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
林應缇回國後, 周末約了向茉予一起去美術館。
這幾天氣溫又降了些，上午美術館裏的人還不多，向茉予到的時候, 還沒有看到林應缇的身影。
明明已經入了秋，但她還是不怕冷似的穿着短裙，露出修長白皙的雙腿，只在外面穿了件米白的毛衣, 腰身處系了根深咖細腰帶, 勾勒出纖細的腰身。
“茉予，發什麽呆？”
林應缇走到她的面前看她沒有反應, 不在她眼前晃了晃手。
向茉予回過神來，“沒有啊。”
林應缇察覺到了她的情緒，輕聲問：“出什麽事了嗎？”
兩個人一邊說一邊往裏走，向茉予也不想對她隐瞞, 還是說了出來。
“我打算離婚。”
“什麽？”林應缇語氣驚訝, “為什麽？”
“很難解釋。”向茉予說不清楚。
林應缇欲言又止, “我看他對你挺好的……”
“是挺好。”向茉予道：“是我的問題。”
是她自己的婚姻觀出了問題。
林應缇沒有再追問，只輕輕地嘆了口氣。
“什麽時候去辦離婚證？”
“我還沒有通知他, 看他什麽時候有空，随時都可以。”
兩人一邊小聲交談一邊往裏走, 在拐角處時, 迎面撞上了一個年輕男人。
“不好意思。”向茉予往後退了幾步, 主動道歉。
沒想到對方卻認出了她, 勾了勾唇，”向小姐？”
向茉予一愣, 看着眼前的季嘉行，不由脫口而出。
“是你？！”
季嘉行看着她, 薄唇微揚，“好巧。”
向茉予微微皺眉，說的話也不怎麽客氣，“你怎麽回國了？”
季嘉行也不在意，笑吟吟道：“回來看我爸，沒想到在這都能碰到你，這是不是緣分？”
向茉予語氣硬邦邦的，“不是。”
“那我就不打擾向小姐和朋友一起玩了。”季嘉行笑着道：“我們改天再約出來一起吃個飯。”
等他走後，林應缇忍不住開口問道：“那是誰？”
“之前在國外認識的。”向茉予微微蹙眉，“不用管他。”
美術館一共有三層，向茉予順着白色階梯來到了最頂層，四周都是大面積的白色牆壁，牆上挂滿了不少名畫。
這個美術館裏收藏着許多古代的名家畫作，各個朝代的都應有盡有。
但是除此之外也會有不少油畫，除了名家畫作以外，也有不少國內出名的畫家。
等到走到第三層最角落的邊緣時，向茉予不由停住腳步，目光直直地注視着牆壁最中央的一幅畫。
林應缇看她臉色奇怪，忍不住開口問道：“這幅畫有什麽問題嗎？”
向茉予讷讷道：“我見過這幅畫……”準确來說是見過這個地方。
只見這幅油畫上畫着一個窗戶，外面是一大片雪白的茉莉花叢，
畫廊的工作人員見她這樣，以為她是對這幅畫感興趣，于是介紹道。
“這幅畫的名字叫作《窗外》，但是這幅畫的畫家卻有些不同，他畫這幅畫的時候年齡很小，大概只有十一二歲，可以說是天賦驚人。”
“你知道是誰畫的嗎？”
“抱歉，這幅畫是一個福利院的孩子在一次慈善活動中畫的，為了保護隐私，并沒有透露姓名。”
“能知道是哪個福利院嗎？”
沒有想到她會這樣問，工作人員愣了愣，“可以倒是可以，但是時間太久遠了，可能要花些時間。”
向茉予臉色難得的鄭重，“拜托你了。”
第六感告訴她，她去過這個地方，而且還是在很小的時候，所以她才會幾乎沒什麽印象。
回家後，向茉予假裝無意對向爸向媽提起過這事。
但是他們也記不住了，向振榮道：“你小時候脾氣任性，不管多大的宴會，說不高興就不高興，我都很少帶你去參加活動。”
于是她只能作罷，等到美術館的消息。
雖然那天碰見了季嘉行，但是她根本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因為她覺得兩個人沒有再碰面的機會。
但是後來她才發現自己想的太簡單了。
季嘉行的家境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好，至少很快就打聽到了自己的身世，兩個人的交友圈自己都有重合，哪裏都能看見他的身影。
