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 8 章
第二天,陸久安精神抖擻起了一個大早,昨夜的郁氣沒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跡。他穿上便于行動的窄袖短褐,把頭發高高的束起,在腦袋後面紮了個馬尾。
陸起炯炯有神得看着他:“大人作這身打扮,真是......真是......”
陸久安攤開手在他面前緩緩轉了一圈:“如何?”
“真是英姿飒爽,大人。”
陸久安把放置在榻上的衣服遞給他:“喜歡吧,給你也準備了一套。”
陸起雙眼放光接過來:“我也有?謝謝大人。”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大人我要提醒你,穿上這身衣裳,你就要承受它帶來的痛苦咯。”
“啊?”陸起摸着腦袋迷迷糊糊看向他。
陸久安只是笑而不語,在門口雙手抱臂靜靜等他。
很快他就明白了陸久安話裏的意思。
應平縣在微微擦亮的晨光中若隐若現,像攏着一層薄紗的妙齡少女。
日頭慢慢上升,那層紗一點點褪下來,露出縣城鱗次栉比的房屋,城裏的百姓陸陸續續的從屋內走出來,雞鳴犬吠,吆喝叫賣,這些漸漸散開的聲音把空氣的涼氣一點點驅散。在這片千瘡百孔的土地上,少有的顯出一份盛世該有的熱鬧及人氣。
拎着籃子的婦人好奇得看着一大一小兩人氣喘籲籲地從他眼前跑過去,熱息自兩人身上騰騰冒出,鋪面而來。
陸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大人,還沒好嗎?快不行了。”
陸久安扭頭看他一眼,慢慢收了步子:“那今天就到這兒吧,第一次過猶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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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他出聲,大股水汽飄散在清晨的冷霧中。
自從遭遇山匪的那一天起,陸久安就在心裏盤算增強自身戰鬥能力的計劃,直到今天才開始實施,他決定先從簡單的晨跑開始。
不僅如此,想到陸起小小年紀唉聲嘆氣,身體也軟綿綿的,沒有一點少年人該有的蓬勃朝氣,陸久安便把他一同納入其中,希望培養出一個抗摔抗打的強壯小孩兒。
陸起聽了他的話,如蒙大赦,一屁股攤在地上。
陸久安趕緊道:“起來,剛運動完不要坐在地上,跟我一起慢慢走一下,調整呼吸,來,吸氣,呼氣,對。”
反複深呼吸幾次,兩人的氣息慢慢平息,陸久安調笑:“這樣就不行了啊,以後慢慢加量,争取每天堅持。”
陸起哀嚎:“不是吧大人,以後還跑啊,咱們又不從軍,何必如何。”
陸久安笑着搖搖頭,他用手做出丈量身高的動作:“這是鍛煉,你不是嚷嚷着要長得和大人我一般高嗎?多運動,多喝牛奶,哦,牛奶暫時是沒有了,多吃點其他鈣質食品,多吃蔬菜,以後就和大人我一般高了。”
陸起哭喪着臉,一臉哀怨地看着陸久安,表達自己無聲的反抗。
“別抱怨啊,以後你就知道大人的好了。”陸久安帶着他勻速走回衙門,在途徑院子的時候看到阿多。
阿多握着一根比他還高的掃帚,把地上的落葉掃的飛起,搞的陸久安有種雇用童工的罪惡感。
陸久安摸摸鼻子:“阿多早啊。”
阿多像一頭精力充沛的小豹子,昨日乖巧羞澀躲在孫大娘懷裏的模樣已然不見,咧着嘴大聲回道:“大人早。”
“打掃完了就吃飯。”
“嗯,我和大娘一起吃。”
陸久安不擅長應對孩子,交待一聲就離開了,吃過早飯回來,見阿多正蹲在那條把陸起吓到繞道而走的看門狗面前。
兇猛難訓的大黃狗此時伏着身子,屁股後面的尾巴像旋風小陀螺一樣高速搖晃着,偶爾發出一兩聲低低的嗚咽。
這條狗長得異常高大壯碩,弓着腿蓄力的時候可以看發達的肌肉,有點像成年阿拉斯加的體型,此刻伏在地上,把它面前的稚子襯托地異常瘦小。
阿多朝大狗伸出一只手,嘴裏發出細碎的聲音安撫着。陸久安看到這一幕,整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小心!”走在後面的陸起發出短促的驚叫聲,聲音被壓在喉嚨,只有他面前的陸久安聽到了。
然後血腥的一幕并沒有發生,大黃狗伸出舌頭,哼哧哼哧得在阿多的手心舔舐起來,阿多咧開一排帶缺口的牙齒,把頭埋在它毛茸茸的大腦袋上,親昵得碰了碰。
陸久安板着臉:“阿多過來。”
阿多抓着大黃狗的耳朵使勁揉了兩下,蹬蹬蹬跑過來,他的臉上還帶着興奮的潮紅,像一個孤單的小孩兒找到好朋友。
陸久安抓着阿多的手左右檢查了一番,并沒有發現傷口,語氣帶着訓斥:“被他咬傷的仆人沒有七八也有九十,衙役都不敢輕易靠近,你倒好,還上手摸了。”
阿多反駁:“小黃是好狗。”
這條兇猛高大的狗畢竟是有咬人前科的,陸久安狠狠地吓他。“膽兒挺大啊,也不怕它把你吃了,把你吃了也不夠它塞牙縫的。”
阿多只是重複那句話:“小黃是好狗。”
陸久安頭痛:“你這熊孩子怎麽那麽擰,總之不要靠近小黃,很危險。”
阿多并不理會陸久安,跑回去緊緊挨着狗的身體,與它并排坐在一起。
“咦,小黃真得不兇他诶”陸起驚奇地發現,小黃對阿多和對他們是不一樣的,平時大黃狗見了陌生人,龇着尖牙口涎亂飛,麻繩粗的鏈子也拴不住,陸起一度被它吓到想哭。然而阿多此刻就算揪着它的長毛玩,大黃狗也一直俯首帖耳,溫順得不帶一絲兇惡之氣。
陸起也是喜歡狗的,但是他不敢靠近小黃,只能露出羨慕的神色。
陸久安拿這小孩兒無計可施,見大黃狗一時沒有傷害他的意思,只能仍由他去了。
因為第一天的晨跑路線太打眼,之後陸久安便更改了地方,從東南門出發,避開了城裏的百姓。
不過倒是和江預等護衛晨練的地方撞到一起,有一次在途經一條偏僻的小巷子時,看到他們赤着胳膊舞刀弄槍,将手裏的武器耍得虎虎生威。
江預看見陸久安兩人,頗為不解:“大人和陸長随也出來晨練?”
