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第 25 章
聽着門內安靜的呼吸聲, 扶冥薄唇抿緊,一言不發的離開了。
玄貓:“?”
老大這是什麽意思,是不喜歡裏面那個祭品了喵?
它摸不着頭腦,幹脆把這件事扔出了腦海。
它不擅長揣度老大的心思, 每次都惹他生氣, 還是明天去問一下黃三吧, 那只黃皮子跟老大時間最久, 一定能揣摩透老大的意思的喵!
……
铛铛铛~
宛如響雷一樣的鈴聲炸響, 隔音不怎麽好的“卧房”外傳來小山一樣滾動的聲音。
桑念念幾乎一夜沒睡,很快爬了起來, 推開門往外看——
昨夜那只巨大的玄貓回來了,正在貓窟中央撲毛線球玩。
林慕水和許多祭品也起床了,紛紛等在門口。
數不清的漆黑貓毛四處亂飛,等那只大胖喵趴着睡着了, 衆人才從“卧房”前離開,腳步飛快的前往正北方的一處小圓門。
“念念,快,跟過來。”林慕水不知道昨晚妖王陛下親自來過的事, 還以為桑念念要留下來和他一起侍奉大胖貓,當即招呼她一起來到後殿去工具。
跨過了小圓門, 桑念念像誤入巨人國一樣,看到了小山一樣高的貓盆、灑滿了貓毛的瀑布、各種比樹還高的食材。
“你是負責梳毛的,一般玄貓大人睡覺的時候就要梳,你看見那邊那二十個人了嗎?我昨晚幫你跟梳毛班的人說過了, 你跟着他們, 現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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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時間顯然十分緊急,林慕水要安排所有人的工作, 還要拿着比他人還高的調味罐給貓飯調味,急的嘴巴都快冒火了。
見以前在昆侖時清冷溫潤的六師兄忙成這樣,桑念念也不好意思繼續給他添麻煩,一路小跑跟上了速度奇快的梳毛班人。
他們身上全副武裝,裹得嚴嚴實實,領頭人看見桑念念跟上來,有點不滿的遞給她一把巨大的梳子,“待會兒你負責梳玄貓大人的右後腳。”
桑念念本來覺得自己應該拿不動那把梳子的,但沒想到那梳子只是看起來重,入手卻很輕,揮舞起來毫不費力。
她來到小山一樣的玄貓身側站定,還沒來得及往它身上落下一梳,一直緊閉的貓窟大門忽然被一陣大力猛地踹開。
一個身量高大、穿着華麗的年輕男……蜥站在門邊,“妖王陛下那兒梳毛的祭品不夠了,我來你這兒要幾個去幫忙。”
玄貓用貓爪揉了揉眼,不怎麽在意的又趴了下去。
蜥蜴妖:“……”這蠢貓是真蠢,要不是身份特殊,是當初陛下亡妻救過的小貓轉世,早死了不知道八百回了。
“你、你、你,你們五個跟我走。”蜥蜴妖“随手”點了六個人,很不巧,桑念念正在其中。
桑念念:“……”
她心裏湧起一股古怪的感覺,而這種感覺,在他們六人被引入一扇黑金色的大門前時達到了巅峰。
淡淡的血腥氣萦繞在空氣中,明明是白天,這扇門卻猶如沉重的黑暗,散發着濃郁的死亡氣息。
不遠處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獸類的骨頭,有些上面還沾着新鮮的、模糊的血肉。
微風吹過,湧起森寒的恐怖威壓。
人群中當即有人白了臉,渾身發毛,“大、大人,真的要我們給妖王陛下梳毛嗎?”
說話的是一個膽子不大的少年,原先在貓窟負責梳貓屁股。
“你想給陛下梳毛,陛下還看不上你。”蜥蜴妖淡淡的掃了那人一眼,“門口還缺幾個掃地的,不然你覺得我為什麽要帶這麽多人過來。”
“至少要進去一個人。”
這話一出,剩下的幾人立刻緊張了起來,望向蜥蜴妖的目光裏充滿了畏懼和期盼。
期盼它不要選中自己進去,畏懼一門之隔的可怕妖王。
看見這些人驚懼的目光,桑念念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人從身後狠狠推了一下。
她踉跄兩步,轉過頭,發現其他人全都站在了一起,“你、你去。”
為首那人色厲內荏,笑的很難看,像是在說服桑念念,又像在說服自己,“你是新來的,在玄貓大人那兒沒什麽地位,能給妖王陛下刷毛,是你的榮幸。”
其他幾人也陸續附和,“是啊,你去吧。”
“這是你的機會。”
“我們也是為你好。”
活了二十多年,桑念念還是第一次直面人族這樣赤/裸的惡意,一時之間陷入了沉默。
雖然她本來也是準備自己進去的,但被這樣脅迫,難免讓她心中不悅。
她想到了總是替她掃尾的扶冥,不知道以往她享受治愈別人的滿足感時,作為她影子的扶冥,是否時常面對那些不加僞裝的惡意?
