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家宿主還活着?
第003章 我家宿主還活着?
張年年醒來的時候,家裏沒有人。
她躺在床上,覺得頭好重,似有千斤重壓,坐起來的時候一不小心弄掉了頭上的毛巾。毛巾折成四折,仍有溫熱,但是已經沾了些微塵土。
為什麽她的頭上會罩着一個毛巾呢?
她擡望四周,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整個房間不足二十平米,書架上有幾本舊書,桌子上有雜亂的紙張和鋼筆,還有一個自上海來的未拆開的信封。這裏沒有冰箱,沒有筆記本電腦……手機?她除了洗澡和睡覺,從不離手的手機去了哪裏?
她看到大衣櫃是帶鏡子的,本能地站了過去……
幸好,鏡子裏的那個她,還是原來的那個她。
但是,又不完全是她。
她的長相沒變,身高沒變,但是樣子年輕了許多,還有她的打扮……怎麽這麽怪異?兩股小小的麻花辮垂在耳邊,藍色長袖上衣,黑色及足長裙,整個人就像是從複古的良友畫報上,拓印出來的一樣,素淨、保守。
我不是在做夢吧?
張年年傻了。
想要汲取更多的信息,來判斷眼前什麽情況,她自作主張,拆開了信封,上面寫着:
“靜姝學姐,別來無恙。咱倆書信相交這麽多年了,廢話就不說了,我為你的處境擔憂。聽胡主編說,你本月初六就會南下上海來《滬上時報》就職?眼下時局動蕩,浙軍、蘇軍開戰在即,不宜出門遠行。弟建議,不如等戰事平息了,再做打算。先前借你的兩百塊銀元,不着急還。弟新近給萬大老板寫了一個劇本,得了筆稿費,手頭還算寬裕。願家國無恙,歲月靜好,到時你來上海,我同瀾瀾一起給你接風。安好,勿念。”
落款是:唐家明。
這個“唐家明”,是誰呢?
再看一眼落款時間,1922年10月25日。
張年年又一次傻了。
難道這是,穿越了?
她驚異不已,腦子裏亂成了一鍋混沌粥。她努力地回想,依舊不明白,她是怎麽到了這個時空的?那一天是清明節(現在想想,真是晦氣。不,應該說,跟鐘昊天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挺晦氣),她跟鐘昊天一起爬華山,中途,她不小心一腳踩空,摔了下去……
接着,睜開眼,她就躺在了這個十幾平方的房間裏,腦子昏昏沉沉。
她住的地方在三樓,打開窗戶,繁華地段上店鋪林立,有洋樓與茶館,有洋行與報社,有坐着黃包車匆匆趕路的旗袍女子,有夾着書稿快步行走的長衫男子,好似進入了《上海灘》與《僞裝者》的時代。
基本上,可以确認她來到了民國。
穿越之前,21世紀的張年年是愛看雜書的,科幻小說、穿越小說看了一籮筐,對于此類奇跡之事,倒是有很強的接受度。
她到底是怎麽穿越過來的呢?暫時無法得知。什麽時候才能回去?還有可能回去麽?想不通的太多,索性不想了。
不是有一種說法,叫科學的盡頭是玄學麽。
她很快就認命了,閉上眼睛,哀嘆一聲,便定下了心:不如,先在這個時代好好活下去吧!
她想了解更多這具宿主的人際關系,以便更好地在這個社會上生存,就又讀了一遍信上內容,注意到了“200塊銀元”?
擦,沒有金手指不說,居然還負債了?
看來這個“唐家明”,不僅是她的誼弟,還是她的債主!這關系,真的是算不清,理還亂。
同樣是穿越女,她的命運為何如此之悲慘。
“你、你是誰?”
胸口處傳出一個虛弱的女子聲音。
“誰?!誰在說話?????”
張年年正沉思中,忽聽有人問話,驚得她迅速瞄過四周。然而,屋子裏空蕩蕩,的确只有她一個人。
“我是你的宿主。”
“宿主?”
“我?你?”張年年不可思議地指了指真實的自己,又指了指鏡子裏的自己。
Omg,她已經糊塗了……
“沒錯,宿主。你莫名其妙跑到我身體裏來了?”微弱女聲裏略帶不滿,“占據了我的頭腦,控制着我的四肢。因為你的到來,我已經不是我了。”
“你不會,就是唐家明信中的‘靜姝姐’、這間屋子的主人吧?”
張年年驚中帶恐,難以置信。
這跟穿越小說裏寫的不一樣啊?
一般穿越女,不都是在宿主遭受了落水中毒/挨凍/遇刺/被強行OOXX等種種不幸,剛咽下一口氣的時候,趕過來附身的麽?
怎麽她的宿主,還沒死透?
