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田裏的克洛裏斯

第33章 Chapter33

Chapter33

“謝幽篁？”被拽進房門的錯愕的莊悅來，用疑問語氣呼喚着那人的名字。

黑洞洞的房間，熟悉的氣息萦繞在周身，思念的人正站在自己面前。

“你差不多夠了！”猛然甩開對方的胳膊，謝小少沉着臉怒喝道，“不請自來很體面是嗎？”

反應依然有些遲鈍，莊悅來不是純粹不明白，而實屬剛剛醒神沒多久，腦子暫時轉不過來。

“還真是高尚啊！冒着這麽大的雨，寧可不要命都要來見我……”砰的一聲關上了門，調燈的開關拍開，謝幽篁身體僵直地靠在門邊。

“不是那樣，謝幽篁，我……”在一旁繃着臉，開始莊悅來雖然一言不發，但當慢慢回過神之後，他已經緩緩開口試圖解釋了。

他曾經的愛人，身上裹着藍灰色的睡衣，而莊悅來自己，則是披上了對方的淺紫紅色夾克衫，下身是來路不甚明了的一條暗紫色睡褲。

謝幽篁将一只手握成拳狀，驀地砸在門把手附近，制造出了極大的聲響：“那你說呢？是覺得還沒玩夠，想在我這兒再逛兩圈呢？”

“這樣，如果你……需要解釋的話，”淋了雨過後身體的不适意并沒有完全隐退，莊悅來不時被這種感覺刺激着，身體就要陣陣瑟縮，“我可以給。”

即使此刻整體的姿态并不莊重，莊悅來的神色中也依然包藏着綿綿不絕的忏悔以及隐隐的期待，希望自己能夠獲得原諒，重新收獲美滿的愛情。

不識趣的夜風使周圍的一切氣味都溢散開來，再次擁抱的沖動，便也是在這時開始在莊悅來心中潛滋暗長。畢竟，明亮的燈光下謝幽篁的長發和臉龐，無不是令他魂牽夢萦的。

可是小少爺臉上的愠色，不但沒有消退的意思，反而變本加厲地變得更為濃烈。

“我可不是來陪你演戲的，莊悅來，既然你演得出心動，演一演後悔又有什麽難的？”面露鄙夷之色，謝幽篁已經壓根兒不正眼看他了，“那些因為虛榮心，費盡心思想接近我的人，也只會用這種鬼把戲，這種事明明見得多了，偏偏卻上了你的當……”

輕輕咬了咬牙，莊悅來的臉色逐漸變得更難看，手不自覺地扯住襯衫的衣擺，垂着頭不敢反駁，只好轉移話題：“可你……把我所有的聯系方式全拉黑删除了。”

“所以呢？難不成你告訴我只是玩玩的時候，我還要抱住你的大腿，卑微地求你認真愛我一次嗎？”呼吸急促地低吼道，小少爺暴怒的樣子令人膽寒。

面對一直吵吵嚷嚷宣洩情緒的謝幽篁，莊悅來還是覺得當面解釋清楚是最佳解決辦法。

“但是你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真的要一直這樣下去嗎？”雙手交疊在身前，兩個拇指相互反複摩擦，這時候的心慌意亂，不是假象，反倒是莊悅來此刻最真實的心态。

似乎是在極力抑制情緒，謝幽篁深呼吸的過程中，将雙手舉到胸前，指尖對指尖，上下移動幫助運氣：“是你還想廢話，還是說我話說得不夠明白——都說了，你沒有資格再胡說八道了——我不要你了！”

明明是因為愛才決定在一起的，但卻由于這個誤會，導致了謝幽篁對自己的态度産生了翻天覆地的巨變。莊悅來不甘心，同時又覺得難以置信，因為這次談話不但“大獲全敗”，自己還這麽快被下了“逐客令”。

不過，憤怒也許是暫時的，可能就是因為自己的草率與莽撞，引起了謝幽篁的憤懑。莊悅來還不想就此放手，或許在哪天挑個平靜的時間段再來開口，事情會變得容易得多。

不想再做出明面上抵觸小少爺的舉動，莊悅來徑直朝着門邊走去，神色裏的主要元素，變回一開始的忏悔和期待：“你的衣服如果不要緊，我會聯系大少爺還給你的。要是我讓你讨厭，記得随時聯系我，可以随便罵我，或者幹脆跑來打我，直到你消氣為止，這期間我不會插一句嘴。”

“滾！”謝幽篁這一聲，回答地幹淨利落，不拖泥不帶水，斬釘截鐵，直截了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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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麽把你趕出來了？”坐在煙寧酒店單人房的床上，皺着眉的謝幽難迷惑地問道，“他甚至都沒有讓你解釋一下？”

莊悅來抱着手機站在洗手間門口，無奈搖頭：“他應該是真的生氣了吧，我也沒料到他反應會這麽強烈。”

