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果子
果子
蕭确環抱着身子站在洞口望風，姜鳶快速将他的內衣套在自己內衣外面，整理着裝後，她咳嗽一聲示意蕭确好了。
蕭确又站了片刻，若有所思地走回來坐下。
“你從前來過這嗎？”
他明知姜鳶失憶了，但仍抱有一絲希望，希望她是在裝傻充愣。
“沒有。”姜鳶回答得很幹脆。
若她來過這裏，現在就根本不用擔心能否逃出去了。
“那來時走過的路呢？你可曾走過？”
“沒有。”
“你不是住在詠荷縣嗎，離這兒也不算遠，當真沒來過？”
姜鳶被他窮追不舍的追問問煩了：“真的沒有，大人就別繞彎子了，要是有什麽想問的直接問吧。”
她看了眼蕭确的神色，覺得有些不對勁。
自遇見他以來，他已經問過她許多問題了，但都不是因她做了什麽才發問的，而是內心有杆秤想衡量什麽東西才問出口的。
她知道蕭确之前把她錯認成杜小姐，可到詠荷縣後他定已經打探過她的身份，如今這般聞訊不知他又是想求證些什麽。
她雖然經常出入詠荷縣，但每次都是在人多的大道上通行，這條偏僻的小道她從來沒走過，甚至她都不知縣邊上還有這麽一座廟。
蕭确不再問了，垂下頭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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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她真的一點兒也不記得之前的事情，要從她身上問出什麽是不可能了。
當年杜泉河瞞着所有人将杜元漪送出府，祖母知道後，派他帶着一隊人馬追了去，可出了京霖就再也尋不到她的蹤跡。
要說她是坐着馬車走的，那不管去哪兒應該都會留下車轍印。可他後來在城邊的樹林裏尋到了那輛馬車，馬車完好無損停在路邊，車上什麽東西都沒帶走，連趕路的銀兩都大大方方地放着，如此推測出她不可能是遇到劫匪才棄車的。
很明顯，送她出城的那夥人不想暴露行蹤，更不想讓任何人找到她。
可他事後問過杜泉河，杜泉河矢口否認杜元漪的失蹤與他有關。他那時的話術是“作為父親不可能會害自己的孩子”，那時蕭确也才入府三年，并不十分了解杜泉河究竟是何為人，便信了他的話。
但十幾年來杜泉河從未想過要将她找回，甚至不讓任何人提起，他便覺着杜元漪的失蹤定是與他有關系的。
至于杜元漪是在半途失蹤的，還是到了南都寺後才失蹤的，得聽聽那幫和尚是如何說的。
眼下他們一行人被列為追殺目标，想找個和尚心平氣和問話是不可能的，只得今晚找個機會溜出去綁個人了。
兩人背靠着洞壁面對面坐着，姜鳶呆呆望着洞外的雨出了神，沒發現蕭确已擡起頭來盯着自己。
兩天來沒吃過一頓飽飯，她先前還能聽到肚子咕嚕嚕的叫喚，到現在只剩下前胸貼後背的感覺。
注意到蕭确如炬的目光，她轉頭望向他：“大人餓嗎？”
“我出去找吃的。”蕭确明白她的用意，起身去拿外衣。
姜鳶指着不遠處的一叢樹莓道：“不用找，我早就盯住那片樹莓了，只可惜雨太大，已經打落好多果子了。”
蕭确略帶怪罪意味：“為何不早說。”
“大人也沒說餓了，再說雨這麽大，出去摘的話都要淋濕的。大人若是想吃，我可以......”
沒等她把話說完，蕭确二話不說披上外衣沖進雨幕中。姜鳶挽留他的手停在半空，望着他深一腳淺一腳行進的背影将剩下半句話吞了回去。
這雨看着大，打在身上也肯定疼。縱使有樹木的遮擋，雨滴也如石子般噼裏啪啦砸在蕭确身上。
姜鳶料想他回來定是全身濕透了，便趁機将捂熱的內衣重新脫下來抱在懷裏。
蕭确的身影在雨幕中艱難穿梭，即便條件如此惡劣，他還是不緊不慢地精挑細選每一顆果子。
不出她所料，蕭确渾身狼狽地回到山洞，全身上下最完整的就是他護在手掌間的果子。
他雙手将果子遞了過去：“快吃吧，我再去摘。”
望着他頭上不斷滴落的雨水，姜鳶抓了一小把果子道：“我吃這麽點就夠了，大人若是也夠就別去摘了。我們晚上一起安靜睡覺，吃這麽點應該也不會餓死。”
蕭确眼睛一亮，嘴角微微上揚。
一起......睡覺？
姜鳶不知他在高興個什麽勁兒，抖了抖手中的內衣：“大人還是先把這衣服換上吧。”
“這就脫下來了，你晚上冷了怎麽辦？”蕭确轉身拒絕。
姜鳶也不能把衣服直接塞進他濕漉漉的懷裏，只好拿着衣服追着他：“大人，你要不關心關心你自己呢？大人若是染上了風寒，誰帶我逃出這裏？”
蕭确再次回頭看向她，方才出去的時候覺出起風了，也不知夜裏風會不會大起來。這洞口聚風，晚上她肯定會冷。
可她對自己如此關心，心中似燃起了一團熊熊火焰，衣服粘在身上他也不覺得難受。
她說的也确實在理，見她給了個堅定的眼神，蕭确無奈接過衣服。
