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沒有什麽想要問我的事嗎?
第21章 你沒有什麽想要問我的事嗎?
這下連莊青岑的臉色都變了,她趕緊拉住佩英:“媽,你說什麽呢。”
莊定湉趕緊蹲下來,攔在佩英身前,他伸手握住佩英的雙臂,很着急地說:“外婆,你認錯人了,他不是陳嘉禾,他是我朋友,很好的朋友。”
聽了這話,佩英的表情變得迷茫起來,她盯着錢與舟看了好一會兒。
“不戴眼鏡的……”佩英嘀咕着。
錢與舟有點尴尬,他又往前走了一步,半蹲下來,很誠懇地說:“外婆,我姓錢,叫錢與舟。”
佩英皺着眉,端詳着錢與舟的臉,最後說:“好像是不太像……”
剩下三個人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
“媽,你快把客人吓死了。”莊青岑無奈地說。
佩英“哼”了一聲,然後和藹地看向錢與舟:“小朋友對不住,外婆年紀大了,有點糊塗。”
錢與舟立馬賣乖:“沒事的外婆。”
“好了,趕緊去沙發上坐着,都在地上蹲着像什麽樣子。”莊青岑笑着說。
錢與舟起身,眼睛下意識看莊定湉,莊定湉很緩慢地放開了外婆的胳膊,沉默着起身。
錢與舟沒有再說什麽,他站起來,幫忙一起扶住外婆。
佩英坐在沙發中央,拉着錢與舟問他:“小朋友是小寶的大學同學嗎?以前都沒有見過你。”
錢與舟和莊青岑對視了一眼,也不用她說,他已經知道了外婆現在的記憶回到了莊定湉的大學時期。
錢與舟笑起來,真假參半地說:“我們不是一個學校的,我是在西湖邊碰到湉哥的,後來就慢慢變熟了。”
佩英嘆了口氣:“小寶也沒幾個好朋友,從小到大都有點獨來獨往,我沒少操心。”
“你們兩個可要好好相處啊。”佩英伸出手,左手拉住莊定湉,右手拉住錢與舟,好像在勸小朋友和好的幼兒園老師,把兩個人的手往中間一拽。
這個畫面有點搞笑,錢與舟擡頭看莊定湉,莊定湉垂着眼睛,察覺到錢與舟的目光之後,他就笑了一下。
但這笑實在勉強,像是被什麽東西扯着,有點怪。
錢與舟收回目光,露出一個可愛的笑容,哄了佩英一句:“那當然都聽外婆的。”
佩英被他哄得很高興,又拉着錢與舟問東問西,錢與舟很耐心,都很認真地回答了。
聊了好久,又陪佩英看了電視,時間很快過去。
莊青岑站起來:“該做晚飯了,我去弄,你倆今天住家裏吧。”
錢與舟下意識看莊定湉,莊定湉也站了起來,他點點頭說好,走過錢與舟身前的時候按了一下他的肩膀,說:“我去幫小姨,你陪外婆。”
錢與舟看着莊定湉的背影,不自覺皺起眉,他對人的情緒很敏感,所以他知道,剛剛那個荒唐的烏龍之後,莊定湉一直心情低落。
錢與舟只知道莊定湉和陳嘉禾的關系不好,可是今天外婆的反應太過激烈,就好像陳嘉禾對莊定湉做過什麽不可原諒的事情那樣。
錢與舟看着電視機裏正在哭泣的演員,心裏突然湧起了一陣無力感。
其實他一點都不了解莊定湉。
一聲貓叫打破了錢與舟的胡思亂想,元寶最自在,又跳到錢與舟身上趴下了,旁若無人地開始舔毛。
錢與舟有點無奈地笑了,他伸手摸了摸貓咪的頭,輕聲說:“你呀……”
吃完晚飯,錢與舟幫着莊青岑收拾桌子,把碗筷疊起來,送進廚房。
“莊老師手藝真好。”錢與舟笑着說。
“你也喊我小姨就行,不用這麽客氣。”莊青岑把碗碟放進洗碗機,“我做飯其實是跟我爸學的,我和我姐姐不一樣,我喜歡呆在家裏。”
“湉哥也喜歡呆在家裏。”錢與舟說。
莊青岑笑起來:“這孩子确實,以前我爸媽都說湉湉更像我,安安靜靜的,像貓一樣,不做聲。”
錢與舟的表情變得溫柔起來:“他這樣很好的。”
“我姐姐不這麽認為,湉湉還小的時候,她就送他去參加主持人培訓,夏令營,小記者。”莊青岑表情有些無奈,“她想要改變他。”
錢與舟皺眉:“伯母是覺得他的性格不好嗎?”