手裏把玩着備用房卡，謝幽難又緩緩站了起來，嘆息道：“唉，我猜他可能是思想走了極端吧，這麽多年，他的願望總能得到實現……”

“是啊，差不多就因為這個誤會，我在他眼裏……就變成了和那群勢利眼一樣愛慕虛榮的蝼蟻了。”莊悅來猶疑了幾秒，最終還是徐徐動手打開了聊天軟件的“設置”界面，取消了添加好友需要通過驗證的條件。

酒店是謝幽難就近安排的，莊悅來也是被他開車送來的，因此他身上依然穿着謝幽篁的衣服。

“我安排了客房服務，這裏有座機，明天你要動身的時候給前臺打電話，他們會把你的幹衣服送過來。”早已起了身的謝幽難，緩步來到莊悅來旁邊，伸手将備用房卡遞給他看，“當然，有需要你也可以直接聯系我。”

看着這個比想象中還要和藹可親、善解人意的“成功人士”，感激的星星之火，已經在心的荒原燃起：“真是太感謝你了，大少爺，我會打起精神來的。”

“你有這份心就好了。”謝幽難輕笑着點頭。

莊悅來一面回應着笑，一面朝床的方向去了。

剛剛坐到床上，他便聽到已然走到門口處的謝幽難正在低聲嘀咕着什麽，大概是在說：

“得快點下去，不然被自己人誤會了，不好說。”

想到今天暫住的酒店，是謝家掌控的年松集團旗下的加盟酒店之一，莊悅來陡然間又失去了笑容。

終于把小少爺的外套疊好放在床邊，躲進被窩裏，莊悅來的身體擺成一個“大”字形，在漆黑一片的寂靜房間中緩緩入了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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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剛起來，莊悅來便用座機給前臺打了個電話，索要自己的衣物，同時要了一個布袋，将謝小少的外套、睡褲等等的東西重新疊好，放進去準備帶走。

穿好屬于自己的衣服，坐酒店電梯下了樓。

方出酒店，莊悅來還不忘回頭瞥一眼酒店正門口，心想着自己大概不會再來了，突然又收到了謝幽難的私人來電。

“大少爺，什麽事？”

“你已經收拾好出來了吧？在酒店門口等我一下。”

“沒問題吧？不會打擾你工作嗎？”

“別擔心，還不至于，我只是過來取幽篁的衣服。”

似乎兜兜轉轉了很久，手頭暫時出現的事情該解決的都解決了。

莊悅來這才終于有機會坐上回靜年區（原靜年縣）的班車。

車上小憩一會兒，剛到站，又坐上了鄉際公交車，這次被載到豎田村路口。

最後，差不多已是上午十點多，将近十一點的光景，莊悅來才總算搭上了直達橫塘的電動三輪車。

而當風塵仆仆的莊悅來，直直地站在于村口守候的杜清野面前時，開口的第一句話卻是：“杜書記，我想申請取消例行假期。”

還未回過神來的杜清野，縱橫着歲月的痕跡的臉上只露出錯愕的神情：“為什麽？小莊同志，人不是‘永動機’，不能……”

“可是城市裏的風景太紛繁複雜了，我不習慣那裏的節奏，城裏的空氣也不如鄉下新鮮。”這還幾乎是有史以來，莊悅來第一次打斷杜清野的話，而且語氣如此堅決，神色如此堅定。

杜清野很早之前就覺得，莊悅來骨子裏有種超脫世俗的氣質，但具體這種氣質到達了什麽樣的程度，杜清野無法窺探。但其實方才莊悅來所給出的理由，本就夾帶了一些掩藏和誇張的成分。

“不過，給你安排例行假期，不只是為了讓你進城啊！”攤開雙臂，杜清野帶着慨嘆的意味說道。

把話說開，實際上莊悅來就是想要通過工作來麻醉自己：“可是一旦置身在鄉土上，我就時時刻刻準備奉獻。身在橫塘，心在天堂，沒有這樣的謬理。”

一步步反駁的過程中，莊悅來眨眼的頻率幾乎都沒有太大變化，手臂始終都是自然下垂輕輕貼着衣角，态度堅決到簡直要令人感到害怕，不禁讓人感嘆，究竟是擁有多麽強大的精神力，才能保持這樣的狀态。

“好吧，”杜清野終究是拗不過他，明白他心意已決，只好自己主動退幾步，“例行假期可以取消，但正常的休息必須要有。”

得到滿意的答複，莊悅來臉上的笑容終于有了“人樣”：“嗯，那就這樣了，感謝杜書記。”

杜清野還不遑繼續回應，便已見莊悅來步履輕快地沿着村道朝村裏走去了。

莊悅來移動的身影，成為萬綠之中的一抹雜色。

看着道路前方的青年人如此快活的樣子，杜清野甚至覺得，此刻，有心事的人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