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12
Chapter12
“桃花深淺處,似勻深淺妝。”
可惜,橫塘村看不見桃花,只能欣賞到嬌豔欲滴的杏花。
謝幽篁站在桦樹林旁邊,眼中還是稀稀拉拉的幾處粉紅。
“這邊的花還沒怎麽開,我們去南邊吧。”輕聲招呼着永遠走在自己前方的莊悅來,謝幽篁雙手叉腰,笑語盈盈。
“嗯。”莊悅來也不回頭,應答聲仍舊飄飄悠悠。
三青色的天空,偶爾飄過幾朵閑游的白雲。妖嬈的杏花,便在這藍天白雲之下,悄然綻放出曼妙的身姿。
面對瞧上去木木呆呆的莊悅來,謝幽篁想也不想,三下五除二地從後方徑直奔向他,又一次主動牽起了對方的手——今天不處理“公事”,也不巡村,莊悅來的全部時間就是屬于他的,而莊悅來的手,他自然也可以想牽就牽。
“南邊的花應該差不多全開了。”此時的謝幽篁,心情歡暢到似乎快要飛向雲端。
莊悅來只将他那激動而又喜悅的表現看在眼裏,又忽然覺得氣氛很尬,于是低聲問道:“這十裏八鄉,是只有橫塘可以賞杏花嗎?”
“不清楚,但即便別處也有,橫塘的杏花總是最有名的吧。”撞見心上人,主動找話題詢問自己,謝幽篁內心的欣喜又被推上了一個波峰。
“你是第一次來這裏看杏花吧?”如今,功夫不負有心人,話題開始“流動”起來,又轉到了謝幽篁這裏。
無意間捏了捏對方的手指,莊悅來竟猛然覺得謝幽篁的手掌既溫厚又親切:“對。那你以前和別人來過嗎?”
“只和家人來過,是和像我父母、我哥那樣的至親。”對于莊悅來的提問,謝幽篁一向都是“秒答”,根本就是不假思索,“除了家人之外,你是第一個。”
希望也是最後一個。
謝幽篁這樣想着,哪怕他也明白自己大概率是在癡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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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說着,莊悅來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我再問一下,你真的打算這樣一直留在鄉下嗎?”
“不知道。”謝幽篁傻笑着撓了撓頭,随即偷偷緊扣住了莊悅來的手。
“不為你的前途考慮嗎?”
“什麽前途不前途的,只要我的夢想能達成,基本溫飽有保障就行——你也不是不明白,我不是那種紙醉金迷、揮金如土的富家少爺。”
莊悅來一時間竟有些難理解這個人,正欲借“吐槽戀愛腦”之名啐他一口,不料對方卻倏地停下來,伸出另一只手輕輕揉着自己眼角的痣。
“我很清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麽,這個暫時還不需要你來教我。”又是一臉柔情似水的表情,謝幽篁簡直就是“調情天花板”。
莊悅來這次極其反常地沒有将對方的手拍開,但此刻暧昧的氣息,他也是不能不察覺到的。
“夠了。”這一句話,已足夠令謝幽篁敬而遠之,“你要是這麽喜歡那顆痣,我把它摘下來送你就是了。”
謝幽篁幾乎也是“秒慫”——他可不允許自己惹心上這塊寶生氣:“不用了,悅悅,真的不用了……我知道錯了!”
至少現在莊悅來對謝幽篁而言,已經成為了一個“甜蜜的負擔”,畢竟他如今好像已不再那麽抗拒彼此間的身體接觸,但謝小少自己總覺得,實際上對方并沒有多給自己任何的機會。
繞過人造湖,那邊就是一片光禿禿的樹林。這種樹叫不出名字,每到冬春之交,遠遠望去,那片樹林就呈現出一片引人注目的紅褐色,那時候細細瞧去,樹葉的形狀格外奇特,而這樣的奇特難以用言語來形容。
漫步過“冬天的紅樹林”,還要走很長一段土路才能繞到南邊。
走了很久,兩人互相緊扣住的手,手心都出了絲絲細汗,于是兩人心照不宣地将手松開,然後還是一如往常一前一後各走各的。
“你去過南邊嗎?不會迷路吧?”莊悅來一邊前進,一邊無所适從地随心踢幾腳地上的砂石,質疑地問道。
謝幽篁搖一搖頭,又打包票一般拍拍胸脯:“不會的,走丢了我負全責。”
這條路很漫長,但是也讓莊悅來領略到了度假村,乃至橫塘的不一樣的面貌,并使他更加堅信“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哲理了。
在“紅樹林”的盡頭,謝幽篁偷偷掏出手機,悄悄拍了一張莊悅來前行時的背影:畫面裏,身着純白襯衫的莊悅來,愉悅而放松地前行着,微側過頭,仿佛是在張望兩側的景物,那種青春洋溢的少年感幾乎就快溢出了屏幕。
土路上,時不時有身上籠着寬大罩衣的農戶,自西向東地趕着自家的雞鴨鵝。遇到這種情況,謝幽篁就再次牽過莊悅來,兩人一同靠在路邊稍作等待,躲過這些可能突然暴起攻擊陌生人的家禽——尤其是某些公鵝。
其實遠在土路邊,就能隐隐窺見那幽幽倩影的一小部分。
偶然邂逅那一抹嫩紅,莊悅來就已如發現新大陸一般。若不是附近還有農戶居住,他或許早就不顧形象,拽着謝幽篁就朝那邊跑去了。
“謝幽篁,你怎麽不告訴我還有一條近路?”莊悅來含怒地質問道。
原來,沿着鄉村公路出村最近的那個方向,能更快地找到度假村南邊來。
“別生氣嘛,”謝幽篁這次輕易地就看穿了心上人的情緒,“我這不是想帶你确認一下,所有杏花是不是都開了嘛?”