終于在一次吃飯時偶遇後，向茉予忍不住了，幹脆直接對季嘉行道。
“我們倆沒可能的。”
季嘉行挑了挑眉，“為什麽？”
其實平心而論，季嘉行有一張極為出衆的臉蛋，混血的優勢在他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個子也高，因此看向人時，總有一種壓迫感。
餐廳是兩層樓的樣式，向茉予和他堵在樓梯口說話，樓上傳來了細微的腳步聲，似乎有人下來了，而且不止一人。
向茉予：“因為我已經結婚了。”
聞言季嘉行并沒有多驚訝，甚至還漫不經心地笑了笑。
“我知道，商業聯姻而已，大家都是這樣的。”
看他這樣，向茉予心知必須得說點話好讓他知難而退，猶豫了一會，終于開口。
“不。”她頓了頓，低聲道：“……我和我先生感情很好。”
季嘉行明顯不信，又換了個話題，“我幫你結賬吧，就當我請你了。”
兩個人走向收銀臺，但是向茉予卻先一步把卡遞給了收銀員。
“刷我的吧。”
季嘉行有些無奈，“還第一次碰見你這樣的。”
“什麽意思？”
季嘉行：“難道你看不出來我在追你嗎？”
“……”
向茉予剛要說話，突然注意到了他看向了自己的身後，似乎身後有什麽人出現。
她微微一愣，轉過身望去，頓時被釘在原地。
看見霍斯聿正站在自己的身後，幾日不見他似乎消瘦了不少，眉眼依舊冷峻。
他身邊還跟了幾個同樣穿着西服的中年男人，不過那幾個人十分識趣，認出了向茉予後，便找了個借口先走一步。
季嘉行沒見過霍斯聿，見他們倆都不說話。
“怎麽了？茉予。”他問：“你認識嗎？”
向茉予下意識地避開霍斯聿的視線，想要往外走去。
“我們出去說吧。”
等到走出餐廳，季嘉行看了一眼身後，忍不住微微皺眉，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麽。
于是對向茉予道：“他一直在看着我們。”
“對。”向茉予面無表情，“因為那是我先生。”
“……”
“你既然查了我，那肯定也查到了他吧，忘了說了，他這人特別小心眼。”
季嘉行終于不再提再送她回去的事了。
因為要喝酒，向茉予出來的時候并沒有開車，所以準備讓司機來接自己，正準備低頭打電話，哪知身後傳來霍斯聿的聲音。
“我送你吧。”
向茉予本想拒絕，又想到了什麽，最後還是答應了下來。
兩個人上了車，向茉予并沒有坐在副駕駛座，而是坐在了後面，一路上兩個人幾乎都沒說什麽話。
沉悶的氣氛讓人有些壓抑，向茉予只好低頭玩手機，驀地聽到見面傳來了霍斯聿的聲音。
“今天和朋友出來吃飯？”他握着方向盤，目不斜視地看向前方。
“不是……”向茉予否認道：“只是恰好碰見。”
霍斯聿沒有再說話，但是緊握的方向盤微微松開了些。
下車後，向茉予關上車門，微微彎下腰，猶豫了一會，還是對車內的霍斯聿道。
“謝謝你了。”
霍斯聿下颌線略有些緊繃，“不客氣。”
回到家後，向茉予上了樓，便看見向靳行站在二樓拐角處，身上穿着休閑家居服，手裏握着一杯熱咖啡，
“回來了？”
“嗯，爸媽都睡了嗎？”
“睡了。
向靳行喝了一口咖啡，慢悠悠道：“對了，誰送你回來的？”
向茉予：“……滴滴司機。”
向靳行哦了一聲，“我還沒看見過開賓利的滴滴司機。”
向茉予逃也似地推門進了自己房間，好在向靳行放過了她，沒有再追問。
美術館的通知比預想中來的還要快，接到電話時，向茉予的心情突然緊張了起來。
“好的，謝謝你，幫我轉告你們院長。”
拿到地址後，向茉予也沒有拖延，直接就上了門。
福利院的名字叫作陽光福利院，年代久遠，環境都有些老舊，只有設施是嶄新的，一看就是捐贈的。
在來之前，向茉予提前打電話給了院長，以慈善捐贈者的名義，說是要來考察一下福利院。
果然一到門口就受到了熱烈的歡迎，門口站着幾個孩子，還有幾個老師模樣的人。
“向小姐。”一看她下車，一個短頭發的女生迎了上來，伸手笑着道：“歡迎歡迎。”
一行人進了福利院，院長帶着她四處介紹着福利院的情況，看着孩子們一張張怯生生的臉蛋，向茉予心裏也有些不是滋味。
