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章
第 48 章
好端端怎麽這時候來請安了。
顏渺垂手裝作欣賞镯子的樣子, 不理會崔夫人對她的打量。
聽聞長公子崔澤言與她這個繼母的關系并不好,平日裏也甚少來請安,今日怎麽這般巧, 她剛來沒一會兒,崔澤言就來了。
這位崔夫人,到底想做什麽。
“既然夫人這裏有事, 顏渺就先行離開, 日後得空再來看您。”
崔夫人也無意多留她,指派了人送她出去。
院子外, 崔澤言一臉不虞, 擡首看到突然出現在這裏的顏渺,也是微微一怔。
“你......”相顧無言,崔澤言不知能與她說些什麽。
“你上次的傷好了嗎?”他指驚馬後受的傷。
“已經無礙了,多謝崔公子關心。”
看着眼前人,崔澤言忍不住問:“你是真的願意嫁給崔......我二弟嗎?”
怎麽他也來問,顏渺想了想道:“我們已然訂婚,自然要嫁給他。”
“可最初是我——”
“渺渺!”
兩人皆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喊住,一轉頭,崔灏言就站在那柳樹梢下,青玉色袍服,腰墜玉環, 似翩翩君子從遠方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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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的出來,崔灏言很在意自己與其兄長的交談。
顏渺點頭示意, 提了裙擺往崔灏言的方向去。
剛好崔夫人也派人來請崔澤言進去,還沒出院子, 就聽崔澤言厲聲質問,為何要将顏家的二小姐指給他......
原來是為了婚事。
崔灏言不願在這裏久留, 更不用說去給崔夫人請安了。
只這一路上,崔灏言都緊緊的牽着她的手,但凡她有半分想要掙紮的動作,他都會抓的更緊。
顏渺在心裏快速思考,不論是出于什麽原因,自己當年落水一事,崔夫人定有參與,她為什麽要殺了自己。
而崔灏言卻對自己那麽好。
對于過去記起的記憶,可以掩蓋一世,卻不能掩蓋一世,一旦露出馬腳,崔夫人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動手除掉她,就像當年那樣。
“渺渺,渺渺。”
“啊?”顏渺扭頭望過去,方才想的太入神,連他說話都沒聽進去。
看着女子氣色稍差的臉龐,他心疼道:“昨夜是不是沒睡好,我讓人煮了燕窩,現在回去喝正好。”
他待人體貼入微,平溪不少女子都把他視作如意郎君,可他卻執意要與自己成婚,在自己消失了那麽久的時間裏也沒有放棄,顏渺想了想,問:“如果有人要殺我,你會救我嗎?”
“我肯定會。”沒有絲毫猶豫,他以為是昨夜的事還在讓她心生不安,那個男人必須盡快除掉。
女子嘴角微勾了勾,盡量讓自己的話不那麽刻意,“若是你的長輩要殺我,你會救我嗎?”
聲音很輕很低,低到只有他們二人能聽清。
崔灏言瞳孔微震,牽着的手也不自覺用力,迫切道:“你是不是知道什麽了,不用怕,我會處理好一切,你不會受到任何傷害。”生怕說慢一句,女子就會棄他而去。
“崔灏言。”她很少連名帶姓地喊他,這樣喊出來,帶着嚴肅的表情,會讓人覺得事情很嚴重,“我們談談吧。”
兩人回到院中,下人們守在門口,沒有人知曉主子們在談論些什麽。
一盅滾燙的燕窩擱在顏渺手邊,她用勺子攪了攪,上好的血燕窩,可她沒什麽胃口。
沒有什麽比得知自己未婚夫的母親要除掉自己,更讓人倒胃口的了。
“你問吧,凡我所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我承諾過,不會欺瞞你任何事。”
瓷勺落入碗中,發出一道清脆的聲響。
“你可知,當年t我失蹤并非意外,而是有人故意推我下水,致使我被水流卷走,這才失蹤不見。”
崔灏言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卻仍舊如實回答,“那一年我不過七八歲,上元佳節想同你一起去長街觀賞花燈,可你只跟兄長同去,不願與我共處,我便留在了家中。”
顏渺心底像是被什麽刺了一下,自己幼時果然頑劣,竟在不知不覺中傷了他那麽多次。
“也是那日,我偷聽到母親跟另一個女子的談話,祖父曾說過崔氏子輩中,誰娶了你誰就是下一任族長,那時我并不懂這句話的含義,我只知道,我母親對你起過敵意。”
後面的話不必言說,就是因為長輩的一句話,給她招來了殺身之禍,讓她硬生生遠離故土十幾年。
幸而上蒼垂憐,讓她遇上了養父,不至于過的太慘。
“你母親殺過我,且成功了。”
理智又無情的話語似一道有形的隔閡,橫亘在兩人之間。
他們都很清楚,這件事一旦說出來,顏家勢必會取消他們的婚事,甚至還會斷絕往來。
一滴滾燙的淚順着男子俊美的側顏滑落,狠狠的砸在地上,他努力了這麽久,終究抵不過母親造的孽。
“渺渺,母親是母親,你我的事不該與她牽扯到一處,我會把一切都處理好,你能不能、能不能等等我。”
還有什麽好說的,她不想過提心吊膽,小心翼翼的日子了,這樣苦,以前受的還少嗎?
