,都會感念你們的恩澤。”
李慕君給楊士誠送出這頂高帽子,不過楊士誠卻不為所動,依舊皺眉想要駁斥,李慕君只好繼續開口。
“再者‘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從開國□□皇帝到現在,武将們的勳爵基本都到了最後一代,總不能下一代國中沒有武将吧?”
楊士誠愣住了,他竟然把這茬給忘了!而顯然朝中忘了此事的大有人在,看他們面面相觑就知道了。
李慕君輕輕抿出一點笑意,這笑意恰好被回頭的季賢達看見,原本是想用稱贊的目光給予支持的季賢達楞了一下:好美!他連忙回頭假裝沒看到。
李慕君慢悠悠的開口:“若是此事可以,朕倒有個想法,不如明年文舉春闱試題由楊大人來出,武舉試題由季大人出。”
楊士誠徹底愣住,春闱出題是多大的榮耀,那是只有帝王才有的權利!當然帝王年幼也可以讓臣下出,可是這一榮耀多半是太傅才能有的。
不過今年秋闱還是李慕君出的,候太傅為人恬淡,不願意為此名聲所累,更何況他教的學生能力如何他心裏清楚。可是楊士誠想要啊,這是多少年都不會碰到的殊榮。
楊士誠心裏嘆口氣苦笑,新帝雖然年幼,厲害卻不必先帝差,甚至更上一層樓。先是點明開國武将們的世襲快要到頭,必須武舉取士,再用這出題來誘惑自己……高。
楊士誠思量已定,手持笏板出列躬身:“武舉開科勢在必行,不過明年春闱的試題還是由陛下聖裁。”
事情成了,李慕君面上卻沒有過多喜色,她溫和的說:“父皇在時嘗言,楊愛卿乃是文臣魁首,學富五車,如果不是因為朝中離不開愛卿,父皇還曾想讓楊愛卿做朕的太傅。”
這樣的肯定,楊士誠雙膝跪地發自肺腑的說道:“先帝對微臣的知遇之恩,微臣唯有報效陛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他把頭磕在地上。
“既如此,愛卿就不必推脫,明年春闱就由愛卿出題。”李慕君露出一點淺笑。
沒人查覺原本應該只是旁聽的新帝,決定了朝中最重要的事。也是從這次開始,李慕君雖然還是旁聽為主,但她的意見已經舉足輕重,更有一些心思靈敏的朝臣,開始向皇帝效忠。
“今天的事多謝陛下。”訓練間隙,季賢達鄭重的揖手。
李慕君坐在椅子上,神色不動的喝了一口茶,清冷的開口:“此事關乎國家社稷,朕職責所在,季愛卿言重了。”
其實就算季賢達前幾日不請皇帝幫忙,李慕君日後也要提出此事。更何況楊士誠勢力過大,季賢達難以平衡,李慕君自然要拉他一把。
當然這道理季賢達腦子一轉就明白了,可是連着兩次自以為得計,卻都是被人家順水推舟的利用,季賢達有些不爽,他故意靠近李慕君耳邊低語。
“一樣是朝中大臣,陛下每次對着楊大人就和顏悅色,對着微臣就冷若冰霜……”
他話還沒說完,李慕君已經迅速起身,站到一邊:“季大人自重。”她神色雖然還是清冷自持,可是被耳朵卻悄悄地紅了,耳邊似乎還有季賢達說話時呵出來的熱氣。
看着那如玉的耳朵,慢慢的,像是被夕陽染紅的晚霞般豔麗起來,季賢達微微一怔。一時間兩個人都沉默起來。
“陛下~~~”
“陛下~~~”一陣歡快的童音打破了這無言的沉默,李慕君回頭,原來是蘭靖遠騎馬帶着蘭靖鴻過來了。
“陛下!”蘭靖鴻歡快的喊着,不等馬停穩就朝着要下來。
“微臣參見陛下”小家夥像模像樣的彎腰揖手,然後迫不及待的站起來“陛下,聽說陛下每天下午都要來操練,作為陛下的伴讀,微臣也要來。”
這真的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孩子,李慕君沒忍住捏捏的肉嘟嘟的臉蛋:“行啊,先去跑三千尺。”
“啊……”不但肉肉的臉蛋垮下來,兩根烏黑的眉毛也耷拉下來“三哥你騙我,操練一點都不好玩,我要回家。”
被人當衆揭穿,蘭靖遠依然如清風朗月,他微笑的揖手:“微臣參見陛下。”
“蘭愛卿不必多禮。”
“實在是五叔擔憂靖鴻有些胖,才托微臣領他到馬場來練一練。”
“我才不胖!走走走,咱們趕緊走。”
季賢達冷臉,看着笑的像一只開屏公孔雀的蘭靖遠,一些忽視的東西浮上腦海,他進來插話:“陛下你該練試斬了。”
蘭靖遠笑着阻止:“陛下天之驕子,不論如何都是萬民依靠,朝臣敬仰所在,實在不必如此辛苦。所謂‘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
季賢達上前一步:“陛下行事自有深意,還不速速退下。”
蘭靖遠不理季賢達,看向他身後的李慕君,李慕君微微點頭。
“微臣告退。”
馬場上不一會就響起‘砰、砰、砰’的聲音,和季賢達揮舞大刀時的破風聲。
下斬、回旋、橫掃,季賢達似乎往日沒有什麽區別,可是他的腦子裏卻想起一件事:無緣無故蘭太後為什麽會幫李慕君?
李慕君的三個伴讀都是蘭家子弟,蘭太後掌握後宮三十多年,後宮裏都是她說了算。就算李慕君住在天順宮,用的都是熙和帝留下的老人,又能怎樣?
她一個女孩,竟然是深陷在蘭太後掌中!那麽禁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