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第 14 章
阮薇薇心道,難怪顏渺如此沉得住氣,原來是因為這個。
她微微擡頭,看向陽光下那朵爬的最高,開的最好的淩霄花,淡淡道:“今日這花開得不錯,只可惜無人同賞,去請世子夫人前來,就說我請她來賞花。”她頓了頓後,又道:“對了,珩哥哥他何時回來?”
婢女算了下時辰,答道:“大約還有半個時辰。”
“嗯,珩哥哥回來後,也請他來賞花,畢竟這是他親手種的,也該來看看長成什麽樣子。”
“是。”婢女領命,去往蒹葭院請顏渺。
顏渺有些驚訝阮薇薇會請她去賞花,神情有些遲疑。
那婢女見她沒有立刻應下,便說:“淩霄花是世子親自種下的,您真的不去看看麽?”
慕容珩種的花,若真是如此,她去看了,回來還能有話與他說,這幾日,兩人見面除了行禮問安,關切身體,旁的什麽都沒有。
只是去賞花,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
顏渺在念夏的陪伴下去往花園。
顏渺遠遠的就瞧見了華寧,她坐在涼亭裏,下巴微擡,眼神一直盯着那攀上牆壁的淩霄花。
花确實開得不錯,葳蕤蓬勃,強烈的生命力單只看着就能感覺到。
這便是夫君種下的花麽?
确實不錯。
華寧看見她,淡淡的打了聲招呼:“你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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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她依照規矩行禮。
華寧滿意的看她一眼,平民出身的人骨頭果然軟,不過是說了兩句,她便這麽做了。
華寧指着那株淩霄花道:“這花是我看着珩哥哥種下的,算起來也有十年了,它雖是細軟的藤蔓,卻也活了一年又一年,你明白嗎?”
她想借淩霄花告訴顏渺,她與慕容珩是青梅竹馬,情誼匪淺,要她看清自己的身份,早些離開。
顏渺裝作沒聽懂她的話,只是拿着手帕的手掌緊了緊:“淩霄花生命頑強,若是照料的好,存活上百年也不成問題,即便見過花開的人已離開,它也依舊會綻放。”
她想說,那終歸是過去,未來還不确定。
她還是沒能忍住。
華寧站起身,笑着打量她,“原來你還有這樣的一面,我還以為你是個沒有脾性的泥人兒呢。”
“郡主說笑了,我不過說些事實罷了。”
華寧在婢女的攙扶下走到她面前,說了句意味不明的話:“顏渺,你很好,可惜你嫁給了慕容珩。”語氣中頗有真心惋惜之意。
顏渺聽不明白。
華寧走過她身側,沒給她仔細思索的時間,“那邊的西府海棠開得不錯,我們去那邊看看。”
顏渺不想去,誰知華寧停下腳步,轉身朝她道:“你确定不來?我還想跟你聊月下玉泉湖的美景,你若是不來,我就同別人說了。”
月下,玉泉湖,她怎麽會知道。
她近來最怕的就是這件事被人知道,世家貴族重顏面,王妃重規矩,她不能讓她把這件事說出去。
可顏渺想錯了,她以為是慕容珩迫她在草叢裏的那件事,實際上阮薇薇只知道顏渺醉酒毫無形象跑到玉泉湖的事,她本想用王妃施壓,誰知還沒說出來她就變了臉色。
華寧便知道,她肯定會來。
兩人來看西府海棠,可這海棠居然開在玉泉湖旁,那夜雖然喝醉不知事,可她還是不敢看東側的草叢。
華寧沒注意到她的窘迫,單刀直入,“你覺得,在珩哥哥的心裏,你與我誰占的份量更多一些。”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顏渺只知道她喜歡慕容珩,只要能在他身邊,做什麽都可以。
“你到底想做什麽?”她問。
華寧摘下一朵低枝上的西府海棠,随口道:“也沒想做什麽,只是想讓你交出正妻之位罷了。”
女子的瞳孔顫了一下,她果然是這樣想的。
“讓出之後,你便離開吧。”
“憑什麽?”,顏渺的聲音有微微的顫抖,她怎麽能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
阮薇薇輕蔑的瞥她一眼,諷笑道:“這話該我問你才對,若非你突然出現,該嫁給珩哥哥的是我才對。”
她與慕容珩的婚事的确突然,爹爹給她訂婚時她不過十歲,而那時阮薇薇已經出現在慕容珩身邊,若沒有恩情之說,這正妻之位确實該由她來坐。
“我與他相處十餘載,沒有誰比我更了解他,我是先帝親封的郡主,身份與他相配,珩哥哥他有雄心壯志,我懂他且能助他,而你,什麽都不會做,有什麽資格留在他身邊。”
她說的确實是真的。
見顏渺沉默不語,她朝她走過幾步,牽起她的左手,小聲道:“我打賭,你在珩哥哥心中的地位不過爾爾。”在顏渺還沒有反應過來時,華寧帶着她的手狠狠的往後退了一步,在旁人眼中就是顏渺故意推了她。
随着一聲婢女的慘叫和“噗通”的重物落水聲,被突變吓傻的顏渺茫然無措的站在湖邊,只聽阮薇薇的婢女一直在喊:“世子夫人把郡主推下水了,快來人啊!救命啊!”
