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田裏的克洛裏斯

第9章 Chapter9

Chapter9

“你好，謝幽難，‘幽咽泉流冰下難’的‘幽難’。”面對弟弟帶回的同伴，謝幽難笑得溫和而從容，實不失兄長的風範。他沒有披肩的長發，不過同某些人如出一轍的是主動伸手“求握手”的姿态。

“很高興認識你，我是莊悅來。”出于禮貌，莊悅來還是回握了謝幽難冰涼的手，但卻無意間發現對方纖細的小拇指上，戴着一個小巧的戒指。

謝幽難一身漆黑，從頭頂的發色、上身的襯衫，到腿上的緊身褲、腳上的鞋襪，無一例外全無明麗的色彩，而唯獨左手那小拇指上閃着令人難以忽視的銀光。

大概誰也想不到，謝家培養出的如此能力不凡、超群脫俗的人才，居然是個不婚主義者。

莊悅來為此怔愣了片刻，又不露聲色地抽回了手。

謝家的祖宅，金碧輝煌猶如西方的城堡一般，規模大到簡直令人咋舌。

“幽篁，你先回房間休息，”謝幽難直身坐在和莊悅來家床總面積差不多大的沙發上，靜靜地托着腮說道，“我有些話要和你同伴聊聊。”

此言一出，謝幽篁莫名有些心虛，開始為自己的心上人而擔憂，唯恐自己這位“i人”兄長會對莊悅來不利，于是一步三回頭地上了樓：“千萬別亂來啊，哥，你懂的！”

觀望着莊悅來懷揣忐忑的心情，從旁邊坐到自己對面來的全過程，謝幽難只是鎮靜地向樓上眨了眨眼：“我明白。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他。”

謝幽篁這才倒吸了一口涼氣，火速邁上最後一步，閃身拉開房間門後還故意留上一條門縫。

“聽話，門關上！”無奈，謝幽難對着樓上低吼了一聲。

“你不用太拘謹，就當是在和老熟人聊天就好。”等到樓上房間門“砰”一聲關上，謝幽難随即又露出優雅從容的笑意，試圖消解對方內心的不安。

兩手分別搭在膝頭，莊悅來此刻的姿态，正如一個一絲不茍認真聽講的好孩子：“好的。”

“今天是在自己家，而且沒有長輩在，我可能要比平時更放得開一點——希望你不要介意。”謝幽難徐徐彎腰，雙手配合着端起了桌面上的茶杯，“我泡了橘紅，你要試試嗎？不過嘗起來可能會有點苦。”

莊悅來輕笑着擺手：“不用了，謝謝。”

照着手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謝幽難開始仔細打量起莊悅來的臉龐來，他的自己一直在莊悅來面上晃蕩，不禁惹得莊悅來略覺得不适意。

“果真就像幽篁說的那樣——我沒有要冒犯你的想法，”謝幽難的笑靥，在明亮炫目的燈光的映照下，溫柔得幾乎快要将人融化，“如果我也是Gay，或許我一樣會認為你很迷人。”

“嗯。”莊悅來只覺得無語，但迫于場合，他也只能先表示自己一直在聽對方講話，給予這一點基本的尊重。

“可能你也能看出來，我們兄弟感情是很不錯的，所以我對幽篁的情史也略有了解，”緩緩放下茶杯，謝幽難伸出右手，輕輕摩挲着自己左手小拇指上的戒指，“不是他平時做事時總是免不了沖動、急躁，我不太了解他對你是何種态度。”

“只是因為他經常在我面前提起你，我才慢慢了解了一些你們之間的事情。”

“總體來說他是個很好的孩子，我個人覺得這次他是認真的，我希望他能幸福。”

“嗯嗯。”莊悅來在一旁瘋狂點頭。

“我不知道你家有沒有弟弟，所以也不清楚你能否理解當哥哥的這種心情。”

“現在我也不可能問你對他的感情究竟如何，我只希望面對他的追求，你能夠直截了當一些：如果真心喜歡的話就盡早答應，反之就不要一直吊着他。”

對于謝幽難的這番吐露，莊悅來既覺驚詫，而認為好像又在情理之中：“好的，我知道了。”

“嗯，現在你可以去休息了，但是我有必要告訴你一聲：”得到肯定答複後，謝幽難陡然起身，緩步來到莊悅來跟前，又從容地從衣兜裏掏出手機，“我們家有一個習慣，每當有客人留宿的時候，與客人關系最為密切的那位‘主人’，都要負責分享自己的房間。”

果不其然，謝幽篁的電話被自己的兄長撥通。

“結束了，可以帶你的同伴上樓了。”

“明白了，哥。”謝幽篁內心的激動和喜悅溢于言表。

短暫的交談結束後，謝幽難火速挂斷了電話，并悄悄湊到莊悅來身後，耳語道：“恕我冒昧，你明白我手指上戒指的含義吧？如果明白的話，千萬不要把這個告訴幽篁，因為他不懂……”

