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他的口供
他的口供
071
度過最開始的緊張期, 查爾斯少校就像是完全變了個人,神色和動作都變得很放松。
被帶進治安所的審訊室時, 他還頗有興致地看了圈四周的牆壁。
“抱歉。我去過很多治安所,但還是第一次到裏面。”
即使自己坐在審訊室那又冷又硬的椅子上,面對一位從龐納來的陌生警司時,他也沒有絲毫膽怯或拘謹,只客氣有禮地解釋着自己的行為。
“很正常,第一次來審訊室的人都這樣……”
巴頓警司把筆記本放到桌上,餘光瞥見同樣在四處張望的小弗魯門先生, 感覺自己的太陽穴又開始狂跳。
他把一小瓶墨水重重放到桌上, 發出“叩”地一聲響。
見小弗魯門先生的注意力終于回來了,這才單手按住筆記本和筆,徑直推到對方面前。
“既然您是以我助手的身份進來的, 那就幹點助手該幹的活。”巴頓警司皮笑肉不笑地說道,“筆錄,弗魯門閣下。”
利昂娜此時也不敢惹他。畢竟她能混進審訊室确實是鑽了規章的漏洞,此時只能老老實實接過筆記本開始記筆錄。
審訊開始,巴頓警司也沒有說什麽廢話, 幹脆直入主題:“既然你說自己是連殺兩人的兇手, 就先從第一起案子開始交代吧。你是怎麽殺死的本·瓊斯?”
“我在之前就與本·瓊斯起過很多次沖突。”查爾斯少校脊背挺直地坐在那裏,半垂着眼緩緩道,“他憑空捏造我與一位女士的緋聞, 還想要以此勒索我……我當然不可能接受。于是我把他揍了一頓,将人扭送到了治安所。”
他嗤笑一聲, 無不諷刺地擡頭看了眼四周的牆壁:“可沙利文警司說我的指控證據不足, 他被關了一晚上就被放出來了。”
“想來本·瓊斯也因此記恨上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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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他出來後就開始變本加厲地傳播謠言。”查爾斯少校的臉上終于顯露出憤怒, 被铐住的雙手不自覺地緊握到一起,“就在前天傍晚,我實在不能容忍他繼續胡編亂造下去,在黑犀牛酒館狠狠揍了那家夥一通!”
他的目光看向正在記錄的小弗魯門先生:“弗魯門閣下應該也記得那件事。”
“啊……當然。是有這麽回事。”
利昂娜順手把筆尖浸入墨水瓶,擡頭對他笑了笑:“可我也記得,你說第二天要與他在中t央廣場決鬥。”
查爾斯少校頓了頓:“本來是這樣……可我萬萬沒想到,他會在半夜去騷擾那位女士……”
巴頓警司到底是剛到,很多人物關系并沒有完全理清。
利昂娜趕緊湊到他耳邊,小聲說明了其中幾人的關系。
“哦,那個本·瓊斯給你編造的‘緋聞對象’……”
巴頓警司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再次看向對面的男人時目光變得愈加犀利:“事到如今,你也不要再隐瞞什麽了。說說吧,這位被無賴糾纏的可憐女士究竟是誰?”
“……一定要說嗎?她是無辜的……”
“她是否無辜,決定權不在你我。而且我必須警告你,就算你不說我們也有證據表明她的身份。”警司手指曲起,輕點兩下桌面,“你現在說,我和弗魯門閣下都保證不會外傳。可你如果執意隐瞞,她的嫌疑反而會加大。”
“…………”
查爾斯少校陷入沉默,過了好一陣才抹了把臉。
“……是霍華德太太。”他艱難說出對方的名字,卻還不忘為對方辯解,“但我們确實是清白的!大概是一個多月前的傍晚,我看到她在街角摔倒扭傷了腳腕。當時還下着雪,街上沒什麽人,我不可能放着一位受傷的女士不管,便攙扶着把她送回家了。”
“霍華德太太是個好心人。她注意到我身上的外套被雪弄濕,就借了我一件厚外套……可誰能想到,這一切都被本·瓊斯那個無賴看到了!”
利昂娜與巴頓警司暗中對了個眼神,後者繼續問道:“那你和霍華德太太之後還有來往嗎?”
“還外套的時候她邀請我喝了杯下午茶,聊過一會天,一切都很符合禮節。”
查爾斯少校身體前傾,緊緊盯着巴頓警司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強調道:“我們、從未做過、任何、超越社交禮節之外的事。”
巴頓警司看着他通紅的雙眼,比出一個手勢:“我相信你,查爾斯少校。”
“……謝謝。”
“那麽,我們還是回到最開始的話題,你是如何在前天夜裏殺死本·瓊斯的。”
這次查爾斯少校沉默的時間更長了些,似乎是在努力組織語言。
“我……前天在酒館揍了本·瓊斯一頓後他逃跑了,我便一直在他常住的十字旅館等他。可直到外面開始下雨,他都一直沒出現。”
“我不得不離開,但在路過霍華德太太家所在的小巷時,我看到兩道好似在争執的身影。”
“我走近了些,發現那居然是本·瓊斯!他在我這裏受了氣,居然就去找霍華德太太的麻煩!”
少校發洩似地砸了下椅子扶手,狠狠罵道:“那個該死的敗類!”
巴頓警司等他的呼吸平穩一些,這才繼續問道:“所以你就捅傷了他?”
