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Chapter11
Chapter11
“求你了,就五分鐘……這幾天真的累死了!”謝幽篁好似一灘肉泥,在床上散漫地翻過一圈後,用被子捂住頭哀求道。
莊悅來猛地一掀被子,使得謝幽篁淺紫紅色睡褲包裹下的雙腿,毫無遮攔地顯露了出來:“開工了!你要是再不動,我就只好一個人出門了。”
“好好好,我馬上起!你別走……”此言一出,謝幽篁立即擡手抱住莊悅來的胳膊,生怕他轉頭走出自己的房間門。
“哦。”回村之後,莊悅來對他的态度,差不多又回歸于最初的冷淡。
莊悅來輕輕甩開對方,緩步走出屋外。仲春的陽光,還完全沒有“威懾力”和“殺傷力”,盡管能給予人們無盡的溫和與柔情,卻根本澆不滅人身上的倦意和懶意。
屋檐下,謝幽篁理了理上身淺紫紅色的夾克,撓了撓蓬亂的頭發,一臉迷惑地走了出來:“我梳子呢?”
面無表情地瞥了來人一眼,莊悅來淡淡地回答道:“在我這兒,過來。”
“好嘞!”謝幽篁在春陽下露出天真的笑靥,閃身到莊悅來面前,愉快地等待“小悅子”為自己梳頭。
時光在這時候,往往是最和諧的。謝幽篁總認為,此刻的莊悅來是最安靜、最溫柔,也是最可靠的。但是令他始終不解的是,無論此時怎樣烘托氣氛,莊悅來的反應總是很細微,而他不相信,心上人至今對自己還沒有任何特別的感覺。
早餐通常只是醪糟配湯圓,有時也會是白粥和一些小菜,總體來講千篇一律,很少有新意,但對于謝幽篁而言,有同心上人靜靜對坐的時光可享,已經是夠惬意的事情了。
“出發。”莊悅來小心翼翼地往襯衫胸前的衣兜裏,放了一只圓珠筆和一個袖珍筆記本,拽上謝幽篁,跨出了臨時住所的大門,并穿過了小徑。
“今天不巡村吧?是去調查?”謝幽篁滿頭問號。
“明知故問。”
既然都能脫口而出“調查”兩個字,謝幽篁還會問出這樣的問題,想來不會是把智商遺忘在之前的夢中了吧?
“牽手手!”如同吃錯藥一般,謝幽篁一蹦一跳地貼在莊悅來身後,用三歲小孩的語氣吵嚷道,兩只眼睛瞪得滾圓,要來勾莊悅來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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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悅來又氣又急,欲哭無淚,強裝淡定地劈手扇開了謝幽篁蠢蠢欲動的手:“需不需要我現在幫你導航最近的精神病院?”
“哎呦,我這不是鬧着玩兒的嗎?”謝幽篁一拍額頭,尬笑着說,“你可饒了我吧,悅悅!”
頂着“無語”的目光斜睨了他一眼,莊悅來撇一撇嘴,嗫嚅道:“癫公。”
一時無話。
他們的主道路似乎只有兩條,一是鄉村公路,一是度假村,而其餘的道路,好像都不過是這兩條衍生而出的支路。
“視頻宣傳,你打算怎麽做?”見氣氛太僵,謝幽篁只好主動發問。
莊悅來微微垂頭,作思索狀,半晌後才開口道:“我覺得可以制作一個合集,每個視頻也就一兩分鐘左右吧,最好每家每戶都要出一些素材。”
收到答複後的謝幽篁,也低頭凝思,他思考時,俊朗的眉宇間隐然洩露出幾絲英氣。
“你要是這麽說,我已經想好這個合集的名字了。”謝幽篁洋洋自得地笑笑。
“謝小少的建議,怎麽能不采納呢?”莊悅來極其生硬地恭維道。
謝幽篁摸了摸下巴,權當賣關子:“‘杏鄉新風’,小莊同志覺得如何?”
“嗯。”以示贊許地點點頭,莊悅來片刻後又不語了。
他永遠走在莊悅來身後。不知是不是因為沒有足夠的勇氣,謝幽篁從來沒有得到過和心上人并肩的機會。他也曾思考過,如果自己足夠勇敢,他就會即刻将那縷渴望已久的溫存擁入懷中,然後狂亂地親吻他左眼眼角的痣。他可以做到無欲無求,但對方無論何時都能讓他欲罷不能。
“悅悅,請原諒我,”他不等莊悅來轉頭便柔聲道,強行遏制住內心的洶湧,“我明明知道自己不該僭越,但我還是想說……我喜歡你!”
剛剛回眸的莊悅來,見怪不怪一般應答道:“我知道了。”
“小莊同志!謝小少爺!”鄉村公路左側,油菜花田邊上,幾家大宅院裏陡然傳出呼喚聲。
兩人不約而同地沿着又窄又長的田埂,朝着呼喚聲小步跑去。
“您好。”被身後人輕輕扶着肩,莊悅來一連喘了好幾口氣,才恢複正常呼吸。
“同志們好,”手底正推着老舊的雞公車,一位皮膚發紅、蒼顏白發的老婦人問候道,“聽說你們在搞視頻推廣?”
莊悅來笑臉相迎,那顆标志性的痣随着眼角的起伏而上下躍動:“是的,大娘,有什麽可以幫到您的嗎?”
