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交易
交易
聽聞這名,姜鳶仔細打量左府管家。
先前她一直未注意他,只覺得這人看起來是個胖墩憨厚的老實人,現下他這一副咬牙切齒的奸人嘴臉反差倒是挺大。
蕭确能認出他來,說明他不是左府管家一個身份這麽簡單。但想來左縣令從未懷疑過他,不然也不會遭其毒手。
姜鳶思緒正盤着眼前發生的一切,卻被一聲大叫吓得猛地眨眼回過神來。
左夫人被丫鬟攙着跌跌撞撞走進來,跪在左縣令身旁捂嘴痛哭。
她滿臉是淚,擡頭惡狠狠瞪着蕭确,艱難地擠出一字一句:“你為何殺他!”
蕭确眼神示意她去問吳聲,左夫人轉頭見到吳聲身上噴濺的鮮血,又回頭看蕭确一身幹淨,爬起身子氣勢洶洶走向他,提起他衣領,帶着哭腔厲聲質問:“李管家,你為何……”
“是吳管家。”蕭确從中插話。
“吳管家?”左夫人皺起眉頭将他衣領提得更緊,“你到底是誰!為何殺我夫君!”
“娘!”左淩淵終于知曉正堂情況,飛快跑來安慰母親,身後緊緊跟着小步跑着的柳應溪。
左淩淵扒開左夫人的手,将她與吳聲分開,避免他出其不意傷到她。
見府裏人來齊了,蕭确這才開口審問:“吳聲,說說吧,十八年前你是如何從劉尚書府中逃脫的,又是如何來的這裏。”
衆人倒吸一口涼氣,紛紛看向他。
無人不知十八年前那件事。
十八年前,前任尚書令劉廣平被時職刑部尚書的袁益禮告發通敵叛國,前有尚書令親信呈上證據,後有邊關将領回朝作證。皇帝勃然大怒,不顧及其勤勤懇懇數十載的功績,下令将他舉家抄斬。
Advertisement
當初清點府裏人數時并未有缺少,按理來說當年劉府所有人都已是亡魂,不該還有人活着。
這人是如何逃出來的?
吳聲冷笑一聲,起身不屑道:“你當我傻?出賣人這種背信棄義的事我是絕不會做的!”
誰知他話将畢,左淩淵一步跨到他身前,使出全力給了他一拳。他一頭沖到房柱上,腦袋鮮血直流。
“我呸!你不會背信棄義?我爹哪時苛待過你,你有現在的身份還不都是我爹給你的!而你是如何做的?你殺了他!現在在這裏講這些話,你不覺得很好笑嗎!”
左淩淵捏緊拳頭越說越氣,又想上去給他兩拳,被柳應溪一把攔住:“夫君莫要傷了自己的手,待大人問完便什麽都知道了,到那時再處置他也不遲。”
沒想到左淩淵娶的夫人不僅體貼,還這般會審時度勢,姜鳶覺着左淩淵撿到寶了。可觀他縮起身子不讓她觸碰的樣子,覺着他真是不懂得珍惜。
左夫人哭累了,左淩淵也被柳應溪念叨得不伸手了,蕭确才繼續道:“出賣人?原來你不是自己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啊。”
瞧見蕭确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吳聲才知方才蕭确是在詐他。說漏了嘴,他一頭撞向柱子想自盡,十五見狀欲上前阻攔,卻被蕭确攔下。
“讓他撞去。”蕭确說着轉身捂住姜鳶眼睛。
姜鳶自覺地閉上眼,想着他也太低估自己的承受能力了,這等血腥畫面就跟她看過的話本小說一樣無聊。
砰砰幾下後,柱子上淌着新鮮的血液,吳聲頭靠着柱子跪下死了。
左夫人不知何時已被氣暈,左淩淵背着她回房,臨走前叫蕭确等上他片刻,他還有事要說。
送走三人,正堂內只剩下蕭确、姜鳶、十五和吳聲的屍體。
方才蕭确問了幾句話的工夫就接連死了兩人,姜鳶覺得他真是閻羅轉世,動動嘴就能讓人死。
只是這吳聲死的太快了,她都沒聽他說上幾句話。什麽背信棄義,什麽出賣人,她實在理不清頭緒。
于是她好奇問道:“大人,這吳聲到底什麽來頭?”
“他先前是劉尚書府上的管家。”
“這人還真愛當管家。”姜鳶嘀咕了一句,繼續詢問:“劉尚書被抄家雖已是十八年前的事情,但當年此事鬧得沸沸揚揚,我也有所耳聞。這人能活着逃出來确實可疑,如今他又殺了左縣令,其背後定是有更加奸惡之輩相助。”
蕭确垂頭看向她,滿臉笑意:“沒想到你還挺聰明,能看出他是受人指使。”
姜鳶總覺得他的語氣似在嘲諷她,撇撇嘴又問道:“那大人如此聰明,是早就發現他不對勁了嗎?”
“你可知我為何會出現在府庫?”蕭确搓着手中姜鳶留下的餘溫道。
難道不是那人将他綁去了那裏?