他故意把問題說得很模糊,也是個小小的陷阱。
如果查爾斯少校承認是他捅的,那他就必須解釋一下他為什麽會随身攜帶剪刀了。
然而,查爾斯少校并沒有跳入陷阱。
他深吸幾口氣緩了緩,這才慢慢搖頭道:“不……是霍華德太太捅的……但她是出于自衛!那個混賬想要□□她,捅傷也是他活該!”
“是的,如果是自衛當然沒問題。”巴頓警司道,“可既然他已經逃跑,已經對她沒有威脅,再上去把他捅死就不在自衛的範疇了。”
“那不是她做的!她當時吓壞了,什麽都做不了!”查爾斯少校激動道,“是我!我追了上去了結了他!他實在太可惡了,威脅我就算了,連女人都不放過……這次是被我碰到了,要是等他的傷養好,不知道又會對霍華德太太做出什麽!”
巴頓警司:“那把作為兇器的剪刀,是霍華德太太的?”
“是。”
“那為什麽沙利文警司上門時,她能拿出兩把剪刀?”
“我雇傭的男仆家在本地,我買了他家的剪刀送給霍華德太太。”查爾斯少校說道,“你可以去查,他叫大衛,就住在南米爾街,他和他的夫人都可以作證。”
巴頓警司監督着利昂娜把名字和住址記下,這才繼續問道:“既然你都殺了他,剪掉舌頭發洩我可以理解,但為什麽還要在他的身上刻經文?”
“他那種惡徒,用教經上的方法懲罰他最合适。”
查爾斯少校仰起頭:“我要讓他帶着自己的罪行下地獄!”
利昂娜記錄的筆尖頓了頓,紙上立刻留下一個墨點。
她瞥了眼挺着胸脯的男人,在心裏搖搖頭,再次把筆尖插進墨水瓶裏。
巴頓警司的手指也無意識地敲了兩下桌面,轉而道:“那說說你為什麽要殺克利夫蘭醫生,他應該跟你沒仇吧?”
查爾斯少校:“……我害怕霍華德太太說漏嘴……她雖然是自衛,但要是把事情說出來對她和我都不好,所以今天我一直暗中跟在霍華德太太身邊,她進入克利夫蘭醫生的診室時我就在他們窗下。”
“醫生他……大概是猜到霍華德太太就是第一個捅了本·瓊斯的人,我聽到他在威脅她……我就想,反正被發現我也會因為殺人上絞刑架,殺一個還是殺兩個有什麽區別呢?所以我從排水管爬了上去,一槍解決了他,又把槍留在那裏僞裝成他是自殺,然後立刻翻了出去……”
他這邊斷斷續續地說着證詞,巴頓警司卻已經開始不耐煩地走神。
餘光一瞥,發現小弗魯門先生也不再記筆錄,而是翻到空白頁開始無聊塗鴉。
查爾斯少校講述完自己的犯罪過程,等了會兒,發現對面的兩人居然沒一個人在看自己,頓時有些氣惱。
“巴頓警司!”他高聲喚回一人的注意力,強調道,“我的話說完了。”
“唔,行。”
巴頓警司的表情顯然有些敷衍,直接起身打開審訊室的大門:“走吧,帶你去看看你今天過夜的房間。”
兩個男人一前一後離開房間,利昂娜卻沒有動的意思。
她翻到前一頁把查爾斯少校那些堪稱廢話的口供簡化一些,又寫了兩行,這才回到塗鴉頁繼續自己的大作。
把犯人關進看守室,巴頓警司折返回來後發現這位祖宗居然還沒出來,頓時十分無語。
“怎麽,您也想在這裏過夜?”
他再次走入審訊室,順手關上門,低頭看了眼小弗魯門先生的塗鴉後無語咋舌:“我剛剛就想問了,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是手铐。”
利昂娜用筆尖點點自己的簡筆畫,解釋道:“我發現,現在的手铐尺寸都是統一的,要是遇到那種手小的,或者身材比較瘦的,想要掙脫手铐豈不是很容易?”
作為一名職業治安官,巴頓警司當然知道現在手铐的弊端,卻也無可奈何:“總不能讓工廠生産大中小三套,然後出門各帶一套吧?”
“沒錯,所以我在想能不能讓手铐的大小變得可調節。”利昂娜用筆尖點點塗鴉,“把這部分改成棘輪,往前推會讓手铐變小,又有齒輪卡着無法後退,這樣不是方便多了?”
巴頓警司眼前一亮,也不嘲諷她的塗鴉有點小兒科了,居然真接過本子開始研究起其中的可行性。
“……不不,等等,我們這邊還有案子要辦!”他回過神,趕緊把本子扔回去,“我讓您記筆錄,您怎麽研究起手铐來了?”
“筆錄我也記了。”
利昂娜把筆記翻到前一頁,證明自己已經做完了本職工作:“我只是覺得如其聽查爾斯少校說蹩腳的謊話,還不如把時間用在更有價值的事上。”
“唔,看來我們的意見達成統一了。”巴頓警司抱起手臂,“您也覺得他在說謊?”
“他甚至不知道本·瓊斯的身上其實有兩句經文,更別說殺死醫生的理由,我差點都要笑出來。”
把本子放回桌子,利昂娜也向後靠回椅背。
“讓那個滿嘴謊言的家夥在看守室裏冷靜冷靜也好,但我也不指望能從他那裏得到什麽有效信息。”她擡眼看向巴頓警司,“現在我們來說說那樁離奇的縱火案吧,希望你從龐納帶來的消息比他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