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第 26 章
扶冥的聲音低沉、嘶啞, 喚她殿下時,尾音卻比以往更冷幾分,像一捧在冷風中灼燒的烈火。
桑念念在黑暗裏看見了他的眼睛,一雙狹長的、血紅色的眼睛。
瞳孔裏曾經缱绻溫柔的淺藍色消失了, 只剩下一片冷寂的嘲諷。
“多年未見, 殿下還是那般喜愛屬下的皮囊。”
譏笑從他帶着醜陋疤痕的薄唇中吐露, 仿佛對她早已不屑一顧, 只剩下濃烈的恨意。
王座上一時陷入了沉默。
扶冥視線死死盯着桑念念, 等待那張柔軟的雙唇說出比刀子更鋒利的話語:
不知道仙緣是個騙局的公主,莫名其妙被綁架成了他的祭品, 再次見到自己這個當初被她抛棄過的狼妖夫君,內心大約只剩下了對他的恐懼和嫌惡。
更遑論他剛剛抽幹了她體內的仙靈之力,現在她一定更加讨厭他。
快恨他吧,快罵他吧, 只要這樣,他就有更多理所當然的理由将她鎖在身邊,禁锢在這座不見天日的妖窟裏,永遠不再分開。
妖王血色的雙眸愈發幽深, 瞳仁裏滿是不加掩飾的可怕占有欲。
見她望過來,高大陰鸷的狼妖還惡劣的勾唇笑了一下。
桑念念:“……”
這個如果我的回答你不滿意, 你就要發瘋的表情是要鬧哪樣?
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麻癢,像一把把惹人心軟的小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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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心掙紮了片刻,桑念念終于開口了。
她低下頭,很難為情的點了點頭, “嗯。”
扶冥:“?”
他冷聲質問, “什麽意思?”
“……就是。”
讓一個昔日性格高傲,想要什麽從來都靠引誘的人主動說出那幾個字, 羞恥度不是一般的高。
但桑念念還是硬着頭皮開口了,聲音比雨絲落地的動靜都小,“還是很喜、喜愛你的……身軀。”
“……”
“……”
“……”
“……”
四目相對之間,桑念念很難描述扶冥的表情:
震驚、意外、恍然、欣喜?許許多多複雜的情緒融進他眼裏的血海,最終變成了一片讓人捉摸不透的神色,桑念念看不懂。
但他的耳朵和尾巴就很好懂了。
臉是冷冷的,藏在發間的耳朵卻紅透了,那條長長的、毛茸茸的尾巴更是壓抑不住的興奮,又別扭又冷硬的掃過她的腰肢。
酥麻的觸感實在難以忽視,于是桑念念的臉也紅成了番茄。
壓抑沉悶的氣氛一掃而空,冷酷的妖王注視着面前多年未見的妻子。
她依舊穿着昨日那件從集市上買來的紫色螺紗,挽着簡單的發髻,露出修長白皙的脖頸,又被迫和他貼的極近,是以往從未有過的暧昧姿勢,那雙烏黑的眼眸滿是他的影子,軟唇難為情的抿緊,像擦了一層水光潋滟的口脂。
有些慌亂的松開了鉗着她的大掌,扶冥有些惱羞成怒,他不願承認自己謀劃了多年的報複,只因為桑念念的一句話就破功,舌尖抵着犬牙,想說她不過是區區祭品,怎麽敢如此大膽,直言喜歡他的身體。
可他心裏很清楚,他恨她,并非因為她的欺騙,而是恨她和他分開,恨她不愛他。
神色晦暗難明,扶冥周身好不容易緩和下來的氛圍再次變得陰沉。
他忽然擡眼,陰測測的睨着她。
桑念念:“……”
她真的很想知道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會把一個正直高冷的暗衛,變成一個動不動就發神經的陰暗瘋子。
她遲疑了一瞬,沒管快在冷硬的王座上跪的發疼的膝蓋,緩緩湊上前,一點點将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扶冥沒什麽反應,只是冷淡的擡了擡眼皮。
桑念念再接再厲,仰起頭,試探性的親了親他的下巴。
扶冥呼吸一滞,冷呵一聲,側過了頭。
桑念念:“……”
好想打狼。
只是一想到這狼等了她三十年,之前還被她騙的那麽慘,桑念念還是決定再哄一下。
她沒有繼續挪動身體,試圖去親扶冥的唇,而是略顯失落的回到了原地,在後者望過來時,捧起了他的一只手。
扶冥的手掌她很熟悉,比她大好幾圈,總是厚實而幹燥的。因為常年持劍,掌心和指腹都稱不上柔軟,帶着一層薄繭,擦過手腕和下唇時,總會帶起一陣酥麻的戰栗。
分開了一段時間,扶冥的這雙手也變得陌生了,變得更大了一些,也多了幾道傷疤,顯得更粗糙了。
她将唇貼上了扶冥虎口處的一道疤痕,又輕輕拂過他帶傷的指尖,是一個不帶情欲的,憐惜的吻。
扶冥的目光愈發複雜。
他貪戀這片刻的溫存,卻也知道這只不過是一個虛假的謊言。
“夠了。”
妖王的聲音比先前更啞,像蒙着一層易碎的水霧,“我會讓桃靈放過桑沅的。”
桑念念:“?”
