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清譽
清譽
門被敞開,只一瞬,門外立着的人都呆愣住了,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見這屋內兩個男人衣衫淩亂地扭在一起,那明月清風一樣的蕭雲山衣衫半解地坐在兇神惡煞的徐清淮身上,連衣帶都不知去往何處了。
“徐清淮你竟敢!”徐清全從人群中冒着頭,“你竟做這種事情?”
徐清淮側着頭看過去,盯了一眼徐清全,才忽然明白過來這個蠢庶弟在這兒。
只見那謝裕愣了片刻,尴尬道:“小侯爺還真是志趣不凡啊……”
“雲山公子……你這是?”有的人眼睛都要看直了,望着那潔白的膚色,不知心裏是何滋味,第一個念頭竟是這種絕色竟便宜了徐清淮這個殺才。
蕭雲山起了身,垂首恭敬地給他們行了禮,道:“一些誤會,叨擾諸位了。”
謝裕招呼着看客們,道:“諸位,雲山公子和清淮的私事,咱們就不要觀望了,且去宴上吧。”
徐清淮側倚在塌上歪着頭,瞧見謝裕身邊跟着那位便是秦通,雖一句話沒說,卻看得出來臉色略有些驚異,但随後又淡然了,似是并不知此事。
秦通道:“徐三公子叫我們來這裏,竟是為了窺探長兄的私事嗎?”
徐清全忙道:“是謝府上的奴婢瞧見了,才來尋我,我不知此事啊!”
謝裕道:“原是我府上的奴婢亂嚼舌根,壞了諸位的興致,是謝某馭下無能,竟叫府上的奴婢吃裏爬外、造謠生事,謝某自會給諸位一個交代。”
外人瞧着情況,知道徐小侯爺與謝裕是什麽人,自然給足面子,不敢再多說,紛紛離去。那徐清全似乎還要說什麽,卻被徐清淮惡狠狠剜了一眼,被謝裕請着回了宴上。
待人散去了,蕭雲山撿拾起地上的絡子,道:“你家的三公子與你有仇?只可惜看不清局勢,有些呆愣。”
徐清淮道:“你也覺得是這個蠢東西做的?你就不懷疑是旁人陷害我?”
“謝家清流門第,又素來與你沒什麽交際,更不會在自家對你下手,想來也唯有徐三公子有理由治一治你。雖沒鬧出什麽大事,但只怕你我的名聲……”蕭雲山淡淡道,“哦,小侯爺本就聲名不堪了,自不會在意再加一道污名。可我在旁人眼裏卻成了攀附小侯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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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淮冷笑一聲,起了身,将衣服理好,道:“你既與那于桓私交甚篤,還要攀附我?真是夠貪心。”
蕭雲山扭過頭,一字一句問道:“我與于桓私交甚篤?”
“你今日在宴上與他談笑風生,多少人親眼看着了,如今你又讓別人看見你與我混在一處,貪心不足,心思深重。”徐清淮湊近過去,盯得蕭雲山不自覺發了慌,扭過頭去。
“怎麽,小侯爺在争風吃醋?”
徐清淮哼哧一聲險些把半輩子的不屑都給了這自戀的人。“我吃你姥姥的醋。死瞎子,好手段,好算計。你讓人瞧見你與禦林軍的人交好,還與金吾衛的人交好,是想讓人覺得整個皇城都是你的倚仗?”
“我哪裏敢,小侯爺想得太多了,你該不會是見誰都覺得他心思重吧?”
徐清淮端詳着他,“你這身手是練過的,童子功吧。”
“十幾歲呢,年齡不算小了。”
“十幾歲正是時候,怪不得這麽能藏,每日裝作柔弱,除了彈琴不會別的,實際上比誰都心狠手辣。”
蕭雲山反駁道:“我還會吹簫,還會跳舞。”
“我不想看。你這種滿腹算計的人,跳舞能好看嗎?”徐清淮悠然地看着他,“說吧,靠近于桓是在算計些什麽?”
“你不是丢了東西?”
徐清淮不明所以,他是丢了東西,還不止一件,前幾天丢了個箭頭,前幾年丢了母親的遺物,樁樁件件都足以讓他咬死蕭雲山。
徐清淮:“是,找着了就還我。”
蕭雲山穿戴整齊了,又恢複了平日裏溫潤如玉的樣子。“過兩天就還你。”
徐清淮帶了幾分猶疑,半信半疑,又覺得就算是假的也得信上一信。“那便多謝承淮了。”他從未喚過蕭雲山的表字,第一次叫竟似乎顯得有些惡劣。
蕭雲山也不落下風,緊接着道:“小侯爺何必客氣呢。”
徐清淮只覺得晦氣極了,二話不說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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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落下,街燈高懸。
文輝找上了徐清淮的門,只見那人一臉的苦悶,似是心裏裝着事。文輝一進門,道:“清淮,你在想什麽?想得這麽出神。”
徐清淮現下想起那妖豔的彼岸花還心有餘悸,但他只是淡然道:“我在想,你為什麽會來我這裏?”