“不要很久,十日、不!七日,只要七日,我會把一切都處理好。”崔灏言抓着她的手,久久不放,似乎她不答應,就不讓她離開。
“好啊。”
她也想看看崔夫人最後會是什麽樣的下場。
回到顏氏山莊時,已是太陽高懸,崔灏言特意派了管家送她回來,言說昨日未歸是因他之故。
山莊裏的下人都受過管教,知道主人家的私事不可亂說,尤其大小姐昨夜未歸事出有因,就更不會亂嚼舌根了。
與此同時,顏紫溪派出去的人也來回禀。
“确有此事?”
“小的敢拿命擔保,宅子那個男人與您說的小姐肯定有瓜葛,否則也不會那般親密的抱着大小姐進了宅子。”
說話的正是住在潤雲巷口附近的一個貨郎,昨夜突降暴雨,不得已就近避雨,誰承想能看到這一幕,還有小姐特意找人打聽此事。
“你說的很好,該賞。”一盒沉甸甸的銀子遞了過去,那貨郎眼中頓時冒出貪婪。
“你替我好好盯着那個男人,不用打草驚蛇,只需告訴我他什麽時候再和那女子見面就好,事成之後,我會給你更多。”
貨郎心滿意足的退下了,顏紫溪垂眸看向鏡中的自己,柳眉杏眼,嬌俏嫣然,哪裏比她顏渺差,可只要她在,灏言哥哥永遠都看不見自己。
是你先露出把柄的,也別怪我做的絕。
顏渺離開沒多久,崔灏言就去了崔家主的書房,很快,就聽裏面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音。
“蛇蠍毒婦!簡直就是蛇蠍毒婦!”崔家主氣血上湧,連聲咳嗽。
“父親最初娶母親過門的時候,可曾想到有一日會變成這般模樣?”崔灏言面上無波無瀾,似乎只是随意問了句無關緊要的話。
“你什麽意思?”
崔灏言冷笑,“聽聞母親嫁給父親時,也曾天真爛漫,燦若繁花,是父親将她帶到這狼窩虎穴,卻在母親受人誣陷時置之不理,當初崔氏長老要在我與兄長中選任族長繼承人時,父親表面上無甚偏頗,可私底下給與兄長的關愛照顧總是更多,更是有意無意的冷落母親。”
他擡首,直視崔家主的雙眼,大聲質問:“既然給不了妻子應有的保護和關愛,又那般愛原配夫人,你又為何要再娶?為何要讓我和母親在這崔氏族中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崔家主嗫嚅着,一時間沒說出反駁的話。
崔灏言自嘲一笑,這個家虛僞又醜陋,早就爛透了,毫無遮攔的譏諷道:“說到底,不過是因為你懦弱又自私,不願管理內宅事務,又想得到我外祖的幫助,娶一個女子回來,既能持家又能獲得助益,你又何樂而不為呢!”
世家中哪有什麽好相與的人,崔灏言始終記得,自己成為族長繼承人後的那段日子,不是膳食出了問題,就是茶水被下了藥,其餘幾房的人都巴不得他早點死,好讓他們占到便宜。
若非母親一直護着,能不能活到今天都難說。
“母親的事,我自有打算,就不勞父親煩心了。”
随後,崔灏言轉身離去,不顧身後人的呼喊斥責。
顏渺回來後一連四五日都在調整手裏的藥方,确定下來後派了人把東西送了過去,她自己只把用法用量寫在一張紙上讓人一并帶過去。
收到藥的崔灏言半晌不語,直到下人來問要不要煎上,他才有些反應。
“去吧,她花費了那麽多心思,不能白費。”
崔夫人的院子裏已經被收走不少權力,砍掉那些為她所用的殺手,這宅子裏的人就好辦多了。
崔灏言不願多花費心思,草草找了借口把府上的下人換了大半,除了崔夫人貼身伺候用慣了的,其他的下人都被給了遣散費和賣身契,讓他們自個兒做營生去。
從前他不管,是礙着母親的顏面,可如今他知道了母親過去做下的錯事,如何還能在由着她。
母親想要榮華富貴,一世安穩,那就給她,其餘的,再想要也沒有。
可在與顏渺約定的第七日,還是發生了讓人措手不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