一道熟悉的身影迅速的跳入水中救人。
念夏被顏渺木然的神情吓到,帶着哭腔喊:“夫人,你別吓奴婢,你跟奴婢說說話好不好。”可顏渺一點反應都沒有,眼神空洞的看着剛才被華寧牽過的手。
直到渾身濕透的慕容珩抱着同樣濕淋淋且暈過去的華寧上岸,顏渺才有了反應,她很輕的喊了聲:“夫君。”
慕容珩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太複雜,有失望,有不滿,有嫌惡。
半個時辰後,陶醫師診治結束,他沖焦急等待的王妃搖了搖頭,緩緩道:“郡主本就身子差,雖說現在是夏天,可湖水冰涼,寒氣入體,現又高燒不退,怕是熬不過t今晚。”
顏渺被王妃罰跪在淩霄閣的院子裏,她已經緩過神來,她不信阮薇薇會那麽脆弱。
聽到阮薇薇可能活不過今晚,王妃氣急,看到跪在那裏的顏渺,沖上來就是一個狠厲的巴掌,直接把她打趴在地上,嘴角都滲出了血液。
玉白的臉很快腫了起來。
她聽到王妃破口大罵:“你簡直就是毒婦!薇薇身子弱,你還把她推入水裏,你這是要她的命啊!”
念夏跪在後面心疼極了,可當時,郡主故意讓她們離遠點,她根本就沒看清是怎麽一回事,郡主就落水了,她不信夫人會做出這種事,肯定是陰謀。
她跪在地上磕頭,求道:“王妃,世子,夫人她并沒有承認自己推了郡主,求你們讓夫人說出實情。”
慕容珩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覺得婢女說的有道理,便問她:“你到底有沒有把華寧推下水。”
手指不自覺縮在一起,她把脊背挺得很直。
念夏還在求她:“夫人,您快把您看到的都說出來,世子會為您做主的。”
會嗎?
可是她不敢信了。
她忽地響起華寧的挑釁,問她想不想知道她跟自己,誰在慕容珩心裏的分量重。
答案已經擺在面前了。
不分青紅皂白讓她跪下,王妃羞辱她,他沒有任何反應,可他卻親自跳進湖裏救華寧。
顏渺聽見,有人在用她的聲音說:“是我推的。”
衆人的反應她已看不見,只知道自己被帶到了一個不見光亮的地方,要她跪在這裏,面壁思過,華寧什麽時候醒,她什麽時候才能起來。
相比于外面的炎熱和溫暖,這裏又冷又潮。
顏渺從小怕冷,身患寒症,每到冬天,就是她最痛苦的時候,冰冷的身體一度讓她以為自己要活不過去,好在每年冬天都有很足的炭火和棉被,還有師父留給她的藥,才不會覺得冬天難熬。
可是才跪了半個時辰,她就腹痛難忍,蜷縮在地上冷汗直冒。
她想伸手探探自己的脈搏,可是肚子好像被無數根尖銳的指甲緊緊掐住,根本無法摸準脈搏。
她在心裏告訴自己,不要怕,忍一忍就過去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眼淚順着面頰滑落,在地面洇濕。
這裏太黑,什麽也看不清,顏渺緩緩地朝門口爬去,希望能看到一絲光亮,可是門鎖的太緊,與地面嚴絲合縫,一絲光亮都透不進來。
她生平第一次這麽怕黑。
她靠在門邊,整個人浸泡在黑暗裏,腦袋昏沉,她迷迷糊糊的,眼前開始産生幻覺,光怪陸離的,最後撐不住暈了過去。
好在,睡夢中她的肚子不再絞痛。
次日上午,崔澤言來到王府,說是有要事要與世子相商,管家看他溫和有禮,又是朝廷官員,便将人請了進去。
兩人半路遇上,這位王府的不速之客直言道:“是你做的吧?”
慕容珩挑了挑眉,來者是客,把他請到書房。
香茗奉上,崔澤言沒心情品鑒,問道:“是你慫恿國師煉制丹藥對不對?”
陛下突然沉迷修仙煉丹,尋求長生不老的法子,不但花費甚多,還把不少權力給了這個來路不明的國師。
現下,宮中不少谄媚之人争相讨好他。
崔澤言仔細思索,從國師出現到現在,只有慕容珩一人得到過好處,其他人要麽被牽連,要麽被流放。
世上怎麽能有這麽巧的事。
“崔大人,辦案要講求證據,你無憑無據找到我府上,空口白牙就要污蔑我,是否太不講理了?”
“世子要證據,那世子兩月前去往平陽算不算證據,這位國師來京城之前在平陽待過一段日子,正好與你去的時間相重合,你一離開,他便也離開,世子該如何解釋?”
慕容珩瞥他一眼,臉上看不出神情,只有眼神中閃過一絲狠厲。
“崔大人也說是正好,那便做不得證據,我去平陽是接華寧郡主回府,你信與不信派人一查便知。”
崔澤言如何能不知道,只是他隐約覺得,慕容珩在借此事掩蓋蹤跡。
他不承認,自己也不能奈他何。
此人心系權勢,又得陛下信任,他作為一國首輔,文臣之首,不能看着陛下被歪門邪道禍害。
日後必定要抓到他的纰漏。
想清楚後,他拱手道:“今日貿然登門是崔某的不是,若有得罪之處,還請世子見諒。”
慕容珩飲了口清茶,語氣頗有些漫不經心道:“慢走不送。”
崔澤言剛走出沒多久就被一個冒失的婢女撞上。
那婢女慌慌張張,一個勁兒的道歉,想必也不是故意,他便說:“無妨,姑娘請起。”
念夏連忙謝過,看到崔澤言時有一瞬間的驚訝,但很快便轉化為慶幸,念夏跪倒在地,求道:“求公子救救我家夫人吧!”
夫人,是那個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