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章
第 51 章
崔灏言沒聽, 徑直走了進去。
寬敞的房間裏漂浮着一股淡淡的甜香,夾雜着百合的清新氣味。
只是他剛走沒幾步,就瞧見地上躺着個圓潤熟悉的物件, 正是他帶在身邊多年的墨玉佩。
手掌不知覺的合攏握緊,指節擠壓發出咯嘣的聲響,手背上青筋鼓起, 昭示着男子壓抑着的憤怒。
他極緩慢極緩慢的附身拾起那枚玉佩, 按捺着如鼓般的心跳朝床榻上走去,青色簾幕被掀起, 他看清起了裏面躺着的女子。
那一刻, 他恨不得殺了她。
為什麽,為什麽要背叛!
為什麽要想自己厭惡的那些人一樣,背叛他?
崔灏言眼眶通紅,如冰潭般的狹長眼眸崩出歹毒的惡意,他可以不在乎顏渺的所有過往,甚至可以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只要她不想說,只要她還肯騙自己,他就願意相信。
可如今事情已成定局,就這樣赤.裸.裸的擺在面前,讓他如何不憤怒!
滾燙的淚水滑落, 男子溫涼的手指撫上顏渺的臉頰,緩緩向下, 只是撥開些微衣領,就能看見那刺眼的紅痕。
睡夢中的女子乖巧極了, 似乎無論對她做什麽她都不會反抗。
脖頸纖弱,仿佛只要一只手掌就能輕松掐斷。
搭在上面的手不斷縮緊用力, 試圖用更霸道的力氣撫平那些刺眼的紅痕。
是不是這一生,他想要的都不會得到,想要的憐愛,渴望的敬仰,真心的情意,統統都建立在別人舍棄的基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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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灏言突然覺得自己這一生太失敗了,硬生生t讓自己活成了兄長的影子,還是不被所有人認可的那種。
小時候,他羨慕兄長有顏渺時刻追在後面,會被她小心翼翼地讨好,可到了他崔灏言這兒,無論做出多大的努力,做過多少的改變,都不會有人認可。
終于,他以一種極端的方式取代了兄長在崔氏的地位,他歷盡千辛萬苦成為了崔氏族長繼承人,也多年如一日的等待心上女子回來,明明一切都快要變好了,明明他很快就要觸及到幸福的實感了。
是他,是門外那個男人,若非是他橫插一腳,怎麽會有今日的變故。
顏渺是自己的未婚妻,所有企圖玷污她的人都該死!
崔灏言折身而出,門外立着的慕容珩被刀劍包圍,卻沒有一絲懼意,反倒挑釁意味十足。
崔灏言沉聲吩咐下屬去取披風,讓人壓下今日的事,一件件安排好了,才款步走到慕容珩跟前。
“只要她做過我妻,就永遠都是我的人。”劍眉上揚,即便已深陷桎梏,卻依舊不輸氣勢。
崔灏言額角青筋鼓起,他拔出侍從随身攜帶的匕首,“噗呲”一聲刺入慕容珩的左胸,鮮血瞬間沿着外衣往外冒,原本還算好看的青斓色布料頓時被紅色染成黑乎乎的一片。
劇烈的刺痛感直沖感官神經,沖的慕容珩眼角狠狠一跳,偏崔灏言懂得那些陰私刑罰,故意握緊把柄狠狠的轉了轉,要把他的血肉攪碎。
“你以為三言兩語就能哄她跟你走嗎?她是我的人,這輩子下輩子永遠都是,一個傷害過她的人,有什麽資格再出現她面前,我會替她除、掉、你。”崔灏言身子微微前傾,言語冰冷至極,只是眼眸中的殺意出賣了他的真實情緒。
侍從取來披風呈上,崔灏言再次折回,小心翼翼地把顏渺從榻上抱起,心中疼的厲害,卻還是把她包裹嚴實,兜帽遮住面容,将人攔腰抱起。
衣擺掠過香爐時不慎将其帶倒,發出一聲悶響,裏面燃盡的白香灰散做一團無形的薄霧悠悠揚揚的在空中飄蕩,帶起一抹膩人的甜香。
崔灏言長眉皺起,看着懷中沉睡不醒的人兒,他就知道他的渺渺肯定是被奸人所迫害,不是她情願的。
人被他抱得很緊,路過慕容珩時,慕容珩急切掙動想要把人搶回來,卻被侍從們按壓的更近,可即便刀架頸側,身負重傷,他依舊面不改色想要奪人。
慕容珩淡淡的睨了他一眼,開口下令:“殺了他。”
一旁的阿順大喊:“你敢!”身旁壓着他的侍從猛擊他膝蓋窩,把他摁跪在地上,任憑他如何掙紮都無法起身。
這一聲喊,引來了不少酒樓中用餐的客人。
崔灏言卻冷淡一笑,行使着自己的權力:“我有何不敢?這裏是平溪,我處置的不過是一個妄想擄走主家小姐的逃奴,”
果然此言一出,地下想看熱鬧的食客紛紛縮了回去。