她被這句信息量巨大的話砸懵了,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也就沒注意到扶冥的心情再次變得低落。
他蜷了蜷酥麻的不像話的手掌,在心裏嘲諷自己的自作多情。
桑念念一直不愛他,現在淪為祭品,說喜歡他的身軀,也大約是權宜之計。
她愛黎民百姓,愛所有需要拯救的靈魂,愛她的血親好友,獨獨不愛他。
深深看了眼和巨大冰冷的王座相比顯得過于孱弱嬌小的妻子,扶冥沒有繼續讓她留在這兒的打算。
他最後看了她一眼,又閉上了眼睛,“你走吧。”
終于想起來桃靈姑娘是她嫂子的桑念念:“什麽?”
扶冥不耐煩的睜開了眼,“你費盡心機讨好我,難道不是為了這個?”
桑念念:“???”
費、費盡心機????
“你是說,剛剛我親你嗎?”
桑念念不太确定的問,但扶冥卻已經不想再回答了,他平靜的依在王座上,閉着眼睛,漆黑的羽睫也不再抖動,又像一座沉默的雕塑了。
桑念念一下就明白了什麽,她哭笑不得,又覺得心口綿綿的刺疼。
“對不起。”她沒有像妖王陛下說的那樣離開,也沒有松開他的手,又認真的說了一遍,“對不起。”
“這次我不會離開了。”
扶冥依舊沒什麽反應,或者說,根本不相信她的承諾。
桑念念有些無奈,但她也知道,扶冥原本就是極度自卑的性格,當初她花了好久才把狼哄成夫君,又用那樣決絕殘忍的方式将他抛棄,他是不會那麽快就原諒她的。
餘光悄悄掃過扶冥比她剛進來時放松了些許的肩膀,桑念念打起精神,試探性的去碰他的尾巴——
昨晚她已經從林慕水那兒得知了最近這些年人間發生的一切。
和她想象中最差的局勢不同,扶冥并沒有濫殺無辜,更沒有滅世的想法。
殺光了昆侖的大半仙人後,他甚至懶得理會向他示忠的人和妖,只修建了這處妖窟,常年累月的坐在黑暗陰森的洞穴裏,不進食,不見人,不眠不休,無欲無……
看了眼還纏着自己腰上,和它主人冷淡的反應完全不同的粗壯狼尾,桑念念一下卡殼了。
她遲疑了一瞬,試探性的将抓住了扶冥的尾巴。
她本來只想履行一下自己作為“祭品”的責任,幫妖王陛下梳一下毛,順便試探一下扶冥對她現在的接受程度,卻不想她剛用手虛虛握住那條尾巴,高大威猛的妖王陛下就猛地彈了起來。
真·彈·了起來。
“你!”妖王陛下原先冷淡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他猛然站起了身,卻忘了一人一狼現在暧昧的姿勢,導致桑念念差點從一米多高的王座上摔下來。
桑念念是真的沒想到她只摸了一下他的尾巴,他的反應會這麽大。
她踉跄的扯着扶冥的袖子,為了不摔得太慘,另一只手用力揪住了那條毛茸茸的大尾巴,而因為一人一狼的身高差,不可避免的從他的尾巴根一路撸到了尾巴尖。
扶冥眼疾手快的摟住桑念念的腰防止她摔倒,整只狼的五感都快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