“好,那就你了。”蜥蜴妖笑了一聲,黃澄澄的視線掃過那幾個作死的人,為他們未來悲慘的命運哀悼。
……
嘎吱——
同樣巍峨的黑金大門打開了一條細小的縫隙,桑念念手裏拿着蜥蜴妖剛給她的梳毛工具和那一本《祭品手冊》,邁步走進了那道縫隙。
砰!
大門在她身後被關緊,入目是一片深邃的黑暗。
桑念念抱着工具在原地等了一會兒,等眼睛漸漸适應了這片黑暗,才在層巒起伏的巨石之間捕捉到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影子。
那是妖窟最深處的一處王座,凄冷的琉璃燈映照着一只修長寬大的手掌,那只手覆着薄繭,輕輕曲起,搭在王座鑲滿寶石的扶壁上。
一串血色的玉珠纏繞在那人手腕上,往上攀爬着黑金綴雲的長袍。
噠、噠、
敲擊的聲響輕微緩慢,桑念念聽見心髒和腳步聲一同在胸腔內震響。
她一步一步靠近扶冥,腦海裏思索着等會兒見面後要和他說些什麽。
是裝作若無其事說一句“好久不見”,還是開玩笑問他“我們什麽時候有了一個幼崽?”,亦或者,像以前那樣擺公主的架子,直接問他“為什麽會變成妖王?”
可是,可是她曾經那樣深刻的傷害過他,現在的扶冥也沒有僞裝成年少的桑冥,她沒辦法用一種輕松的态度應對他,更無法理直氣壯的要求他不要複仇、不要滅世。
慘白的光線投射在王座流光溢彩的寶石上,映出桑念念烏黑的眼睛。
微暗的光線讓她睜大了眼,想看清坐在王座上的那個人。
靠近他的那一刻,桑念念亂七八糟的想法全都消失了,細細的、快要崩潰的情絲重新再她心口紮根、生長,她擡起頭,看見了扶冥比以前更加冷厲鋒利的面龐。
那是她這十個月來很少會想起的一張臉,褪去了青澀,大半隐匿在陰影中,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的眉頭皺着,擰成冷漠的冰川,下唇不知何時多了一道深刻的傷疤,讓他看起來比以前更兇了。
但讓桑念念更無法呼吸的,是他胸前和腰腹處那些還沒愈合的、猙獰的疤痕。
看形狀,像是當初她用匕首捅出來的。
呼吸都帶上了一絲疼痛,心裏說不清是什麽感受,桑念念連忙将手裏的東西放在了一邊,連《祭品手冊》裏三令五申要她尊敬主人的條例也忘了。
她屈身上前,膝蓋抵在冰冷堅硬的王座上,靠見他胸前猙獰的傷口,試圖不計代價、立刻将他治好。
但扶冥的傷疤太深,又是多年來反反複複裂開的舊傷,愈合的很慢。
以為她開竅了要偷親自己的扶冥:“……”
果然還是當初那個高高在上、鐵石心腸的公主,見面不和他訴說思念,也不質問他幼崽的事,反倒裝模作樣的關心起他不痛不癢的傷勢。
她以為,只要治好他的傷,她就能獲得他的原諒,擺脫祭品的身份,再次棄他而去嗎?
可笑。
冰冷的神識萦繞在公主身邊,凝視她和他記憶裏一般無二的側臉,只覺得她還真是和以前一樣殘忍。
因此,當桑念念細軟的手指再次撫上他胸口的那一刻,妖王眼睫輕抖,一道霸道的力量宛如黑洞,頃刻間吸幹了她體內所有的仙靈之力。
桑念念:“?!!”
她膝蓋一軟,還沒來得及把手挪開,整個人就向前一撲,軟倒在了滿身煞氣的妖王懷裏。
“你在做什麽?”
低沉悅耳的聲音響起,伴随兩只手腕被攥緊高舉的刺痛,桑念念被迫半跪在高大的妖王雙腿之間。
她的視線因為失去太多仙靈之力有些模糊,下颌卻被一只冰冷的手指輕輕擡起。
黑暗中,一雙血色的眼眸掃過她的臉頰。
那視線停頓了數秒,變成了一聲諷刺意味十足的呵笑,“多年不見,殿下還是如此喜愛屬下的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