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彩霜姜餅人
第030章 彩霜姜餅人
唐家明離開了,索瀾迪也沒什麽心情繼續待下去了。
而索瀾迪離開了,“被迫”圍觀方才那一出抓馬修羅場的人群,也自動散了去,宴會恢複本來面貌——紳士佳人,共此氤氲,觥籌交錯,言笑晏晏。
何筱媛本想跟出去,同索瀾迪一起,找個清靜咖啡館,好好聊上一聊。
沒想到啊,商述安也有未完的心裏話,想要同張年年說上一說。
差一點,這兩個人就在通向正門的同一條路線碰到了。意識到這一點後,商述安便臨時改變主意,迅速退回了人群。他是個在感情上幹脆利落的人,愛誰、不愛誰,他的心中清楚明了。同何筱媛交往,便是迫于壓力,一為破除社會上有關他是gay的傳聞,二來不想家中長輩不悅。原以為,二人各取所需,何筱媛借助他的關系,得到有用人脈,算是互幫互助了。他沒能想到,何筱媛欲求不小,竟是鐵了心想要嫁進商家。好不容易找到借口,同何筱媛分了手,便不想再跟她有任何牽扯。
***
夜/內,金嬌公寓。
張年年在仔細收拾着索瀾迪換下來的衣、帽、鞋、襪,和各種挂飾、首飾,索瀾迪在生着悶氣。
“他又誤會我了!他為什麽總是誤會我……”
索瀾迪也生氣了,無力地生氣了。
“家明哥不是小氣的人,過幾天,他會自己想明白的。”
“在儒雅英俊的家明哥和幼稚纨绔的萬宥琛之間選,傻子才會選後者呢!”
“索瀾迪小姐,怎麽可能是個傻子?”
身為一個助理,在這種時候,除了盡量理性客觀地安慰雇主幾句,也不能做別的。
她不是不清楚,索瀾迪小姐有她自身的問題,唐家明愛上她注定了要承受一部分悲情色彩。但,她是索瀾迪小姐的助理啊,凡事得多為索瀾迪小姐着想。
這時,門鈴響了。
“家明?是你嗎家明?”
索瀾迪好激動地去開門,卻發現來人是何筱媛,大為失望。
“怎麽,我來了你不高興?”
“沒有不高興啦!筱媛你別誤會。”
索瀾迪一邊将何筱媛拉進屋裏,一邊轉動腦筋解釋,“我只是沒想到,你作為今天這場睡衣show的司儀,既要推介新品,又要兼顧售賣環節的有序進行,全程控場,十分辛苦。我以為,這場show一結束,你就想倒頭休息了呢。興許,舍不得休息,跟商家大少去約會了也說不定!怎麽都想不到,你會這個時候出現在我面前……”
“別提那個人了!提起來我就生氣。”
被索瀾迪一提醒,她倒真覺的腰酸背痛,站了半天、說了半天,是挺累的。于是,她陰着一張臉,斜卧在了長沙發上,與索瀾迪面對着面,開始了小女人之間的話題,“上個周,他單方面取消了我們的婚約。”
“不會吧?”
“會!”
“你們……最近發生了什麽?”
“并沒有新鮮事發生。”
對于前未婚夫強勢的單方面決定,一向社交場上如魚得水的何筱媛,這回也有些束手無策了,“還是上一回朋友約我去巴黎玩的事。我當時太興奮,就忘了跟他說一聲,但回來後,也解釋了呀。他便借口說,當時打電話到家裏,找不到我,這件事令他感到不舒服。後來,他又不知從什麽地方聽了一些謠言,丢下一句沒辦法再跟我相處,就單方面取消了婚約。”
“喔,這太不應該了,這一點都不紳士。”
索瀾迪不禁搖頭,同情起何筱媛來,暫時忘了自己的煩悶。
“只是一個莫名其妙的小誤會,他竟這樣對我?!我真的很生氣,氣到再也不想理他了。”
這……
索瀾迪就不太理解了,“那你為什麽,今天的Show還要請他過來?”
“這是工作!與私情無關。”何筱媛義正嚴詞地自欺欺人,“今天T臺上的展品,有很多是凝安阿姐的作品。她不在上海,不方便過來。但,總要有個代表出席。她的弟弟,可不就是最好的代表麽!我可沒有去求他。”
“沒錯,女人就應該支棱起來,不求男人!”
索瀾迪送上鼓勵。
“對了,你不是說過,我在主辦秀場,在carry所有展品,開口演說,成為全場焦點的時候,最有魅力麽?”表情管理大師何筱媛難得失态,“可是他今天從頭到尾,都沒有看過我一眼呢!我真的很生氣……”
“呃,這個,那個……”
索瀾迪側過臉去,沖着正溜出門去,欲将手上黑色小禮裙送往幹洗店的張年年,悄悄吐了吐舌頭。唉!面對何筱媛這樣一個口非心是的女人,再多說什麽,都是毫無意義的。
***
當金嬌公寓大門關閉的一瞬間,張年年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何筱媛身上有意無意散發出的詭魅氣質,實在令她感到壓抑。尤其,她正心情不好,接受不了商述安同她分手的事實。
其實,這件黑色小禮裙也可以明天再送去幹洗店,索瀾迪小姐并不急着穿第二次,說不定,根本就沒有再穿一次的機會。只是找個借口,趕緊離開何筱媛在的屋子而已。
忽然,張年年想起了什麽,一把拽下了脖子上這條水藍色絲巾,胡亂塞進了口袋裏。
這可是商述安親手設計的,搞不好,何筱媛也認得?
