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章
第 60 章
慕容珩摩挲着這只發簪, 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忽地想起,這是他顏渺嫁給他那年, 宮中賞下來的物件,他瞧着不錯,順手送給了她。
仔細想想, 自己竟然都沒有送過她什麽稱心的首飾, 可這發簪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顏渺不是平溪嗎?
莫非她也來了此處。
她是來尋自己的嗎?
若真是如此, 想必顏渺是太擔心他才來的。
那日被她刺傷, 他當時一點都不覺得痛,只是胸口空落落的緊,好像全部的呼吸都被奪走,無法像往常一樣自在的呼吸。
慕容珩從來都不知道,被心愛的女子傷害,會這麽的痛苦,竟讓他陷入其中,久久無法抽身。
慕容珩撐着桌子站起來,指着門外道:“快!快把人請進來,現在就去。”
阿順不知這簪子的緣由,只顧及着主子身負重傷, 情緒不能太過激動,應下命令派人去請的同時, 扶着慕容珩坐下。
“主子,您身子還未大好, 不能這般激動。”
慕容珩才不管激動不激動,他只知道, 顏渺來尋他了,他要立刻見到她。
忽地,他又站了起來,看向窗外。
雲都氣候多變,風沙高揚,此時雖是下午,可太陽依舊炎熱,即便是在室內,也仍舊逃不開那絲絲縷縷的熱意。
“你去,将冰窖裏的冰取些過來,這房間太過悶熱,她待着肯定會覺得不舒服的。”
聽着主子的話,阿順心裏犯嘀咕,往常外任,底下人總會送上冰敬碳敬讓主子享用,可那時,主子統統拒絕,甚至讓人把東西均分給手下的士兵,自己一點都不留着。
這冰塊在京城算不上稀罕物,只要有錢要多少都能弄來,可在這千裏之外,被酷暑籠罩的雲都,想要尋些能用的冰來,簡直是難上加難。
府中現存的冰還是阿順讓人留下的,為的就是給主子用,以免他傷口惡化加重病情。
誰能想到主子硬生生的咬着牙撐了過來,人剛清醒片刻,就換掉了這“奢靡之物”,要自己時刻與底下的士兵同甘共苦。
阿順原本還在感動,誰知今天就被啪啪打臉了。
原來不是主子不想用,而是那個能讓他動用特權的人還沒出現。
慕容珩的命令,他一向都不違抗。
很快,房間內就多了兩個冰鑒,碩大的冰鑒裏呈放着如同透明琉璃t般好看的碎冰塊,在這炎熱的天氣,正散發着絲絲寒意。
沒一會兒,房間裏的熱意被驅散,只留下舒爽的溫度。
陵游得了話,立刻忙不疊的跑出了宅院,他的主子還等着他呢。
顏渺今日穿了一身輕薄的紫色衣裙,裙裳由紫色的細紗制成,透氣還不沾身,在炎熱天氣下穿最合适了。
她臉上戴着白色面紗,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明亮有神的大眼睛。
有面紗的遮掩,沒人能看出她此刻的不适,這雲都的天氣實在多變,方才還是狂風呼嘯而過,現在又恢複了風平浪靜。
陵游把方才的事簡短的同顏渺說了一遍,然後乖巧的幫她提起藥箱,一同前往那座草木茂盛的宅院。
小孩兒都是多動的,陵游也是如此,方才來那一趟太匆忙,他都沒來得及仔細看,現在才看清楚這院子裏的草木,這可不是耐旱易活的東西,有好些都是從京中弄過來的名貴品種,能在這裏培養出來十分不易。
士兵在前帶路,雖不知這女子的身份,卻也聽到了方才王爺的聲音。
聽聞安和王三年前曾被聖上賜婚,還是位沙場将軍的女兒,只是因為世事多變才沒能成婚,今日來的這位很有可能就是那位傳言中的未婚妻。
士兵心中猜想加深,再看顏渺氣質不凡,走路姿态端莊,不像雲都得女子,大多活潑張揚。
這位如此婉約秀麗,想必只有京城那般養人的風水才能供養出這樣水靈的女子。
這女子雖帶着面紗,可僅僅只是露出一雙眼睛,加上這通身的氣質,足以讓人對她産生敬畏之心。
士兵越想越覺得顏渺就是安和王留在京城裏的那位未婚妻,恭恭敬敬的把人請了進去。
末了,又說:“貴人有事盡管吩咐,小的就在外面候着。”
安靜跟在身後是陵游先撇了撇嘴,心中發出一聲不屑的切,方才還叫他小屁孩兒呢,這會兒見了主人就大變了樣。
