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第 27 章
慕容珩來時,顏渺正在吃粥,只是那粥看着美味至極,吃到嘴裏卻味同嚼蠟。
她攢了點力氣,靠在床榻上,看着面前那個面若冠玉的男子。
生平第一次,覺得他很陌生,宛若從無交集的陌生人一般。
“聽聞世子要娶華寧郡主。”
“是。”
酸澀凝滿鼻腔,她尚且可以安慰自己,這是陛下的賜婚,無法拒絕。
“好。”她艱澀道。
慕容珩來的路上想了許多安慰關心的話,可到了這裏卻說不出來,只有一句:“你,好好修養。”
顏渺不自覺垂首,眼淚無聲掉落。
慕容珩,你的心當真是石頭做的嗎?哪怕一點傷心都沒有嗎?
她早該料到了,他不愛她,又怎麽可能愛他們的孩子,他也說過,孩子可有可無。
那時,她以為他是在尋求緣分,如今看來,是他足夠冷心冷情。
女子的嗓音帶着哭腔,偏偏又要強撐着道:“你可知,我為何會摔倒流産嗎?”
她望着他的眼睛,多希望那裏有痛苦有憐惜有恨意,可什麽也沒有,只有淡淡的疑惑。
男子道:“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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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我告訴你,是華寧推了我,我看到她腰間t系着的銀質香囊,那個香囊是王妃送給她的,珍貴無比,全府上下只有她有。”
男子掩在衣袖下的手不自覺攥緊成拳,而後無力的松開。
他蹲下身子,伏在她身前,溫熱的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淚水,安慰道:“我們還年輕,以後還會有孩子。”
他竟是要她妥協。
她用盡全部的力氣推開他,痛斥道:“慕容珩,你究竟有沒有心?”
那是她期盼已久的孩子,視若珍寶的孩子,明明知道害她至此的人是誰,可他的夫君卻要她不要追究。
慕容珩踉跄一下,差點摔倒,穩住身形後,他把顏渺緊緊抱在懷裏。
“你放開我!放開!”懷中的女子像是突然失去了理智,對他又推又打。
不知過了多久,懷中女子耗完了力氣,虛弱的倒在他懷裏。
聽見慕容珩在她耳邊道:“那味藥,我後來問過華寧,她說是她自己尋的,并非是你的。”
顏渺無力的閉了閉眼,緩緩問:“她說是,你便信嗎?如同她污蔑我推她落水你也會信那般。”
男子隐約察覺到什麽,決心要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懷中女子脆弱的像瓷娃娃,似乎輕輕一碰就會碎掉,他清晰的聽到她說:“慕容珩,我後悔嫁你了。”
男子的表情有一瞬間僵硬,孩子的事傷她太深。
他在心中暗暗承諾,一定會為他們的孩子報仇。
男人的眼神變得冰冷血腥,生平第一次有了想要保護的念頭,可總有人不給他安穩。
顏渺眼睛依舊閉着,她鼻音很重,嗓子也啞,說出的話如冰雪般無情:“我們和離吧。”
她實在是太累了。
男子想要撫上她脊背的手掌僵在空中,過了半晌才緩緩放上去。
懷裏的女子沒什麽不好,卻也說不上很好,她嫁給他是因為長輩的約定,是意外,他該給她一生安穩的。
即便再不喜她,也從來沒想過要與她和離。
可顏渺是萬萬不能與殺害自己孩子的兇手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的。
“你是因為我要娶華寧才這樣說的嗎?”男子埋首在她頸間輕聲問。
顏渺搖了搖頭,她娶不娶華寧都與她無關,這個地方帶給她的痛苦遠遠大于歡樂。
若愛一個人要如此卑微,那對不起,顏渺發現自己做不到。
她無法容忍,無法再愛。
一滴淚落在男子的手背上,很燙很燙。
慕容珩緩緩松開她,沒應她的話,只看着她的眼睛說:“你好好休息,不要多想,我會處理好這一切。”
看着男人離去的身影,女子忍不住放聲痛哭,哀婉的腔調蘊含着無限悲傷。
此後一月,慕容珩會時不時來看她,叮囑她要養好身子,可是顏渺的反應很淡,再也沒有了此前對他的期許。
有時候,她會呆愣愣的捂着小腹,可是那裏很平坦,沒有孩子。
聖上的賜婚下來了,如流水般的賀禮賞賜擡進了府中,可顏渺恍若無感。
她甚至想過一死了之,可是爹爹還在永安,他只有她一個女兒,顏渺不能那麽自私。
這段時日,她一直都在好好養身子,念夏看到她的變化十分開心,飲食上照顧的更加精細。
這天,她忽然問:“念夏,若我要離開這裏,你會跟我走嗎?”