她心中後怕極了。
幸好,剛剛在金嬌公寓,何筱媛情緒上頭,只顧着跟索瀾迪小姐一頓傾訴,沒有留意到小小的角落裏,小小的她。
“年年,這條絲巾很适合你,為什麽要摘下來?”林緋緋醒了。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呀!”
路過一家名為華龍的面粉鋪子,職業病發的張年年,念起了今天從早到晚,索瀾迪小姐幾乎沒吃過什麽東西,端來的一小份姜餅人,她剛吃沒兩口,就接連撞上了宋如媚、萬宥琛、唐家明等人,上演一連串的抓馬戲份。再之後,就離開了名流公館。
“老板,低筋面粉怎麽賣?”
“兩塊八。”
買到低筋面粉的張年年,正把找零往錢包裏塞,一個熟悉的混世小惡魔的聲音,自屋內傳出——
“年年姐姐?!”
吓了她一跳。
吓得她提步開跑,一口氣跑回金嬌公寓,尚驚魂未定,不由地吐槽,“真的是,大白天見鬼……”
“年年,那家面粉鋪子叫華龍。”
林緋緋提醒。
“是叫華龍啊?”
從這個名字上,張年年能聯想到的,也就是生産于1994年的華龍方便面了。
但,這又有什麽幹系呢?
“那,你還記不記得,苗鬧鬧家的面粉廠叫什麽?”
“好像是叫……哦,大華面粉廠!”
“嗯,大華跟華龍,可都有一個‘華’字,而苗家雖不及商家,在上海的産業也不少,否則,那苗鬧鬧也不會被養成個混世小魔頭……”
“大意了!”
幸虧,那苗鬧鬧人小腿短,撒丫子跑起來也追不上她。
“年年,你在跟誰說話呢?”
索瀾迪注意到她杵在門口有一會兒了,就是不進來,嘴巴裏隔一會兒功夫,還會動一動,着了魔似的。
“喔,是一只流浪貓!好可憐的。”
“流浪貓?那你抱它進來吧,咱們把它當女兒養!”
“它……它跑了!”
張年年關門進屋,見索瀾迪一人臉上貼着黃瓜片,斜靠在沙發上養顏,自然而然地認為,這間公寓裏,已經沒別人了。
可,她還沒來得及高興。
下一秒,何筱媛竟然從她的那間小小卧房裏走出來了,手裏還拿着那一沓《半生緣》的稿紙……
對張年年來說,又是一驚。
“小迪啊,這小說寫得挺有意思,我帶回去看看——”
何筱媛接受過新式教育,也去過不少國家,“五四”運動提倡的科學與民主之精神,她也耳濡目染。只不過,她的民主意識視具體情況而定。總的來說,她奉行的是:自我以上人人平等,自我以下三六九等。
在她眼裏,張年年只是索瀾迪的一個小助理,不需要特意尊重。
因而,她雖是從張年年房間裏拿到的小說,卻直接越過了張年年,把她想要帶走這本小說的意圖,告知索瀾迪。
“不,你不能!”
張年年也不知哪裏來的勇氣,直接拒絕。
“不能?”
何筱媛皺眉。
“這是……是家明哥的一個朋友寫的小說,想要投給《品報》,家明哥離開的時候,忘了帶走。因而,暫時存放在了這裏。”
亂入了民國這個動蕩年代的張年年,不想太過張揚高調,容易沒得好下場。畢竟,槍打出頭鳥呀!她只盼能平平安安,衣食無憂地,能活多久是多久。所以,并不想太多人曉得,她在寫小說(實際上是抄)。為敷衍何筱媛,她不得已,編了一個謊。為了逼真,只得盡量編的邏輯通順,“沒有征得原主人的同意,您不方便将它帶走。”
“那好吧,我就坐在這裏看一會兒。”
說着,何筱媛竟真的不走了,在索瀾迪旁邊坐了下來。
而這時,索瀾迪注意到了張年年手上拎着的食材,大喜道,“年年,你是不是又打算給我做什麽好吃的?”
“嗯,就做你今天宴會上沒吃完的姜餅人。”
“太棒了!年年,你就是我的小天使——”
若不是臉上還貼着黃瓜片,她早就奔過去,給年年一個大大擁抱了。
“你會做姜餅人?”
何筱媛斜倚沙發,斜看張年年,問的不冷不熱。
“豈止會做姜餅人!”
索瀾迪開始幫年年狂吹一通,“我家年年呀,什麽都會做!風靡了差不多整個上海灘的瀾迪粥,你也喝過吧?就是年年的創意!”
“是麽?”
…………………………
這姜餅人并不難做,把低筋面粉、肉桂粉、姜粉、紅糖粉、蜂蜜、黃油、雞蛋等原材料,混合在一起,揉成一個面團,放入冰箱冷藏,擀薄、壓模,刷上一層蛋液,靜置半個小時,再刷上一層蛋液,放入烤箱,上下火調至180°,差不多烤上十五分鐘,晾涼之後,裱上五彩糖霜,就可以端出來見人了。
這一盤姜餅人酥脆可口高顏值,是食物,更是萌物。
不單索瀾迪吃一口、誇一句,就連一向挑剔的何筱媛,一塊入口,剛咬了一半,便又拿起了一塊,并終于正眼看了一眼張年年——
“你可真是不簡單!”
這明明是一句誇人的話,可從何筱媛的嘴裏說出來,偏帶着一股陰冷之意。
冷得張年年不禁打了個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