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門外是誰
門外是誰
陶府後門外隔着一條小道的距離是一條橫穿桐鄉的長河。
河大約有兩丈寬,兩邊種着枝條茂密的垂柳,八月分的季節,綠葉已經開始泛黃,沒了春夏時候的生機盎然模樣。
現在天色已經亮了,路上的人影匆匆,蘇清晚一出門便看到了站在一顆垂柳旁的寂空。
帶着暖意的初陽照在他的身上,在他身前投下長長的陰影。
他怎麽在這裏?
“施主。”寂空聽到了身後的動靜,轉身叫住了轉身欲走的蘇清晚。
蘇清晚驚訝的看着寂空:“大師剛剛是在等我?”
日光照在寂空的臉上,讓他的瞳孔變得有些透光,像是琉璃一般流光溢彩,不過他的眼裏無情,只有看透生死的悲憫。
“正是。”寂空往前一步,手中的禪杖立于身前,一雙眼睛無悲無喜的看着蘇清晚,也不知道為什麽,蘇清晚總感覺被他這麽看着自己好像也有了一種要超脫世俗的淡然。
但是不行,他是個俗人,他時時刻刻記着自己要長命百歲。
“大師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竹簡上對寂空的記載并不多,所以蘇清晚是真的不知道他等一個屠夫的目的。
寂空垂着眼盯着蘇清晚看了許久,看得蘇清晚都有些懷疑他是不是有什麽特殊癖好,就喜歡長得醜的,他才微不可聞的搖搖頭:“貧僧只是來提醒施主,諸事還需謹慎些的好。”
蘇清晚聽出他語氣裏面的關切,心中更加疑惑,昨夜他還冷淡疏離,今天怎麽就像換了個人似的?
蘇清晚想問,但是又記得自己的任務,害怕多嘴惹出什麽麻煩,便順着他的話回到:“多謝大師挂心,陶家郎君托我幫他買些藥材救他母親,常言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種事想來是不需要過于謹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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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施主便早去早回,幫了他這一遭便回家去吧。”寂空說完便對着蘇清晚微微颔首,然後便轉身離去。
蘇清晚看着他的背影,心裏突然有些惴惴不安。
寂空肯定是知道陶府接下來會發生些什麽,雖然他出言提醒了自己,但是卻沒有對陶家伸出援手。
一個連高僧都不想救的人,到底是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
這檔案員可真是不好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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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府裏原本因為要舉辦慶祝宴而挂滿了紅色的燈籠,如今突生變故,燈籠并未取下,豔麗的紅色将陶府裏籠罩的陰霾氣息沖淡了些。
蘇清晚懷揣着藥材往陶宥的院子走去,也不知為何,一路上竟然連一個下人也沒看到。
等到進了陶宥的院子,便看到他端坐在院中的石桌旁。
“把藥給阿肆,他知道怎麽做。”陶宥并未看向蘇清晚,只對他擺了擺手。
“好的。”
阿肆一直守在旁邊,聞言趕緊接過了蘇清晚手裏的藥,然後出了院子往廚房走去。
“你回去吧。”陶宥說道。
“哈?”蘇清晚一愣:“郎君不相信我可以收大夫人屋裏的髒東西?”
“姨母願意來便讓她來吧...”陶宥停頓半晌繼續說到:“算起來,也是陶府欠她的。”
蘇清晚問道:“郎君的意思是...”
陶宥聞言看向蘇清晚,眼神淩厲而冷漠:“你在打探我的家事?”
“不是!在下只是看郎君心情郁悶,想着與其憋在心裏不如說出來會好些。”
陶宥嘲諷的冷笑一聲:“我不郁悶。我只是感嘆世事無常,人心險惡。”
“人心自古就是最為複雜的。”蘇清晚應和道。
蘇清晚說完,院子裏突然變得很安靜,風聲呼吸聲都被隐匿了起來。
寂靜讓陶宥腦中蕩起本不該回蕩的記憶。
過往掩埋的再好,也是經歷過的事實,如果從未想起,可能只是因為它在等待一個合适的時機。
“我姨母那年初次來府裏探望母親,便再也沒能活着走出陶府。”陶宥突然開口說道,他的語速很慢:“她是個明媚的女子,與我母親懦弱內向的性格大相徑庭。她喜歡帶着我出去玩,吃茶飲酒掏鳥窩。各種各樣的事她都喜歡做。可惜,就在她打算離府的前一天早上,有下人發現她被人一刀斬斷腰腹,只剩下一半的屍體赤裸裸的躺在我常與她去的那顆桃樹下。”
“府裏沒有出面報官查清她是因何而死,被誰所殺嗎?”
陶宥面容嘲諷的看着蘇清晚:“她在陶府慘死。你覺得她會是因何而死,被誰所殺?”
蘇清晚震驚的看着陶宥:“郎君的意思是...是令....”
“有些事,說與不說早就沒有任何區別。”陶宥出言打斷了蘇清晚。
蘇清晚看着面容如常的陶宥,還是不敢相信陶然竟然殺了自己的妻妹。
難怪陶然這麽懼怕鬼神,原來是心中當真有鬼。
“柳三郎,我發現你好像并不似看起來的那般粗鄙無知。”陶宥換了個坐姿,用手撐着下巴,眼睛似笑而非的打量着蘇清晚。
蘇清晚嘿嘿一笑:“郎君哪裏話,我就是一屆粗人。”
“粗人可說不出來人心複雜這種話。”
“我守着那豬肉鋪,常與人打交道,聽說的事多了,知道的也就多了。”蘇清晚理直氣壯的解釋。
陶宥點點頭,也不知道是真的相信還是敷衍了事。
“既如此,你便回去好好打理你的豬肉鋪去吧。”
蘇清晚撇撇嘴,看來陶宥并沒有那麽好糊弄。
“屋裏可有人?”
突然,緊閉的院門被人輕輕敲了幾下,一道婉轉的聲音響起。
短短五個字,好像黃鹂啼叫,聽得人心情舒暢。
蘇清晚剛想去開門,端坐在石凳上的陶宥猛地站起了身,他的神情短時間內變幻莫測,像是懼又是喜。
蘇清晚還注意到他被衣袖擋住一半的手在微微顫抖。
“郎君,你怎麽了?”蘇清晚問道。
陶宥渾身一抖,擡頭看向蘇清晚:“是我姨母的聲音。”
“...”蘇清晚心裏一驚。
“端澤,你為何不來給姨母開門?”門外的人催促了一聲,聽起來帶着幾分責怪。
端澤應該是陶宥的表字,蘇清晚看到陶宥在聽到那兩個字的時候,臉上繃緊的肌肉在微微抽動。
“能解決嗎?”陶宥突然問蘇清晚。
蘇清晚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他前嘴剛說他姨母不會害他,現在卻想讓自己收了她,但是還是很坦誠的搖搖頭:“不能。我只能收七日後的那個。”現在提前上門的這個,不在他的業務範疇以內。
陶宥好像早就料到了蘇清晚會搖頭,也沒有太失望。他正色對着蘇清晚說道:“我起初也只想利用你給我母親買點藥,現在看來,你估計是無法脫身了,我很慚愧。”
陶宥的歉意來的太突然,蘇清晚倒有些無所适從了。他無所謂的擺擺手:“郎君哪裏話,怪我修為淺顯,對付不了那鬼...。”
兩個人說話的功夫,外面的陳氏姨母估計是等得不耐煩了。院門上的門栓突然掉落,門被人從外面緩緩的推開。
蘇清晚和陶宥的身子一僵,都死死地盯着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