姜鳶擡眸,眼裏滿是疑惑:“難道是吳管家帶大人去的?”
話已問出,她自己又細細一想。
若是吳管家帶蕭确去的,那他早就暴露了,也就沒有今日行刺的機會。可若是那人把他綁去的,那他一人又如何對付得了蕭确和十五兩人?
沒等她想明白,蕭确就解答了:“昨日十五看見屋外有個黑影閃過,警惕之下便追了過去,他前腳剛走那人後腳就闖進屋裏。那時我還躺着,便随他抓了去。”
姜鳶笑笑:“大人心态倒是挺好,那這和吳管家有何關系?”
“你昨日參宴的時候可有看到他?”
被他這麽一問,姜鳶努力回想昨日。她的注意一直在左縣令和陸賀亭身上,确實沒察覺吳管家的動向,便誠實地搖搖頭。
“那黑影莫不是他?”姜鳶突然反應過來。
“沒錯。十五追着他出了府,等他意識到不對勁時我已經被那人帶去了府庫。誰知他剛把我從那人手中救下,你就來了。你說……巧不巧?”
蕭确邊說邊向姜鳶靠近,試探的目光看得姜鳶直發怵。
本是在問吳聲的動向,沒想到問着問着問到了自己身上,他果然還是懷疑起她之前拿左淩淵當的借口來。
她彎起眼睛從容不迫地岔開話題:“确實是巧,對了,十五,追人怎麽還把佩劍扔下了。”
說着,她掏出佩劍交給十五,十五被蕭确瞪了一眼,尴尬地接過佩劍道謝。
侍衛丢了刀,傳出去怕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昨晚他追吳聲太過心急,追出門的時候竟沒注意到佩劍掉到了地上。在府庫裏對付那人時才發覺刀掉了,還好只是掉了把短刀,長刀還在,不然真就要徒手劈白刃了。
姜鳶看出他的不好意思,想拍肩安慰他,誰知他躲怪物似的往後退了一步避開她的手,她伸出的手掌握成拳頭又收了回來。
她斜睨着二人心裏犯嘀咕:這主仆二人真夠奇怪的,一人總要碰她,一人又害怕碰她。
真是搞不懂!
等了片刻,左淩淵終于守約前來。
他神神秘秘地将門關上,湊近蕭确小聲道:“我手中有一物是我爹留下來的,也可以說是你爹的,你想不想要?”
蕭确一挑眉,勾着笑道:“左少爺不妨直說有何條件?”
“幫我找到他的幕後主使。”左淩淵指着吳聲的屍體,眼中的堅定直逼蕭确,“我要替我爹報仇。”
蕭确喝了口茶潤潤嗓子:“你有沒有想過你爹确實有該死的理由。”
這話真是刺耳,姜鳶撓撓耳朵替左淩淵抱不平,哪有人當面說人家爹的不是?
她本以為左淩淵會發怒反駁回去,誰知他淡然一笑:“他若真該死,也不能死得這麽不明不白。我報仇不是為了還他什麽清白,只是想弄清楚這件事的始末,至少能讓我母親不被蒙在鼓裏傷心一輩子。”
姜鳶在一旁聽得點頭認同,他纨绔憨傻的形象在她心裏發生了點變化。
蕭确思索片刻道:“要找到他背後之人實屬不易,左少爺可否先把那東西拿來給我看看,我再決定是否與你做這交易。”
左淩淵有些為難,支支吾吾道:“那東西我把它藏起來了,得去找找。”
“我午後就要離開了,左少爺若是來得及把東西找來,我們還可以再議。”說罷,蕭确起身正要走,被左淩淵擋住了去路。
他雙手合十請求道:“蕭大人,那東西我藏在了一個比較偏遠的寺廟裏。大人可是要去長州?有一條路會經過那個寺廟,不知大人是否走的那條道,或者可否改道與我同去将那東西取來?”
聽到“寺廟”二字,蕭确眼睛瞬的一亮,追問了句:“那寺廟可叫南都寺?”
“好像……是。”
蕭确瞥了眼發呆的姜鳶道:“好,十五,我們改道走。”
邁出步子又退回半步,他提醒左淩淵:“少帶點東西,就你一人坐我的馬車走。”
左淩淵不解地反問:“為何?”
蕭确沒回答他,示意姜鳶跟上。
姜鳶方才回過神聽到要改道走,甚至還要帶上左淩淵,感嘆他這人還真是随心所欲。
她好心地輕聲告知左淩淵:“別問,只管做就是了。”
說罷,她趕緊跟上蕭确的腳步。
望着他輕快的背影,她大致能猜出,蕭确這麽要低調出行的一人會答應帶上左淩淵這個大麻煩,想必是他提到的那個東西他極為感興趣。
今日兩人商談的氛圍挺和睦的,但回想起昨日她提起左淩淵時蕭确的氣性,她不由地打了個哆嗦,心底隐隐泛寒。
這兩人可千萬別在路上整什麽幺蛾子,同坐一輛馬車,互相有所圖謀,應當會和和氣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