人家可是平溪數一數二的貴族,崔氏的嫡系公子,抓個逃奴而已,豈能讓他人置喙。
于是,慕容珩被當作逃奴帶到了崔灏言的私宅。
這處宅院依山傍水,景色雅致,環境清幽,是崔灏言來的最多的地方,只有這個地方,才是完完全全屬于他的。
這裏沒有陰謀算計,沒有跟蹤監視,他可以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就連殺人都可以毫不猶豫。
宅子裏候着兩個面容尋常的啞女,見主人歸來,立刻匍匐在地,懼怕的彎下頭顱。
是的,崔灏言喜靜,可偏偏這世上能發出聲音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尤其是人,索性就将人毒啞,也能平添一分靜谧。
“為她侍奉浴湯,要安靜些。”崔灏言動作輕柔的将顏渺放置在居室的軟榻上,冰涼的手指在她的臉頰上摩挲。
啞女們安靜叩首,默默退下去準備洗浴用的熱水物品。
他忽然想,若是渺渺一直這般安靜該有多好,這樣就不會亂跑中計,平白讓人徒增煩惱。
讓顏家的大小姐一直昏睡,也未嘗不是一種把人留在身邊的法子。
他将袖中一直藏着的小匣子取了出來,打開裏面兩只肚皮發紅的小黑蟲正活潑的爬動,細小的足不停蠕動,卻始終不會遠離另一半。
他與顏渺,本該如這雙生蠱一般,生生世世永不分離,他所求不多,只想讓她的眼中始終都有自己,只要顏渺不離開,讓他做什麽他都願意,即便是性命他也會毫不猶豫地獻上。
可現實一次又一次打破他編織的幻想,嘲笑他的不自量力和求而不得。
顏渺像是做了一場夢,夢中浮浮沉沉,渾身乏累,夢境中到處都是白茫茫的雪,她立在冰雪高堆的樹下,漫無目的的尋找着回家的方向,直到她不經意擡頭,一片白色的雪墜落,打在她的臉上。
可是這雪很奇怪,是滾燙的,熨帖的,讓她感到很溫暖。
她睜開眼看到的,就是崔灏言無聲落淚的模樣,男子樣貌俊朗,此刻長睫卻挂着濕潤的淚珠,眼裏布滿血絲,白皙的面容上挂着兩道傷心欲絕的淚痕。
見到此情此景,顏渺很快回想起發生了什麽。
被人設計,她固然憤怒,可崔灏言待她一片癡心,她不能就這樣辜負。
“崔灏言。”她輕聲喚。
男子擡首望她,眼底是化不開的濃郁悲傷。
顏渺也不知此事為何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只是自己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嫁他了,可以想象外面的傳聞該是何等的難聽。
“我們解除婚約吧。”
崔灏言像是突然聽到了個冷笑話,輕嗤一聲,內心無法接受。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短短八個字,他花費了十幾年才将這門本該屬于兄長,甚至快要作廢的婚事搶到自己手中。
可她卻說解除婚約。
壓抑着心中的驚濤駭浪,崔灏言突然覺得此前千難萬難都不如顏渺風輕雲淡的一句話刺人心肺。
“渺渺,是不是我哪裏做的不好讓你不滿意了,才對我說出這種氣話。”男子溫熱的手掌握住她的肩頭,迫她迎上自己的目光。
不,顏渺在心裏想,做了錯事的是她自己,不是他。
顏渺輕輕搖了搖頭,“今日事實在意外,卻是辜負了你,這對你太不公平了。”
“我不在乎!”他用力将人摟入懷中,啞聲道:“我只鐘情于你,只要你不離開我,我永遠都不會放棄你,這不是你的錯。”
“可是......”
婢女唯唯諾諾的進來,低眉順眼俯首,浴湯已經備好。
“好了,你先、清理一番,我還有事,等會兒再來陪你。”衣袖從手中抽出,顏渺看着他離去的背影,總覺的什麽變了。
暗牢中,慕容珩被喂下了軟筋散,此時正是四肢無力藥效發作的時候。
崔灏言站在他跟前,擡手接過滿是倒刺的長鞭,長鞭日夜浸泡在辣椒水中,打在人身上,不僅僅只是扒掉一層皮,還會讓痛苦成千倍的放大,就連傷口的愈合也會變得極為緩慢。
駭人長鞭一震,在空中發出尖利鳴叫,那是對人血的貪婪和渴望。
鞭稍淩空而至,結結實實的打在慕容珩胸前,有一處狠狠勾上了那刀傷,硬生生被帶出一塊血淋淋的皮肉。
慕容珩吃痛,額角暴跳,往日一絲不茍的發絲此時淩亂的散在臉側,與冷汗黏在一處,狼狽極了。
可他偏偏像個勝利者一樣,譏诮的看着施刑的崔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