看着女子消瘦的臉龐,念夏只有心疼,堅定道:“夫人,念夏從小服侍您,不管去哪裏念夏都要跟着的。”
“好,我欲離開此處,若你下定決心,那就随我一道走吧。”顏渺望向窗外,外面已是秋天的模樣,樹葉凋落,冷風四起,這裏對她來說太冷了,她不想在這裏過冬。
今日府中來了幾位京中手藝最好繡娘,是來給華寧量尺寸做嫁衣的。
說來也好笑,那些繡娘上次入府,還是給顏渺做衣服。
世事難料啊!
聽說他們的婚期也訂下了,就在兩個月後,是個很好很好的日子,淩霄閣那邊又傳來了華寧夢魇的消息,無非是要鬧幾場好讓王妃心疼給個名正言順的名分。
華寧向來高傲,她是萬萬不可能做妾的。
今日王妃派人來說情,無非就是這件事,顏渺想都沒想便一口答應,那嬷嬷都驚住了。
反複問了好幾次,這是以華寧郡主為尊,要顏渺做妾。
顏渺不聽那些冠冕堂皇的話,只說了一句:“我不做正妻,也不做妾室,我只是顏渺。”
她鐵了心要和離。
王妃也沒想到向來性子柔弱顏渺會說出這麽決絕的話,只能等慕容珩回來再做決定。
月上中空的時候,慕容珩披着夜色歸來。
蒹葭院裏燈火通明,已然等了很久。
顏渺就坐在八仙桌旁等他。
見他進來,她起身行禮:“世子安好。”
連稱呼都換了。
慕容珩原本還想關心她幾句,誰知顏渺直接取出一張沾染了墨跡的紙,上面和離書三個字忽地撞進他的眼中。
修長勻稱的手指撚着紙張,還是問了她:“你當真要如此?你莫不是忘了你我的婚事也是你強求來的?”
是啊,是她一心想要嫁他,不願同意取消婚約離開京城。
顏渺不自覺地攥緊衣袖,是她的錯,她都認。
如今,也算受到懲罰了。
慕容珩突然諷笑道:“以你的身份能嫁給我是你三生有幸,如今倒要清高,要和離了!”
顏渺咬了咬下唇,痛意讓她清醒了幾分,她艱澀道:“世子說得對,這本就是我強求,是我高攀,是我不知廉恥,如此,還請世子簽下和離書,從此你我再無瓜葛。”
“好!”慕容珩拿起桌上擱置的毛筆,“我成全你!”
和離書砸在顏渺身上,也砸落了一滴滾燙的淚,她無助的蹲下身子抱緊自己,似乎這樣就可以什麽都不用害怕。
她安慰自己,原本就該是這樣的,這才是最好的答案。
顏渺離開了,蒹葭院很快荒蕪起來,像是從來沒有人住過一般,這地方好似成了禁地,再無人敢駐足。
只有某些深夜的時候,依稀看到有個高大修長的身影在院門口停留。
顏渺離開的太過突然,以至于喻雅只收到了她的一封親筆信,說自己很好,讓她不要擔心。
春去秋來,寒來暑往。
眨眼間,三年過去了。
今平溪與青城交界一帶流匪患亂嚴重,多出現燒殺劫掠之事,就連上任的官員都被接連斬殺。
皇帝一怒之下要派朝中官員去地方解決此事,這麽大一個燙手山芋,任誰也不想接。
這幾年,慶德帝沉迷修仙煉丹,妄圖長生不老,朝政大事多由慕容珩和崔澤言兩人決定,也多虧兩人互相牽制,這朝堂才能安穩的延續到現在。
慶德帝疑心病越來越重,即便是此前最合他心意的慕容珩,如今也有幾分忌憚。
這個人壯大的太快,讓人不得不提防打壓。
果然,今日上朝時,皇帝要官員們推舉最合适剿匪的人選。
不少文官今日都跟吃了假藥一般,站出來狂贊慕容珩,言外之意:他是最合适的人選。
崔澤言長眉微蹙,覺得有些不妥。
慕容珩的勢力雖在京城,可若是将他外放,便是天高皇帝遠,想要讓他再回來卻是難了。
于是,崔澤言上前一步,“陛下,平溪乃臣的家鄉所在,臣請旨與少卿大人同去。”
此言一出,殿上嘩然一片。
慕容珩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不做聲。
如今的慕容珩比以往更加陰沉冷漠,卻偏偏手握兵權,硬是把手中的兵士擴大了兩倍,打的還是擔憂陛下的名號。
京中皆傳他殺人如麻,殘酷至極,就連他的妻子也常常被他吓暈,纏綿病榻難以起身。
有人猜測,這一切都是因為陛下的賜婚,逼走了人家的原配夫人,慕容珩因此生恨,才會變成冷血無情的判官。
最後的結果是,慕容珩與崔澤言一同前往平溪。
退朝後,只有崔澤言敢若無其事的走在慕容珩旁邊,其他官員都是能躲多遠躲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