“我姐是個典型的女強人,她認為外向的性格更好。”莊青岑說,“所以我從小到大和她也處不來。”
“那只是她認為的。”錢與舟眉頭更緊,“或許直到現在,大家都會覺得外向的人更好,确實是活潑開朗的人更受喜愛,可是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能找到和自己相處的方式就好了。”
莊青岑笑着拍了一下錢與舟的胳膊:“與舟,我很高興湉湉有你這樣一個朋友。”
“他現在長大了,會藏着自己了,小時候他也會忍,但是被我們一問就忍不住。”莊青岑露出很疼愛的微笑,“那眼淚就成串地掉下來。”
錢與舟聽着,心口有些悶。他說:“小姨,我想去跟湉哥出門轉轉。”
莊青岑點點頭:“去吧,這裏離富春江很近,你們可以去看看。”
于是錢與舟走出廚房,他看到莊定湉正坐在沙發上,彎着腰在給外婆剝荔枝吃。他的腮幫子鼓起一個滾圓的形狀,看起來是自己先偷吃了一個。
錢與舟忍不住笑了,他走過去,說:“湉哥,出去走走嗎?我想看看富春江。”
還沒等莊定湉說話,佩英先開口了:“小寶,你快點去陪你同學玩去。”
莊定湉把手裏剝好的荔枝遞給外婆,然後把嘴裏的核吐了,說:“那我先去洗個手。”
兩個人一起走出去,這時候的莊定湉已經恢複到平時那副沒什麽表情的樣子。
“出了小區過條馬路就是富春江。”莊定湉說。
“這麽近。”錢與舟有些雀躍。
莊定湉看他一眼,眼睛彎起一點:“嗯,我小時候經常去江邊玩。”
兩個人并肩走着,時不時肩膀會撞在一起。
過了馬路,卻沒看到富春江,面前是一面工地圍擋,綠色的。
“這裏好像要建點什麽。”莊定湉說。
錢與舟看到遠處橫跨在江上的大橋,有點苦惱地說:“那該怎麽去江邊?”
莊定湉四下看了一圈,指了個方向:“那邊應該可以鑽過去。”
錢與舟順着他的指引看過去,就看到圍擋中間有條剛好可以過人的縫隙。
莊定湉沖他眨眼,表情有點狡黠:“走吧。”
擠過工地圍擋,面前又是一大片的綠化帶,樹和灌木都很茂盛。天色已晚,裏面就十分昏暗。
錢與舟有點茫然,不知道該往哪裏走。
下一秒,莊定湉就握住了他的手腕,他拉着他,繼續往前。
“小心腳下,這應該是條人為的捷徑。”莊定湉說。
錢與舟看腳下,雜草之間模模糊糊有一條小路,很明顯是被人日積月累踩出來的。
最後的出口也很小,需要彎下腰才能通過。
錢與舟跟着莊定湉鑽出來,眼前一晃,他覺得有什麽東西很亮,他下意識擡起頭,富春江就在眼前,同時落入他眼睛的,還有鋪天蓋地的晚霞。
滿目橙黃。
時間這樣恰好,水面上滿是霞光,躍動着,像魚的脊背忽隐忽現。
錢與舟愣在原地,連呼吸都變緩慢。
“走嗎?”莊定湉轉頭看他,他的頭發被風吹起來,發絲上也綴着絢麗的霞光。
錢與舟的喉結滾了滾,他呆呆地看着莊定湉的臉和他身後盛大的晚霞,說:“好漂亮。”
莊定湉眼睛一彎,他的手指從錢與舟的手腕處滑下去,勾了勾他的手心。
“你在誇我嗎?”莊定湉微笑着看他。
錢與舟點頭,他喜歡莊定湉此時的神情,和下午那個心事重重的人不一樣。