在江預等人的印象裏,陸久安這樣的書生子弟,是肩不能擔手不能提的,聽說京中一些附庸風雅的文人騷客,甚至認為大步流星這樣的走路姿态非常不雅。
他們需要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甩出的袖子弧度都有一定規格要求。就像君子遠庖廚一樣,文人要遠離這些放縱的行為。探花郎這樣穿着武夫的衣服跑得氣喘籲籲,放在那些文人眼中,是要被嗤之以鼻的。
陸久安不知道他的心思,倒是對他手裏的冷兵器頗感興趣:“強身健體罷了,你這是什麽武器?”
江預手裏的武器形如棍子,呈四棱,暗黑無光,透着一種沉重的鈍感。
江預把武器遞給他:“锏,本來是一對,有一把我留房裏了。”
陸久安伸手接過,好家夥,真夠沉的,他用雙手握住顯得稍稍吃力:“江護衛,你力氣可真大啊。”
江預爽朗地笑笑,不說話,一旁的付文鑫說:“江大哥曾經徒手打死一只豹子,雙锏才是江大哥的趁手武器。我還沒看到過有人從拿着雙锏的江大哥手中贏過。”
陸久安瞠目結舌,一臉震驚的看着江預。心裏想的卻是:我手下還藏着這樣一個真人不露相的人,一般的護衛能有這樣的身手嗎?江預怕不只是護衛那麽簡單的身份吧?
陸起已經在好奇之下把锏擰了過去,舉了一會兒就感覺手臂酸痛,他龇牙咧嘴地把锏還給江預。
随後,江預在陸久安的要求下,和付氏兩兄弟你來我往對了幾招。
刀劍相争,碰撞出游龍一般的火花。這還是陸久安第一次在如此近距離的情況下欣賞古人比武,直把他這個21世紀沒見識的現代人看得眼花缭亂心潮澎湃。
陸久安拉着他的手毫不掩飾地表達自己的欽佩:“江護衛真是武藝超群啊,有你這樣的人在我身邊實屬我的幸運。”
江預收了锏躬身行禮:“大人過獎了,能護大人周全才是小人的福氣。
“付家兄弟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付文鑫毫不為意地擺擺手:“差遠了,我二人兄弟從15歲跟着江大哥,從手無縛雞之力練到這樣,全靠江大哥的教導。”
陸久安第一次聽說這個事,不由得對江預更加高看三分,同時心裏也升起一個不太成熟的想法。
江預見他踟蹰,道:“大人有話直管吩咐。”
陸久安擺手,臉上閃着和煦的笑容:“原本想着讓你擔任大隊長訓練衙役。”
“大隊長?”江預疑惑,倒是忘了問訓練衙役的事。
“一個職位稱號。不過我想了想,還是等以後再說,現在特殊時期,大家都沒有過多的精力。”
未來的幾天,陸久安都會不顧陸起的哀嚎和求饒,強硬地帶上陸起一起晨跑,從一開始的2公裏一點點增加,這樣連續跑了六七天,陸起慢慢愛上了這樣的作息方式,也适應了運動量,每到早上晨跑都十分積極,晚上的時候還會在門框上量一下身高。
“大人,我感覺自己又長高了一點點,你覺得呢?”陸起興致勃勃的問陸久安。
陸久安往他面前一杵,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嗯,跟我還差得遠。”
丫頭們站在角落捂着嘴偷偷地笑,陸起臊得小臉一紅,不服氣道:“那我們開始負重跑吧,還有您說的綁沙袋。”
“唔....”陸久安摸着下巴:“這個不行,起碼要一個月後,不過你倒是可以跟着江預他們做點其他體能鍛煉。”
陸起苦着一張臉:“不了吧大人,江預護衛舞刀弄槍,我可做不來。”
除了每天早上的晨練,陸久安也沒有閑着,江預在第三天就把需要的竹籠收集完畢,郭文的草篦子要慢一點,不過衆人拾柴火焰高,發動應平縣的婦女老人一起編織,僅僅花了五天就達到了陸久安提出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