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代號拿破侖
第004章 代號拿破侖
穿越前,張年年上班摸魚刷帖的時候,曾在一篇名為《如何将普通的平價食材做成吃不起的樣子?》的帖子裏,見過這道安陽美食的做法。
它需要的食材,不貴也不複雜。
五個笨雞蛋、小碗白砂糖、小碗綠豆粉、适量熟豬油和不要錢的清水,即可。
樓下就有一家糧油店,買雞蛋和白砂糖很方便,其他的輔料家裏都有。
外出又回來,張年年覺得哪裏有點不對勁。她住的地方別看不大,還不足二十平方,但卧室、書房、廚房該有的都有,地段兒更是不錯,繁華熱鬧,想買什麽都很方便,不像是林靜姝這種經濟狀況的人,能租得起的。
“好奇怪……”
“什麽好奇怪?”
“這個地段兒的租金不便宜吧?”
“是啊。”林緋緋回憶往事,“先生曾經勸說過媽媽,可以去郊區租一處大一點的屋子,皇城根兒下這間阿婆留下來的屋子租出去,每個月還能有些餘錢,她也不必那麽辛苦,做幾份工。可是,媽媽沒有同意。”
“為什麽呀?”張年年疑惑,一個女人肯做幾份工,供養自己和女兒,可見質地淳樸,有着良好品德,那就沒道理會貪戀這窗外看得到、摸不着,不屬于自己的繁華光景呀。
“因為媽媽是做大事的人呀!”林緋緋很驕傲地說。
“什麽大事?”
張年年下意識地認為,林緋緋的宅幼屬性決定了,在她眼裏,芝麻大點的事兒,都可能是塌天大事。
“嗯,具體是什麽我也不太懂,但很多人都說過,媽媽是巾帼不讓須眉,有學識、有才華、有主見、有擔當,還有一顆拳拳的愛國之心。”看得出來,林緋緋對她的媽媽又敬又愛,“我們的時代跟你的時代不同,讀書識字不是普遍現象,男女平等也不是,平民家的女子想要上學讀書很不容易的,媽媽不僅半工半讀,在北京師範大學完成了學業,還練得一手好文筆,給北京、上海兩地的好幾家報社供稿呢。否則,我一生下來就體弱多病,不時地就要住院吃藥,等不到你來附身,早就命歸西天了。唉,是我拖累了媽媽。沒有我這個拖油瓶,媽媽的日子應該會好過很多。”
喪偶式育兒?
張年年腦子裏蹦出了這五個字,她問:“你爸爸呢?”
“爸爸?”林緋緋也很疑惑,“我從來沒有見過他,也不曉得世界上究竟有沒有這個人存在。”
忽然,張年年意識到了哪裏不對,她訝然問:“你知道我來自哪個時代?不對,我有跟你講過我叫‘年年’麽?”
“嗯,我剛剛探了你的記憶,你來自一百多年以後。你的時代,相比我們這個時代,實在是太幸福了,但你這個人,還是挺不幸的,從小因為父母的關系惡劣變化,不停地轉學,然後不停地離開熟悉的人事周邊,去應付陌生的環境、陌生的同學,差一點就把自己搞自閉了。長大後,本以為遇到了有心人,誰知對方竟是個無恥渣男,要才沒才、要錢沒錢、要貌沒貌,還敢在外搞外遇、把嫩妹?這簡直就是太太太太太過分了!既傷你心、又傷你自尊……”
林緋緋滔滔不絕地講述着張年年悲悲慘慘的前半生,聽得張年年心有戚戚,她從華山上摔了下去,在那些同行的游客眼裏,那必定是死無全屍,再無生還可能了。如此,便成全了一對渣男賤女,但對她自己又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她很慶幸,她“死”的時候,已經跟鐘昊天辦完了離婚手續。
她的遺産,全都留給了她那雙并不怎麽恩愛的父母,全了她的孝心,而鐘昊天和他當主播的小女友,一分錢也分不到。
她現在有一個大大疑問,“為什麽你能探我的記憶,我卻不能一鍵觸碰,就能了解我的宿主——你的過往,只能不停地問你?”
“這個嘛,我也不清楚。”林緋緋想了想,想不出什麽科學道理,只能寄于玄學了,“可能這就是造物主的神奇之處吧。”
張年年無言以對。
或許真應了那句,科學的盡頭是玄學。
“你走到窗戶邊。”宿主發出指令。
“窗戶邊?”張年年不明所以,走了過去。
“媽媽說,這個位置很好很好。”宿主林緋緋介紹說,“從這裏看下去,想看但不該看的,都能看得到。”
“想看但不該看的……是什麽?”