“那你晚上冷就跟我說，我可不想拖着個病人逃命。”
方才他還一副關切問詢的模樣，現在又裝出個傲嬌勁來，姜鳶便也傲嬌回道：“難不成跟大人說了，大人再把衣服脫給我自己光膀子睡嗎？”
“我可以......”蕭确把“抱着你”三個字硬生生咽了回去：“可以監督你起來熱熱身子。”
也不知他是真關心自己還是假關心自己，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姜鳶哼了一聲，毫無靈魂地回了句“那就謝謝大人了”，重新坐下開始吃果子。
她一粒粒吃得極慢，為的就是讓自己飽得更快。誰知蕭确比她吃得更慢，她吃一粒他便也吃一粒，待她吃完時，他手中還剩一大把。
他伸手道：“再吃點？”
“那我就不客氣了。”姜鳶很少在吃上面跟人客氣，她知蕭确胃口不怎麽好，吃那麽點應該也夠了，便從他手裏将果子全部接了過來。
蕭确見她吃得挺開心的，心裏便舒坦了不少。
這一路她跟着自己受了這麽多苦，等他查清她的失蹤之謎，回到京霖，就可以讓她風風光光地回府，重新做回那個衣食無憂的大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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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淩淵剛打上頭鎮，沒走幾步就見山上沖下來一群人。他轉身想跑，卻見蕭确和姜鳶早已不見了蹤影。
他絕望中滿是不滿：“好個蕭确，大難臨頭各自飛，他也飛得太快了吧！”
抱怨完他撒腿就跑，卻被十五拽住了衣角。
十五一手提着石頭，一手抓着左淩淵，低聲道：“接下來聽我的，不然我們都得死。”
“什麽情況？”左淩淵大難臨頭了還好奇心很重，“蕭确早就知道會有人來抓我們，自己跑了卻讓你來保我平安？”
“左少爺從此刻起最好還是別說話了。”十五說得委婉了些，其實只是想讓他閉嘴，他的嘴太碎了，說多了會壞事。
石頭縮在十五背後一臉得意地附和，這少爺除了一張嘴好使就沒別的了，十五哥是蕭大人身邊的人，又高大威猛帥氣，小命放在他手裏再安心不過。
蕭大人雖是跑了，但他絕對不會棄他們于不顧。他可是親口答應過他，要帶他去長州城的。
如此一來，他非常聽話地被十五提溜着，等着被抓走。
三人被綁着上了山，分別關在緊挨着的屋子裏。
左淩淵本來膽子就小，這下不僅被抓了，還和十五分開了，屋外又下起了暴雨，他使勁敲着木門大喊“救命”。
十五被關在石頭和左淩淵中間的房間，聽到左淩淵震耳的喊叫聲，他敲了敲牆：“左少爺，別叫了，能救你的都被抓了，喊救命是沒用的。”
“這屋子隔音這麽差？”左淩淵聽到十五的說話聲從牆的另一側清晰地傳了過來，便扒着牆小聲道：“現在怎麽辦？”
見對面半天沒反應，他拍了拍牆，又問了一遍。
聽到他的拍牆聲，十五才知他方才是用講悄悄話的音量在說話，嘆了口氣無奈道：“左少爺還是大聲點說話吧，這好歹也是堵牆。”
“我說——現在——怎麽辦！”左淩淵控制音量喊道。
“等——”十五擺着腦袋，争取說一遍讓兩個人都能聽見。
“等？等什麽，等那些人把蕭确也給抓起來，然後把我們一塊兒收拾了？”
對面沒了聲音，左淩淵記起十五囑咐他少說話，便閉起嘴靜靜等着。
方才他們被關進來的時候，為首的人似乎聽人說了什麽，又帶着一大隊人下了山。尼姑庵地方不大，一眼能望遍所有屋子，眼下把守的人少了，在屋外把守的人應該也避雨去了。
十五悄然将門推開一道縫，看到門鎖，他得意一笑。
就這破鎖還用來關人，看來這些人也不過如此。
劍被沒收了，還好細針還在。他取出裹在腰帶裏的一根約莫半指長的針，輕松撬開了鎖。
這雨似千軍萬馬奔騰而來，狂暴敲擊着地面，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留下來看守的幾人在屋內吃着花生米喝着酒，絲毫沒注意對面的屋子出來了人。
十五将針夾在指間，如影般靠近屋子。
屋內一共擠了十人，桌上地上坐的都是。他們個個臂膀雄壯，不是普通護衛的架勢。十五有意将這些人解決了，這樣去對付大人的人手就少了一點。可估算了一下一挑十的勝率，他還是決定将那兩人放出來悄悄逃走。
不是他打不過，是這兩日連頓飽飯都沒吃到，實在沒有太多力氣去對付這些人。更何況，還要帶着兩個累贅，逃跑也變得困難了。
他将左淩淵和石頭放了出來，推着他們往屋後的小路跑去。
怎料一箭劃破雨簾，擦着面頰而過，蹭出了一道血口。
身後厲聲傳來：“居然想跑，給我把他們抓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