文輝一愣,當即不痛快了。“不是你說請我吃酒的?你想耽擱到幾時?”
“現在就去!”徐清淮這兩日想的都是那蕭雲山的模樣,腦子裏正亂的一塌糊塗,被文輝一提才想起來自己還承諾了這麽一遭事。
兩人來了玉櫻樓裏喝酒說話,待菜都上齊了,徐清淮極其機敏地給文輝夾菜,賣好臉色。
文輝見他這樣,問道:“你當我是來興師問罪的?我倒不至于因你這頓酒而發脾氣。”
徐清淮随即斂了恭敬客氣的神色,轉瞬不羁起來,“那文小将軍是有什麽大事找我?”
“還是秦通的事。”文輝喝了一口酒,“聽說你與秦通都去了謝二的清談宴,你可曾見到他了?”
“自然是見到了,他與謝二的關系不錯。”
“那你大概是知道了他和謝太傅的關系,他是謝太傅的學生,但如今卻只是做到了禦史中丞的位置,不算太高。既然有膽量在朝上參你,定然是受了誰的指使,抑或是他不怕死,想要給謝太傅招來麻煩。”
徐清淮思索片刻,“他這種做法确實是在給謝太傅找麻煩,謝太傅本就遭陛下猜忌,明哲年間他是教授太子的太傅,卻不是今上的太傅,而如今他是高貴妃大皇子的老師,大皇子是高貴妃的兒子,至今沒被立為太子。謝太傅這等身份在陛下面前本就尴尬,稍不留意便容易跌落。若秦通真為着謝家好,自該謹慎行事。難道說,他與謝家的關系并不好?”
“難說,謝家還有兩個被貶谪下放的呢,聖上對謝家的猜忌可不是一日兩日了。”
這是說的謝如燼和謝如燼的爹。秦通此番作風,倒是真的難說。
文輝想了想,道:“其實秦通此人也還算方正,如若不是他想在朝堂上給你找難堪,便也有可能是旁人想要誣陷你,只是借了他的手。否則他又怎麽能不顧謝家的安危,公然在朝上參你呢?”
徐清淮點點頭,不欲再想這事。
“還有一件事。”他忽然道,“我在清談宴上被人下了藥,險些沒了清譽。”
“……”
“清譽”這個詞說的讓文輝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接下語了,這纨绔子竟然能說出這種虛頭巴腦的話來,還真是開了眼。
“被人算計了?”文輝道,“那有沒有被人瞧見?”
徐清淮認真道:“在場的人都瞧見了,把我當猴看呢。”
“你這……”文輝不知該怎麽說,只得嘆了一聲,“無妨!你在鎬京中還有什麽名聲可言嗎?世人皆知你徐小侯爺風流浪蕩,可是風月場上的好手,怎得被下了藥便緊張成這樣,我去你府上找你,你便是在想這件事?”
“我何時成了風月場上的好手了?”流言一旦傳出去,就是想拉也拉不回來了,他就是有怨言也只能憋着。“如此說來,要是個女子倒還好……只不過那女子被缭雲齋的蕭雲山給打發走了,結果別人看到的是我和他。”
“你和蕭雲山?!”文輝大驚,“你怎麽連男人也不放過?”
徐清淮急忙解釋,“你也不信我?是他算計我,他專等着人來。我為人坦蕩,什麽都沒做。”
“既然什麽都沒做,那不就成了。他是救你一命。”
徐清淮不語,他總不能說別人瞧見的是他們兩個人衣衫淩亂,那真是說不明白了。他苦悶地将酒水一飲而盡,險些咬碎了後牙槽。“死瞎子,我還得謝謝他。”
“死......”文輝見他臉色不太好,扯開話題,“那秦通也看見了。”
“他比誰看得都真切。”
“既然還不知道他是否是受人指使,更不知他到底是何立場,這些日子你便先安生些吧,莫要讓人抓住了把柄。”
徐清淮嘆氣苦笑,“我自回京後,都安生得不像我了。”
文輝一臉不可置信,“哦?我怎麽聽說徐三公子下了謝二的宴便被人堵在巷子裏打了一頓?”
“……”徐清淮捏着酒杯,垂眼思索。“今天很多人在場,徐清全說是謝家的奴婢告訴他的。滿京城皆知我将他打了,他一定有心報複我,所以今日之事是有理由算在他頭上的。”
文輝道:“但是撫寧侯如今正遭猜忌,他若因為這點小事而陷害與你,難道不是在為自己找麻煩嗎?回到府上,撫寧侯又該怎麽對他?”
“我叫溫南暗裏探查,那奴婢确實是突然找上徐清全的,是被人指使,只是不知那人是誰。”徐清淮喝了一口酒,“徐清全沒有那個本事給我下毒,只是被人當刀使了。傳出去,徐家兒子內鬥,壞的是我和撫寧侯兩個人的名聲。他們倒是無所謂,只是将我牽扯了進去。”
還是和蕭雲山混在一起……
蕭雲山又偏偏當着衆人的面做出那些事情,着實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