“林靜姝是我媽。”
“原來,我不是林靜姝啊,那我是誰呀?你又是誰呀?啊,你剛才說了,林靜姝是你媽,你是林靜姝的女兒……”
“你怎麽會是林靜姝?”
“我不是說我是林靜姝,我是……不對,唉,我跟你說不明白了。”張年年說着說着,把自己說亂了,“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林緋緋。”
“林緋緋?”張年年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眼前這種無法改變的現狀,“所以,我們兩個以後,是要共生了嗎?”
“不會共生多久的,我快要死了。”林緋緋輕嘆一聲,認命道,“等我死了,這個身體你就可以獨自享用了。”
“你為什麽會死?”
想起了“鸠占鵲巢”四個字,張年年不安地問:“是因為我來了,你就要死了嗎?”
“不是的,你來不來,我都要死。你來之前,我已經病得很重了,媽媽花了很多錢給我治病,都沒有治好。”林緋緋又哀嘆一聲,“但你看上去卻很健康,這是好事兒。”
張年年想了想,除了剛醒來的時候,頭暈了一陣子,她現在的健康狀況跟穿越前一樣,良好。
“那我們去看病吧。”她想了又想,這種一體兩魄人在醫學上的問題,她還是沒想明白,“就是不知道,現在這種情況,你的病是不是該歸為精神科啊?”
林緋緋搖了搖頭。
轉而想到她現今只有一縷意念尚存,她的任何舉動都是無形無質的,她現在已經沒有四肢了,要想張年年明白,只能用語言來表達,“若不是一念執着,不肯放棄,我早就是個完完整整的死人了。”
“不肯放棄什麽?”張年年好奇。
“我現在手和腳都歸你使用了。你能帶我,去見我媽媽一眼嗎?我好想她啊……”林緋緋戚戚然帶着哭腔求她。
“好。”張年年一口答應,“她在哪裏?”
“她去了上海。”
“去了上海?”張年年疑惑,“唐家明不是專門寄來了一封信,提醒她江、浙兩地即将開戰,近期不要去上海嗎?”
林緋緋複又哀然:“那封信……晚到了一天。”
“今天是幾月幾號?”張年年忽然想起了什麽。
“1922年11月28號。”林緋緋答。
“這麽說,你媽媽已經走了将近一個月了?”張年年這心頭泛起一種不好的預感,“她去了這麽久都沒有回來,沒給你寄信報平安,也沒有托家裏有電話的朋友,知會你一聲?”
“都沒有。”林緋緋很難過,“媽媽去了半個月還沒有回來,我好擔心她……”
“那我們就去上海找她吧!”張年年是個善良的女孩子,想到如果沒有林緋緋的軀殼可以寄生,她在穿越之前已經墜崖而亡。如今獲得了第二次生命,當然要知道感恩,莫說去見林靜姝,就算再難的事兒,她也當盡力幫林緋緋辦到。但是,她現在有一個問題,“等等,這裏是哪兒啊?”
“北平。”
“這個年代,北京到上海,只能坐火車的吧?”
想到可以體會一把民國時期的小火車,張年年是有點興奮的。
穿越之前,她只在昆明鐵路博物館,看過一些陳列物,小火車體驗游在特定的周一下午才開放,她攻略沒做到位,沒能趕上。如今,可是在實景裏進行民國火車游,想想都興奮呢。
“還有一條水路,但是以貨運為主,安全性也不是很高,你還是坐火車吧,但是……”
又是但是。
“媽媽留下的錢,不太夠……”
“需要多少錢?我有多少錢?”
想想林靜姝還欠着唐家明200塊銀元,這對母女的經濟狀況不容樂觀啊。
張年年有點絕望。
看來,她辛苦穿越一把,別說大富大貴,叱咤民國了,可能連溫飽都成問題,真是世事不公,蒼天盲眼。
林緋緋仔細算了算,“先從北平乘奉京列車,經過一天一夜,到天津火車站,再經津浦鐵路,到浦口火車站,然後坐四個小時的船,到南京火車站,再乘滬寧列車,到上海火車站,再加上吃喝,最起碼……最起碼也要100塊大洋吧!”
“天吶……”
張年年首先驚嘆的不是那100塊大洋,畢竟,她不是很清楚這個時代的貨價比,她已然被這頻繁的轉車,弄得頭腦不清了。
唉,沒有高鐵,實在太不方便了。
“家裏還有多少錢?”
“就10塊錢,你一會兒還得去糧油店買點雞蛋和白糖,一會兒先生要來。先生每次來,媽媽都會做‘三不粘’給他吃。媽媽廚藝不是很好,但是先生吃得很開心。”林緋緋忽而問,“你廚藝如何,會做‘三不粘’麽?”
“先生?哪個先生?”
張年年一頭霧水,不知為何,又冒出來一個“先生”。
“等你見到他,就什麽都知道了。”
林緋緋還挺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