大人的世界可真奇怪。
顏渺有禮回應,聲音清澈:“多謝。”
那兵士更加肯定,這樣貌美聲音好聽,舉止有禮的女子,除了京中那位在沒其他人了。
更何況,王爺如此着急的請她進去,還特意安排了冰鑒,他不信都不行啊。
陵游見顏渺邁步進了那間好看的房間,他跟在顏渺身後擡步就要進去。
卻被身後人提溜着衣服領子拽了回來,可憐他的腳剛挨上門檻,連那平坦光潔的地面都沒有碰到。
“主人救我!”陵游大喊着掙紮,手中的藥箱噗通一聲砸在地上。
顏渺不解道:“他是我的藥童,為何不能随我一同進來。”
那士兵憨厚的撓了撓頭,他哪知道啊,是上頭下的令,興許這裏的民風太過純樸,就連人都不會說幾句好聽的借口。
那士兵想了半天,臉都快憋紅了,才擠出一句:“王爺不喜歡小孩子,吵鬧又不安分他不能進去。”
慕容珩不喜歡小孩,顏渺在心中冷笑,确實,雲都到處都是孤苦無依的窮困孩子,他身為此地的領主,卻一直沒有派人管理,哪怕只是找人建些簡單的屋舍供他們避避風沙也是好的。
“他确實不喜歡小孩子。”若真喜歡,當年也不會眼睜睜看着自己沒了孩子,還要保下那害死自己孩子的人。
無情冷血,這才是他最該有的本色。
那士兵心中松了口氣,這位貴人聽了進去果然不再要帶藥童,只是這話裏話外怎麽聽着那麽別扭呢,就好像隔着空氣放出了幾十根無形的寒針,紮的他頭皮發麻。
顏渺的身影消失在門外,立刻有細心的仆從拿過陵游手中的藥箱,恭恭敬敬的送了進去。
甫一進去,只感覺涼風拂面,渾身的噪意和不安都被這涼意驅散。
顏渺打量着房間的擺設,簡單到連張多餘的凳子都沒有,這宅子也就是外面修的好看,裏面連往日王府裏最破舊的院子都比不上。
慕容珩倒是會過日子。
仆從将她帶來的藥箱放在一旁的矮幾上,她這才發現這裏早早備好了溫熱的茶水和兩三樣不算精致的雲都茶點。
只是還沒等她把這點心看清楚,兩扇雕花大門“砰”的被人從外面合上。
這樣突如其來的封閉感讓顏渺心中不适。
可此次前來是為了兄長的事,她無法拒絕。
就在這時,房間裏傳來來刻意壓低的咳嗽聲,顏渺拿起藥箱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再往前一步,她看見了倚靠在榻上正翻看文書的男子。
男子像是剛醒,眉眼間還帶着濃重的疲憊感,可盡管這樣還是無法掩蓋他俊朗的容顏,眼若寒潭般幽深,望過來時,倏的讓人想到冷劍。
他看人一向是帶着侵略性的,只不過從前的顏渺自主的把自己依靠于他,不經意間就忽略了那種讓人不适的感覺。
可現在,顏渺不願再與他有過多的親近,這樣的感覺自然會讓她感到不适應。
興許是女子遲遲不靠近,慕容珩淺淺的皺起眉心,那種想要她靠近又怕把人給吓跑的感覺又來了。
他微勾了勾唇,她能來,就已經很好了。
慕容珩故作輕松的倚在榻上,整個人都完全的放松下來,許是許久不見陽光,好不容易被曬黑的皮膚又恢複了往日的白皙,若非他胸口處透出血色的繃帶太過刺眼,顏渺都要忘了他還受過很重的傷。
女子的視線落在洇出血跡的胸口,那裏,正是她刺下去的地方,正中心口,也不知傷的嚴不嚴重。
慕容珩見她遲遲不過來,忍着咳嗽,啞着嗓音道:“大夫既然來了,為何不上前來幫我診治。”
萬千思緒被慕容珩的一聲呼喊打的煙消雲散,顏渺差點都要忘了自己此行的身份是個大夫,她提着裙擺,小心翼翼地靠近他。
卻在看清他蒼白的面容時,心中不自覺地松了口氣,看來沒有傷及要害,他還活得好好的。
此時顏渺又想起顏家主的話,慕容珩真的會去争那個九五至尊的位置嗎?
他自己甘願成為一枚被利用的棋子嗎?
顏渺忽然覺得好笑,可事實就是如此,顏家主要以顏氏之力扶持慕容珩上位,其目的十分明了,消解顏氏如今的無妄之災,在這個過程中,慕容珩毫無疑問的是被利用的。
他這樣高傲的人,會心甘情願嗎?
顏渺覺得他不會,畢竟也做過幾年夫妻,慕容珩的性子她再清楚不過,說一不二,最厭惡有人将主意打在他身上,可為今之計只有如此才能免除後顧之憂。
“還請大人擡手,容我為大人檢查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