莊悅來略略一點頭。好巧不巧，謝幽篁房間的門也正好在這時慢慢開啓。

謝小少飛一般沖下樓來，急切地沖到莊悅來身邊，抓起對方的手，同時轉過頭斜睨了謝幽難一眼，才攜着他的心上人上了樓。

“他沒為難你吧？”穿過長長的樓梯再次回到房間，謝幽篁的臉色突然變得極其難看。

“沒有，他比我想象的要好相處一些。”莊悅來面無表情地回答道，平靜地注視着謝幽篁輕手輕腳關上房門，随後又轉頭在衣櫃裏翻找着什麽，“你這是打算幹什麽？”

“我自己打地鋪啊！”謝幽篁強笑着将一縷長發捋向耳後，腋下夾着一堆涼席和棉被雲雲的，“想跟我擠一張床也不是不可以。”

“你心情不好。”莊悅來莫名心虛地陳述着事實，仿佛害得謝幽篁糟心的罪魁禍首正是自己。

“所以呢，有什麽問題嗎？”明明生氣是因為吃醋了，可是謝幽篁猛然又覺得自己似乎還沒有這個資格，因此只能硬着頭皮死撐。

莊悅來有些懵然，但又好像隐約能理解到謝幽篁突然無明火起的原因：“其實你沒必要這樣，因為剛才根本沒發生什麽。”

遇到這種情況，莊悅來認為最好的辦法就是逃避解釋，因為不能直接告訴對方真相，繞彎解釋反而會弄巧成拙。

“也對，我剛剛是什麽也沒聽見。”将手裏的東西随意扔在地上，謝幽篁人自己也散漫地席地而坐，臉上露出将信将疑的神色。

莊悅來見對方這副姿态，猛然有些想發笑，而又見謝幽篁那一臉的黯然，因此終歸還是憋住了：“我目前暫時還沒有要和誰談戀愛的打算，所以你也不必懷疑。”

聞言，謝幽篁頓覺一身輕松，立即仰面躺倒在地板上，皎白的月光映亮了他那向四面散開的黑色長發。

莊悅來的唇角也勾起了一個微小的弧度。他想辦法讓謝幽篁信任自己，不是為保全自己的名節，只是覺得看到謝幽篁因為自己的事傷心，內心不自覺地感到有些過意不去。

“那我以後還能……再陪着你嗎？”謝幽篁的目光轉向窗外，和天穹中的圓月來上了一個對視，馬上又變為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直身站在床邊（或許因為是謝幽篁小時候的房間，床的大小瞧上去就稍微“平民化”了些），莊悅來目光朝向自己的腳尖，靜靜地回應道：“要是以朋友的身份，當然沒問題。”

“朋友就朋友吧！”如同原本正哭鬧的小朋友，終于如願以償地得到糖果一般，謝幽篁激動到一骨碌爬起來，蹲在地上滿眼笑意地望向莊悅來，“只要能待在你身邊，我就已經很知足了。”

對于小少爺這場突如其來的告白，莊悅來竟突然覺得有些誇張，不禁道出了自己內心最真實的疑問：“話說你這六年，真的只是為了我這張臉嗎？”

謝幽篁犯難地撇了撇嘴，抱起膝蓋答道：“肯定不是啊！但我又說不出個原委來……”

“呵呵……”看見對方滑稽的表情和動作，莊悅來終于忍俊不禁，淺淺笑出了幾聲。

“笑我幹嘛？”氣急敗壞的謝幽篁，又一骨碌坐起來，扯開地上的棉被，好似下一步就會氣勢洶洶地邁步到莊悅來面前來。

笑意中負罪感蔓延，莊悅來輕輕捂住嘴：“我只是覺得你真的很不像少爺……”

“啊，難不成你覺得是那樣？”謝幽篁也哭笑不得，而突然又笑得一臉奸邪，“過來我給你表演一下。”

莊悅來沒有多想，也就照做了。當然這兩人此時依舊純粹想着開玩笑，怎麽可能産生多餘的想法呢？

“你想象中的‘少爺’，該不會是這樣的吧？”謝幽篁輕輕一挑眉，嘴角上揚的弧度極為誇張，擡手似欲勾起莊悅來的下巴，“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然後，正值莊悅來奮力憋笑的時候，謝幽篁默默又後退兩步，低喃道：“現在，假裝我手裏有很多百元鈔票。”

莊悅來依舊表情扭曲地欣賞他的表演。

一把将“篁帝的新鈔票”用力向莊悅來的方向抛灑，謝幽篁同時厲聲喝道：“男人，只給你三秒鐘，火速嫁給我！”

這一舉動，簡直險些讓莊悅來将之前喝的雞尾酒從腸子裏倒出來了。

“哈哈哈哈哈哈……”等到謝幽篁趕到“救人”的時候，莊悅來已經仰面笑倒在床上了。