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這個想法也只是一閃而過,我自然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去賭一個不确定,我也答應過我哥,我必須好好的。
“我已經攢到兩百萬。”我冷靜出聲。
面對李國平,說謊對我而言比武松擒虎輕松太多。
我不需要有任何的負罪感,就算他因為我的欺騙而死亡,那也是他罪有應得。
他的神情激動,兩眼間的貪婪像是窮人見到金子時那樣垂涎,想把它據為己有。
“快拿給爸爸吧。”他雙手攤出來,配上他這副裝束,完全就是路邊的乞丐,說流浪漢都侮辱了這個詞。
“兩百萬,我怎麽可能随身攜帶。”我覺得我的話很有邏輯,然而在李國平看來就不一樣。
李國平冰涼的眼睛翻湧着怪異,我轉身就跑,他一腳踹在我的背上,我因為慣性撲在地上,頭發緊接着被抓住,扯得我頭皮都要掉下來一塊。
“媽的,狗娘養的婊子居然還跟老子玩這一套。”他緊咬着牙齒,磨牙的聲音使我下颌骨都泛酸。
無論他罵的有多難聽,對我來說都是左耳進右耳出。我現在只在意,我應該怎麽從他手裏掙脫出去。
“我騙你有什麽好處?”我明白他的貪婪和欺軟怕硬,這也是為什麽他一開始的目标就是我。
我也知道我很軟弱無能,經常拖別人的後腿。
“馬上給你哥哥打電話,讓他把兩百萬送到我手裏。”李國平按住我的腦袋。
他幾乎不需要使出什麽力氣,就能把我制止住。
“找他不如找我的金主,別說兩百萬,五百萬也能拿得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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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能找我哥,總覺得他們碰上,會有一場腥風血雨。
他發出幾聲順心的笑聲,“那時候裝清高不賣,原來是看不起他們,李辭啊,活該你這輩子都是賤貨!”
“我們家一個賭鬼,一個賤貨,老李家徹底毀在我們手裏。”
人骨子裏有一種血脈傳承的基因,如果他意識到,那他基于那最後的人性也不會朝我哥動手吧。
我像賭紅眼的賭徒,這次賭桌上的籌碼不是錢,而是一條命。
為了活下去,我只能默默祈求上蒼讓我贏一次。
壓制我身體的手突然松開,随即一聲慘叫在巷子裏回響,幾滴溫熱的液體濺在我的臉頰上,迫使我眨了幾下眼睛。
物體倒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音,一雙顫抖的手把我扶起來。
“小辭,沒事吧?”那道聲音由遠而近,我目光呆滞,手放在臉頰上,輕輕一抹,指腹上帶着快要幹涸的血跡,因為太少,嗅不到腥味。
也或許是短暫地失去了嗅覺。
對上我哥關切緊張的神色,我回應他。
“我沒事。”
心髒像是被血管纏住,手腳冰涼,大腦空白。
肺部好像有個什麽東西壓着,只能小口小口地呼吸,大一點,肋骨好像會戳進肺,讓我感到疼痛。
他把我扶起來,我才發現自己不光腿是軟的,全身都使不上力,不扶着他,我随時有可能倒下去。
我哥砸李國平那一下把我吓得不輕。
但是我會想盡辦法,不會讓他出事。
風陰冷,原本昏暗的巷子因為烏雲蔽日顯得更加黑暗。
我心更陰暗,我希望李國平就此死掉,我可以把罪名頂下來去坐牢。
緩了一下,他扶着我往巷子外面走。
李國平是死是活,沒有人關心。
從李國平身邊走過的時候,我滿不在乎地踢了他兩腳,他像是死了過去,一點反應都沒有。
身後刮起一陣風,心髒不知名地狂跳了一下。
我哥身形一頓,扶着我的手扣緊了些。
他搖搖晃晃地往前走了兩步,停下來,變成我扶着他。
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麽,刀刃刺入皮肉的聲音把我劫持,失去了所有反應。
我像個年久失修的木偶。
刀刃再次沒入皮肉,我擡起頭,終于看清楚血跡斑斑的男人癫狂地笑着,雙手握着一柄水果刀。
一刀兩刀三刀,他仿佛在玩什麽游戲,只需要保持速度,捅在哪裏都無所謂。
我要沖上去,我哥死死地拉住我,如同那時候一樣。
他的體溫跟随流出的血液減少。
連着捅了幾刀,我哥松開我,用盡最後的力氣撲過去,不顧身上的疼痛,奪過他手裏的利器,一下子戳進了他的心髒。刀刃沒有卡在肋骨。
我無法動彈,感覺每吸進去的一口氣都帶着密密麻麻的疼痛。
我撲了過去,我把我哥抱在懷裏,想叫他清醒一點,好像患了失語症,嗚嗚咽咽。
他的體溫在流逝時帶走我的思想。
發生的這一切居然讓我覺得上天的安排好兒戲,淩亂又毫無美感。
好像在說:拿走你們的命對我來說輕而易舉。
他的嘴唇動了動,但是我沒有聽清楚他說了什麽。
閉上眼睛,手松開,恍惚間我聽到了警笛的聲音,我充耳不聞。
把哥的身體放倒在地上,走向李國平,他的身上沾着不僅僅是他的血。
他睜着眼睛,我把刀抽出來,汩汩血液流出來,他一動不動。
我對準他的心髒再次下刀。
兒戲!一切都是兒戲!
我感覺不到任何快意,明明手刃李國平是我有記憶起就開始幻想的事。
可是,我沒有做到。
眼前是空白的,空白到我以為我死了。
警笛聲和沸騰的人聲離我好遠,而帶着哭腔的聲音離我好近,但是我聽不清楚他說的是什麽。
坐在審訊室裏,我雙手戴着鐐铐,面色平靜,胸腔裏的那口氣始終順不下去。
“你殺人的動機是什麽?”一道略帶沉着的語調,板正無私。
我雙手攤在桌上:“警察同志,有煙嗎?能否給我一根?”
我看不清楚他長什麽樣子,本該顫抖的手卻像拿刀多年的醫生。
一根煙遞到我面前,我咬在嘴裏,不知道誰點燃的。
尼古丁的味道此時沒有一點苦澀,竟然讓我感覺到一陣咖啡的醇香。
煙霧順着氣管進入肺部,再流入血液,平複每一個躁動的細胞。
我聽見另外一位警官開口:“你與另一位被害者是什麽關系?”
我沉默了,不是為了逃避,只是單純的不想回憶。
痛苦就應該忘掉。
“家人。他們一個是我的哥哥,一個是我的父親。”我吐出一口煙霧,內心也如我表情那般平靜。
簡單的關系,簡單的命案,不需要怎麽梳理,也沒有任何動機,只是一場意外。
一根煙很快就抽完了。
我還是覺得不痛快,又要了一根。
頭頂的那一盞吊燈不夠亮,我什麽都看不清楚。
沒有說話的時候,我認為他們在思考如何讓我伏罪。
第二根煙,我捏緊了手,仿佛心髒也被捏緊,“李國平是我殺的,我哥……他還活着對嗎?”
放過我哥,定我十惡不赦的罪。
我要下地獄,殺一次李國平。
“李言,二十六歲,梅城逢林村人,二零二一年七月十九號中午十二點死去,死因,失血過多。”
那根弦,斷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