“我們家是柴家宗族之內最大的宅地之一,還有一家在村北頭,”老婦人不緊不慢、一字一頓地回答道,“後面你們剪視頻的時候,也能幫忙介紹一下的吧?”
“這當然沒問題,”謝幽篁笑盈盈地答道,随即自作主張地伸手到莊悅來胸前的衣兜裏,徐徐取出了圓珠筆和筆記本,“不過您需要先登記一下您的名字和您家的門牌號。”
莊悅來有些措手不及,驚慌中險些伸手撓了撓自己的胸口。
老婦人用爬滿老繭的幹瘦的手,握起筆顫顫巍巍地完成了登記。随後,謝幽篁又不急不忙地将東西放回了原處,這不禁惹得莊悅來在心底對身後人豎起了中指。
“你們這兩個小夥子呀,整天如膠似漆的,還真是到哪兒都不分開!”老婦人推着雞公車,一邊往院子深處走,一邊喃喃道。
一聽這話,莊悅來有如受了天大的刺激,猛然一激靈後,因重心不穩向後跌去。若不是謝幽篁反應迅捷,一舉将胳膊穿過莊悅來的腋下,将他整個人攙了起來,兩人恐怕還要不約而同地跌進院門外的泥地裏,變成兩個“泥球”爬出來。
“怎麽了?還好嗎?是不是低血糖犯了?”第一次撞見這種情況,謝幽篁不由得十分心焦,從後方把人摟着便大聲問道,險些驚動了院門內正在忙活的老婦人。
“小莊同志,發生什麽事了?要不進屋來坐坐吧?”老婦人将雞公車靠在院牆邊,跨步到門邊,憂心忡忡地問。
氣喘籲籲、面色蒼白的莊悅來連忙搖頭加擺手,随即強撐着從謝幽篁懷裏掙脫出來,勉強地笑了笑:“沒事,沒……關系,我好着呢!”
老婦人一見沒事,也長舒了一口氣:“要是沒問題,我就先去忙了。”
“嗯。”臉上已蒙上一層細汗,莊悅來輕聲應答道。
“好的。”由于害怕莊悅來再次遭遇“不測”,謝幽篁索性自顧自地牽起莊悅來那變得有些綿軟的手。
同老婦人告了別,謝幽篁陪着心上人,沿着田埂一步一步重新走回鄉村公路,同時目光緊緊鎖住莊悅來的一舉一動。
“确定沒問題嗎?”謝小少仍憂心不減,腳步停在對方身後,小心翼翼地試問。
頭頂着春日慵懶的陽光,莊悅來神志猛然又變得不甚清醒:“我還輪不到你管……”
面對心上人這副桀骜不馴的模樣,謝幽篁既心疼又氣惱,一面掏兜一面一點點向對方靠近:“為什麽總有力氣和我犟?乖乖聽我話,身上會掉塊肉下來嗎?”
“你走開!”明明已經快喪失了說話的力氣,莊悅來卻還是能把拒絕的話說得如此堅決,也如此傷人。
從自己身上摸出了一塊沒拆封的巧克力,謝幽篁一絲不茍地撕開包裝,将那黝黑絲滑的東西徑直送到莊悅來唇邊。
“先把這個吃了緩緩吧。”
不料,莊悅來仍然緊閉雙唇,倔強地別過臉去。
現在他的意識是混亂的,思維就如同一個不懂事的孩童,也許吓一吓他就會聽話了。
于是謝幽篁猛然擡起手,手臂劃過空氣時發出“嗖”的聲響:“聽話,張嘴!”
這對此時的莊悅來來說,的确是強有力的震懾。只見他緊緊一蹙眉,微顫着極不情願地張開了原本緊閉着的嘴,順從地讓謝幽篁将黑乎乎的巧克力送入自己的口腔。由于抽回手的動作稍慢了些,謝幽篁的手指還差點被莊悅來咬傷。
“真讓人不省心!”謝幽篁輕撫心上人的背,試圖安撫他的情緒。目睹對方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個來回,他懸着的心才算墜了下來。
“滴——滴滴——”正當兩人緊密依偎之際,鄉村公路上陡然竄出一輛車,沖着兩人瘋狂地摁着喇叭。
“悅悅!”謝幽篁近乎失聲,此時只顧拼盡全力地将身前人拽入懷中。幸好,由此産生的強大作用力,只是将他甩到了一棵樹上,否則他将會連同他懷中的人一起,摔入樹後方的水溝裏。
疾馳而來的車,安安穩穩地從兩人面前駛過了。來不及埋怨和謾罵,謝幽篁只是帶着人回到了鄉村公路的最邊緣,不知怎的,他一時竟發覺胸口濕漉漉的,令他極不順暢。
他立即敏銳地意識到這是莊悅來的“傑作”。
“哭、哭了……怎麽哭了?”他惶急地捧起心上人的臉,才發現對方可人的面龐,早已被濡濕成朦胧一片,“吓到了吧?沒事了……沒事了啊!”
謝幽篁的手指,逆着淚流的方向,溫柔地掠過那顆痣,又輕輕擦過莊悅來的發間。
“回……家,我……想回家!”莊悅來眼眉低垂,口齒不清地抽泣道。
聞言,謝幽篁馬上松開懷抱,轉而背對着莊悅來,輕聲答應道:“好好好,乖乖……悅悅,快上來,我背你回去。”
“好……”莊悅來含淚微笑着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