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如果沈清沒有回國,我沒有遇見他,日子會照常過,傅宴禮在我心中的形象也不會碎,我也不會短短幾個月經歷這麽多事。
我是個相對平穩的人,對生活也有期待,但我讨厭一切麻煩的事情,它會掏空我,讓我感到厭倦。
頻繁更換住處就是我讨厭的事情之一。
蘇槐好像都懂,但還是想要我一個準确的回複:“是傅晏禮安排的?”
我保持沉默,最後點了點頭,算作默認。
蘇槐語重心長,無可奈何地說:“李辭,對于不喜歡的,讨厭的,你要說不。”
他不明白這層關系中我沒有說不的權利,況且我說過,請求過,但是傅晏禮一意孤行。
在傅晏禮看來,我的反抗毫無意義,他輕而易舉給我的東西,收回去也輕而易舉。
除非我能得到他的心。
這簡直比摘星星還要難如登天。
我不知道如何做答,選擇性帶過:“你把你的聯系方式給我一個吧,到時候我換了新的地方能跟你保持聯系。”
我不敢确定傅晏禮這次會不會換掉我的所有聯系方式。
蘇槐好像讀懂了我的意思,把電話號碼寫了一個給我,并說道:“我之所以還沒有換新的地方,就是怕你回來找不到我。”
他的話讓我更內疚,我何德何能讓他這樣對我。
“其實我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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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槐無語道:“靠,你否認自己的時候也在否認我,我今天難得脾氣這麽好,別逼我說髒話。”
我心裏的烏雲吹散了一點,和蘇槐相處,心情真的會不一樣。
他好像有讓別人心情變好的魔力。
有朋友是一件幸運的事啊!
我抱了一下公主,發現它的體重的和之前的差不多。
還是那麽可愛,牙齒還是那麽鋒利。
時間是晚上七點五十分,擔心張姨在家等我太久,我告別蘇槐回家。
走到樓下看到一分鐘前有一個未接電話,是張姨打來的。
怕她是擔心我,立馬給她回撥過去。
電話響了差不多三十秒,對方才接通。
“張姨,我還有半個小時到家。”我算了一下時間,只要不堵車,三十分鐘随随便便夠。
張姨那邊的風聲還挺大,呼呼作響,使得她的聲音都被風吹散了一些。
“小李啊,我有事,今天晚上就不等你回來了。”
我一看時間,都快八點,從來沒有這麽晚回去過,而且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便道:“好的,張姨,路上注意——”
安全兩個字還沒有說出口,那邊傳來一聲撞擊後産生的巨大聲響,我的心髒仿佛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動。
剎車的聲音幾乎刺碎了我的耳膜,短暫的耳鳴後,我不自然地喊了兩聲張姨,皆是沒有得到回應。
我在心裏默念一定不會出事,看着屏幕上還在變化的數字,又叫了兩聲。
那邊沒有背景音,安靜到讓我恐懼,讓我不安。
電話很快就強行終止,我在路邊攔了輛出租車,上車後報地址,揣揣不安地坐在後座,手不斷地松開捏緊,試圖緩解一下緊張。
司機是位三四十歲的男人,通過後視鏡看了我幾次,始終沒有開口。
那種帶着探究的眼神令我不爽,但我此刻也沒有心情去消弭心底的不安。
我報的地名是川城有名的富人區,估摸着他在腦補我的身份。
無所謂,本來也是做皮肉生意的,而且他一個眼神,也不能給我帶來什麽實際性傷害。
到別墅區外面,我付了錢,拿着零錢小跑進去。
一直跑到傅晏禮的別墅裏。
別墅空蕩蕩,保溫板上熱着一葷一素。
我樓上樓下都走了一圈,連個鬼影都沒有看到。
我打算去張姨騎車回家的路上看看,才走出小區,電話響了起來。我這一刻多麽希望是張姨打過來的。
“傅先生,請問有什麽事情嗎?”我努力放緩自己的語氣,不讓他聽出來異樣。
過度運動,加上天氣幹燥,我的喉嚨幹澀,好像有塊刀片橫在那裏,咽口水都疼。
傅晏禮的語氣近乎冷漠,好像只是在宣讀一個無關緊要的事情:“張姨出了車禍,在川城第一人民醫院。”
車禍……
聽見這兩個字,我腦子一陣空白,如同掉進水裏,連求救都忘了。
我艱難地回道:“好的。”
傅晏禮很快挂斷了電話,我仿佛被抽幹了力氣,腳步虛浮地走着。
怎麽到醫院的我沒什麽印象,詢問好幾個護士,我才找到張姨所處的手術室。
凳子上坐着一位滄桑的男人,他的白發幾乎占據了全部江山,垂着頭,雙手十指相扣,抵在眉心。
我不敢往前。
我害怕聽到噩耗。
我是個膽小如鼠的人。
男人似乎注意到我的視線,他看了過來,無力地嘆口氣,又垂下了腦袋。
他應該不認識我,但我在張姨的手機上看到過他。
我緩慢走到他的身邊,語氣都在顫抖:“張姨,她……”
他不過問我是誰,回答道:“還不知道,進去四十三分鐘了。”
我坐在他的旁邊,手術室外的空氣都是難聞的,幾乎讓我窒息。
只要張姨沒事,我願意拿我的壽命換她活着。
時間很漫長,漫長到我以為過了一個世紀。
手術室的燈停下來,我的心髒也仿佛跟着停下來。
裏面的醫生走出來,男人立馬上前,詢問狀況,我站在男人的身後。
醫生搖了搖頭,惋惜地說道:“我們已經盡力了。患者肋骨紮破肺組織,全身多個器官受損,已經無力回天。”
男人的腳步往後退了一步,難以承受這樣的結果。
我上前扶住他,醫生無奈地嘆了口氣:“請您節哀。”
醫生離開後,張姨的屍首是一位護士推出來的。
蓋着白布,看不到她的臉。
我沒有勇氣再見她一面。這最後一面我居然不敢看她。
男人卸了力氣,如同山坍陷下去。
明明一滴眼淚都沒有掉,卻被巨大的悲傷籠罩。
他跪在地上,手臂抱住張姨的屍首,頭抵在床沿,緘默不語。
我鼻子酸澀的厲害,眼淚要跑出來。
我連忙擡起頭,轉過身子,草草地擦了兩下眼睛。
我曾經以為死是一件看似近在咫尺,實則遙不可及的事。
但是現在,我清楚地意識到。
死太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