“好吧。”莊悅來神色中寫滿了“這次就算你贏了”的意味,轉頭就将目光投向了那一片奪目的深深淺淺的粉紅。
不知是從哪裏聽說過的一句話,就是描寫春花的:紅的像火,白的似雪,粉的如霞——或許是小侄子小外甥小學作文書裏的句子,但不得不承認,這樣的形容的确十分貼切。
滿目的這些花仙子們,依照“着裝”色彩的不同,斷然被分成三支隊伍——桃紅色、肉桂色、粉白色,各色為一隊,每一隊成員周圍幾乎都是蜂蝶圍繞。
前來赴春光的“趕花人”,流連在這盛景之中,已然失語。
“果然很美、很壯觀吧?”身後的謝幽篁,輕輕邁步向前走着,溫柔地笑問。
“嗯嗯。”莊悅來這次出人意料地回複了一個語氣疊詞。
莊悅來習慣掩飾自己的情緒,可“狐貍的尾巴”也不見得是總能藏得住的。
“你開心就好,”謝幽篁再次滿意地笑了,“不過別老站在一個地方,你也可以到處走走呀!”
這一回,莊悅來選擇以行動來回應。他滿心愉悅地大步向前邁着,任憑杏花的清香充斥自己的肺腑,每走十米左右,他都會如同醉酒一般停駐,靜聽空氣裏的花香為自己低吟淺唱。
見到美人與美景相得益彰的畫面,謝幽篁心中自然也格外舒暢,緊随着心上人的步伐,跨過這被沖天香陣所包圍的花的宇宙。
不過,在一位“粉白仙子”面前,莊悅來忽然毫無來由地駐足良久,并且不知為何,還輕輕蹲下來,伸手在腳邊的黃泥地上撥弄着什麽東西。
“悅悅,發生什麽事了?”謝幽篁快步跑去查看情況。
近處看時,謝小少才發現,自己的心上人正渾身顫抖着,從地上拾起一枝被無情折斷的粉白。
“為什麽要做這樣暴殄天物的事情?”義憤填膺的莊悅來,怒不可遏地轉頭望向俯身看向自己的謝幽篁,“簡直令人作嘔。”
謝幽篁伸手接過心上人手中的斷枝,并小心翼翼地将人拉起來,随後哀憐地吹去那抹粉白身上的塵埃:“是啊,有些人根本不懂得怎樣尊重美、珍視美,而是一心想要摧折她。”
“在這世界上,明明不是所有的美,都能夠被據為己有……”
當這句話猛地脫口而出的時候,謝幽篁不由得錯愕地後退了半步,卻不知自己已經踩到了花樹周圍黃土最松軟的部分,一不留神就要往下跌,跌入黃泥路旁人工留下的不成形的水塘裏。
“謝幽篁,小心……”
莊悅來不覺間心頭一緊,慌忙探出胳膊,死命地抓緊謝幽篁的手腕,奮力往回拽。巨大的反作用力,險些将兩人一同帶倒在黃泥地上。謝幽篁火速重新站好,用一雙胳膊,替渾身微顫着的莊悅來把穩了身體重心。
“謝謝你,悅悅。”溫柔地抱了抱心上人的肩膀,驚魂甫定的謝幽篁,輕聲對他表示感謝。
深黑的長發無意間掃過莊悅來的耳根,又惹得他臉上隐然泛起了一絲紅暈。
“為了報答你,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吧——”此時,假如有人從兩人的側面瞧去,大概率會誤以為他們正在激吻,“其實你……抱起來很舒服。”
說到這,猛然回想起昨天,對莊悅來而言四個字就可以全面地概括——不堪回首。
自己是如何被謝幽篁一路背回臨時住所,放回自己房間的床上,然後被對方解掉外套,塞進被窩,最後再向杜清野彙報情況的,在他看來完完全全是無法再細細描繪的。但他願意相信,以謝幽篁的人品,是能夠做到“坐懷不亂”的。
“粉白仙子”迎風揮袖,佯羞的白雪即刻翩翩飄飛,終致兩人頭上都簪了花。
凝視着彼此之間此刻暧昧的距離,莊悅來微微別過臉去,輕聲回應道:“這樣吧,可能你也不知道,‘如膠似漆’……這個成語,一般是用于形容夫妻感情好的。”
原本正在小心翼翼組織語言的謝幽篁,下巴都險些被驚掉,只得支支吾吾道:“啊哦,那是……昨天我居然沒發現,多有冒犯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