一個紮着辮子的小女孩含着手指，但是沒敢上前，結結巴巴地誇她：“姐姐你好漂亮。”
向茉予蹲下來，摸了摸她的頭，笑吟吟道：“你也很漂亮。”
小女孩的眼神頓時明亮了起來。
剛才一踏進福利院，她果然隐隐有一種熟悉感，自己以前一定來過這裏。
向茉予覺得，她能在這裏找到答案。
福利院的走廊上挂着不少照片，有些照片已經略微泛黃，一看就是歷史比較久遠。
院長介紹說這個福利院修建的時間長，她已經是第二任院長，上一任院長已經退休了。
這些照片很多都是歷代福利院孩子的合照，向茉予一一看過去，看到其中一張時，腳步突然頓住。
“怎麽了？”
看着向茉予呆呆的模樣，院長小聲問道。
向茉予沒有回答，因為她在照片上看見了霍斯聿，照片上的他年紀不大，合照時站在人群最角落，面無表情地盯着鏡頭。
之前聽說霍家人是在福利院裏找到的霍斯聿，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而自己也來過這裏，說不定他們兩個真的見過面，難道霍斯聿一直都在撒謊？
“……這張照片是什麽時候拍的？”她問院長。
院長看着照片，眼神有些懷念，“你說這張？已經有十多年了，當時我還不是院長。”
“那你還記得這個孩子嗎？”向茉予指着霍斯聿。
院長一愣，看着她手指指着的地方，“有點印象。”
但是具體的她也不清楚，連名字都記不起來了，因為這個孩子當年負責的老師并不是她，院長也已經退休了。
向茉予追問：“請問當年的老師還在嗎？”
幸好院長說還在，現在在福利院裏做整理圖書的工作。
院長帶她過去，敲響了門，裏面的是個年齡大概四五十歲的中年女人，院長說明了情況後，她猶豫了一會，才開口。
“我知道了，坐下吧。”
“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麽打聽這個孩子的事，但是我只能說，我對這個孩子也不熟悉，只能盡量把我自己到的事告訴你。”
她說霍斯聿來這裏的時候，大概七八歲，那時他的母親去世，身邊也沒有其他親人，所以被送到了福利院。
“他是我見過最早熟的小孩。”
那時他才來不久，性子陰沉，不愛開口說話，也有人想要領養他，但是他都不願意。
“只有這些嗎？”向茉予問，“難道他在這裏沒有什麽朋友嗎？”
女人搖頭，又像是想起了什麽，“好像有，但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朋友。”
她記起以前這裏會舉辦慈善活動，有很多有錢人會來這裏露面争好名聲，有的也會帶着家眷。
當時的院長因為霍斯聿因為長得好看，便讓他負責陪那些人帶來的小孩玩。
那天晚上，霍斯聿突然問了自己一個奇怪的問題。
“他問，今天來這裏的那個穿綠裙子的女孩是誰？”
她自然回答不出來，因為那些有錢人的小孩她根本接觸不到。
聽了她的話，他也沒再追問。
直到有一次她看見他在折紙，一開始她沒在意，後來他約折越多，塞滿了整整一個玻璃罐。
她問他這是在幹什麽，他回答：“他的朋友喜歡。”
所以即使他不怎麽和福利院的孩子一起玩，但她猜測他應該是有一位神秘的朋友。
“能問下他折的是什麽嗎？”
“不知道，好像是花。”女人比了比大小，“白色的，很小的一朵。”
“如果你想看的話，我可以給你看。”
霍斯聿被領養走的時候，那個玻璃罐他并沒有帶走，現在還和以前的一些東西放在雜物間。
推開門後，一股幹燥刺鼻的氣息撲面而來，打開燈後，四周終于亮堂了起來。
只見那個玻璃罐還靜靜地擺放在一頓雜物中，上面已經布滿灰塵，透明的罐中是一朵又一朵的紙茉莉，因為年代久遠，折紙已經微微泛黃。
塵封的記憶終于慢慢松動。
向茉予心跳猛地漏了半拍。
她想起來了。
自己小的時候确實見過霍斯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