“湉哥,你好漂亮。”錢與舟認真地重複了一遍。
錢與舟這麽直白,莊定湉突然感到有點難為情,他轉過臉,說:“我們下去吧。”
他們站的位置再往下就是防波堤,中間有一段修的是臺階,有兩對情侶正坐在那裏聊天。
最下面靠近江邊的地方,有幾個小孩在撿石頭玩。
他們從臺階上走下去,防波堤的形狀是一格一格的,每一條縫隙裏都長滿了青草。
錢與舟站在江邊,看到江水如海水一般朝他湧來,帶着一池明豔的色彩。
“小時候我站在江邊,看久了總是覺得不是水在流動,而是岸在走。”莊定湉輕輕地說。
“那時候我就想,如果河岸是一條魚的脊背就好了,那我就能輕易地逃走。”莊定湉輕笑。
“因為小時候很不開心嗎?”錢與舟問。
莊定湉望着河對岸,那裏有一排綠色的燈,也融在水裏。他輕輕地“嗯”了一聲:“小時候總是要去做不喜歡的事,後來摔了一次,傷到腰了,外婆把我接回桐廬養病,不能出門我反而覺得很高興。”
錢與舟安靜地聽,他們站的位置,可以聽到江水撲到岸邊的聲音,像一種巨大生物的呼吸。
“你想去哪裏玩嗎?”錢與舟轉過臉,他的神情很溫柔,“我們已經長大了,至少擁有了可以短暫離開的自由。”
莊定湉淺淺地笑,眉梢眼角綴滿暮色:“我想看海,我還沒有看過海。”
錢與舟說“好”,表情鄭重地像是在說誓言:“那今年我們去看海。”
莊定湉緩緩轉過臉,他的頭發被吹亂了,在已經昏沉的暮色中看起來顏色特別淡,和他的眼睛一樣淺淡,帶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莊定湉皺起眉,他似乎下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你沒有什麽想要問我的事嗎?”莊定湉說。
錢與舟似乎能在莊定湉的眼睛裏看到自己的倒影,停頓的這幾秒裏他想了好多。
想問的事?真要說起來就太多了。喜歡什麽?讨厭什麽?朋友有哪些?有什麽想做卻沒做的事嗎?
小時候為什麽會摔傷?小姨和母親為什麽關系不好?陳嘉禾到底做了什麽?
為什麽只要覺得自己不高興了就要用性來讨好?為什麽突然說要結婚?
錢與舟的沉默可能太久了,莊定湉眨了好幾下眼睛,看起來有些慌亂,但還是強迫自己維持這個動作。
錢與舟知道莊定湉是讓他開口問今天外婆把他當做陳嘉禾這件事。
或許在今天莊定湉心事重重的幾個小時裏,他嘗試過先向錢與舟坦白但是全部失敗了,所以現在他想要讓錢與舟開口問,這樣他就不得不回答。
錢與舟看着莊定湉美麗的眼睛,那一雙會讓人魂牽夢萦的眼睛,他在心裏嘆了口氣。
他什麽也不想知道,就像他當時沒有問莊定湉提出結婚的理由一樣,他現在也不需要莊定湉給他一個解釋。
任何人都有想要隐瞞的過去,如果無法啓齒,那就不要說出來。
因為錢與舟自己就是這樣。
錢與舟伸出手,捧住莊定湉的臉,眼睛流露出一點悲傷,他終于說出了自己的問題:“現在要接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