“有一天,有個跟先生差不多年紀的叔叔來找媽媽,他們兩個談了很久,我當時在生病,發燒發得厲害,躺在床上、蓋着厚被,迷迷糊糊中聽了這麽一嘴。”林緋緋回憶了一下,“他叫媽媽‘拿破侖’。”
“拿破侖?”
什麽鬼……
“很奇怪是吧?”名字奇奇怪怪,當不了筆名,明顯也不像是愛稱,林緋緋表示她也理解不了,“從來沒別的人這麽叫過媽媽。他的名字也不大正常,叫……叫‘丘比特’。”
“哈哈……”
張年年腦子裏,浮現出了那個光溜溜不穿衣服、愛好射心形小箭的卷毛男孩,她一時間沒忍住,笑出聲來。
這個時候,是各行各業放飯的時候,樓下一對規矩幹淨的中山裝與校服裙,如此地年輕、般配、養眼。他們剛從校園裏走出來,看起來,是在商量着去什麽地方約會吃飯。年輕真好,約會真好,戀愛真好。
“拿破侖”與“丘比特”……
哈哈,也只有熱戀中的小情人,才會這麽幼稚,以及自以為浪漫吧。
如同嗅到了這個風雲年代的某個角落裏的一段隐秘情史,她開始八卦了:
“你媽媽跟那個叔叔,是什麽關系?他來家裏找你媽媽,不會是在相親吧?我的天吶,你的繼父叫‘丘比特’……”
“怎麽可能!”林緋緋虛弱地大叫,“‘丘比特’是拿破侖的上級,叔叔來找媽媽,是為了工作,為了給她傳達組織的下一步指令。而且,組織是有紀律的,成員不能随便談戀愛,否則,媽媽跟先生早就……”
上級、組織、成員、指令……
這幾個詞彙集在一起,張年年再不聰明,也能聯想到些什麽。畢竟,她有一段時間酷愛看《潛伏》《僞裝者》《黎明之前》《梅花檔案》《一雙繡花鞋》等等。
所以,穿越片現在已經演變成諜戰片了???
“你媽媽去上海,究竟是去做什麽的?唐家明信裏寫的,會不會只是個借口,或者掩護?”
張年年的思維,開始發散了。
林靜姝可是宿主的媽媽,她的安危也關系着自己的命運呀。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
“唉,你怎麽什麽都不清楚。”張年年無語,“你媽媽神神秘秘地去了上海,你都不好奇麽?”
“我好奇啊!但是好奇有什麽用……”
一點點難過情緒灌入了林緋緋飄忽的思緒,“我十歲那年高燒不退,思維就鈍化了許多。醫生說,我燒壞了腦子,以後怕是跟不上同齡人的學習進度了。一個女生的姑姑在醫院裏做護工,得知我的事兒,便覺新鮮,在學校裏拉攏小團體一起喊我傻子。我哭着回家說再也不想去學校了,媽媽就給我辦了退學,在家教我念書。一直以來,媽媽都認為我的智力不足以理解她在做的事。其實,我也稍稍能理解一點的。但是我不說……”
“說了,她可能就會把你送到親戚家代養?”
電視劇裏,諜戰片的邏輯都是這樣的。
若林緋緋是個傻子,林靜姝做什麽事不會特意避開她,反正她看到了也看不懂,一來她懵懵懂懂,對誰都沒有威脅,不會有人從她身上打主意,二來就算有人逼供,也問不出什麽;若林緋緋是個有眼力界兒的,她可就不能帶在身邊了。沒有哪個母親,忍心讓自己的孩子跟着刀尖上舔血。
“說不定,還會棄養……”
“呃,這不會吧?”
“會的!”林緋緋十分肯定,“媽媽為了她的組織,連她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何況是我的命……”
這話有點兒紮心,氛圍逐漸傷感。
“眼下最重的,是家裏沒有錢,我要怎麽帶你去上海呢?”張年年苦思不得其解,“民國沒有電腦,不能聯網,我那些賺錢的技能,在這裏都不管用。總不至于要去碼頭扛大包吧?而且,北平不臨海,好像沒有碼頭的……”
“不會的,你有手有腳,可以做很多事情。”
“比如?”
“先生每半個月來家裏一次,除了吃媽媽做的‘三不粘’,還會帶一些手稿,讓我做點簡單的校訂工作,能得二十塊銀元,貼補家用。華北影劇院有時排戲,會給有些派頭的上海來的大明星安排臨時助理,我以前身體好的時候,就去幹過這活兒。還有,附近有幾家酒樓,生意特別紅火的時候,偶爾會招洗菜、端盤子的幫傭,你也可以去試試……”
唉,寡婦的孩子早當家。
張年年看着衣櫃鏡子上小小的孱弱的身影,問:“我今年……不,是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
哦,不算大也不算太小,我在我那個時代都已經三十歲了,看來這一點上,倒是賺了!
張年年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